第 61 章
◎太子殿下會護著姑娘的◎
柔止匆匆換上見客的衣裳, 到了前廳,只見長輩們早已烏鴉鴉地跪了一片,倒是林氏因著月份大, 文琢光身邊的人便扶著她,只需要垂首立在一側就是。此外,在當值的華庭華昇華謙俱被召回,連府中的老太太都顫顫巍巍地跪著。
在文琢光手持圣旨站在最前頭, 見她匆匆趕來,不由笑了笑。
柔止心頭一跳, 猜到了他來是所謂何事。
……可是為什么他先前一點都沒有知會自己?
文琢光手握圣旨,道:“華柔止接旨。”
柔止有些迷茫,到底還是越過眾人,跪在了最前頭。
文琢光在她頭頂,娓娓地道:“惟爾太常寺卿華謙長女, 族茂冠冕, 慶成禮訓, 貞順自然, 言容有則……仰惟國章。是用命爾為皇太子妃。往欽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歟!”
柔止伸手接旨。
她白生生的掌心早就有了些汗意, 仰起頭去與他對視,太子清冷的眼中如今滿是粲然笑意, 借著相握的時機, 輕輕地捏了捏她手心。她這才回了神,捏緊了圣旨, 回道:“民女領旨。”
文琢光便將她扶起來, 又依次去扶起華謙夫婦, 至于旁人, 他并不予理會。
隨著太子一道過來的臣子們,紛紛上前同華謙夫婦道喜,其中不乏有許多國公郡王之流,場面一時其樂融融。
華柔嘉置身在這等場合,只覺得渾渾噩噩的,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忽地想明白什么,驚呼道:“你是許——”
華庭喝道:“閉嘴!太子殿下跟前,哪有你說話的份!”
華庭因著官職的緣故,平日里朝會只能站在后頭,自然瞧不清太子的模樣,可是而今望這青年長身玉立、簪星曳月地站在跟前,簡直有些腦子發渾。
這可不就是當初被他那三弟領回來的,被許多人傳作是個外室子的那少年許徵么?
不只是華庭一人心中驚恐,華家人中除了早就習以為常的華謙夫婦,旁人或多或少,有些驚懼之意。
楊氏尤為震驚,不住地往柔止身上看……她早上還做著叫女兒當侯夫人的美夢,那會兒,還在林氏金氏跟前,洋洋得意了好一會兒。林氏并未搭理她,楊氏還覺得是林氏心有不甘,雖然面上不顯,可是心里定然十分嫉妒自己呢!畢竟林氏的女兒只怕沒有能耐加入慶云侯這般高門大戶之中……怎么忽地,華柔止就成了太子妃了?
怎么就成了太子妃了?!
可她到底不是年紀小嘴上沒把門的華柔嘉,此番只能忍住了心中的疑惑,轉而開始幫著林含瑛招待眾人。
林含瑛賞賜了太子身邊之人,又著人吩咐打點,請眾隨臣在府中飲茶。楊氏平日里從不幫襯她,可這回卻乖覺,主動道:“……三弟妹,你先歇著吧,前頭的事情我來就是。”
林含瑛笑笑,望著她,只是說:“不必,扇扇的事情,我自個兒再累,也是要幫她做的。”
楊氏訕訕笑了笑,想問幾句文琢光昔日之事,見林含瑛諱莫如深,倒也不敢多問,只是同金氏一道跟在她身后幫忙。
“夫人真是有福氣啊,”有名官員笑著說,“圣旨一下,我等便收到了殿下急信,匆匆隨殿下來頒旨,殿下一貫老成持重,少有這樣心急的時候。”
林含瑛笑著謝過,又招呼眾人吃茶。她不便在男子中久留,等華謙過來,便將事情交代給他。華謙如今也仍然有些未曾回神,悄悄地同她說:“真是不敢想,咱們的扇扇,這就許出去了?”
林含瑛道:“太子殿下早就同咱們通過氣了,只怕是有孫家的人在前頭卡著,所以旨意還來得晚呢。橫豎婚期未定,你也別過早傷感。”
華謙心下澀然,可對著同僚的道喜,卻只好面上復又掛出笑容來,上前招呼去了。
那頭眾人忙碌交際,文琢光叫了人回去同皇帝復命,自己卻不管旁人,只是領著柔止往她院子里走,道:“怎么臉色這么差?”
柔止小聲道:“我還奇怪,你這幾日做什么去了呢。”
“明州起了叛亂,”文琢光摸摸她的腦袋,說,“明州在西北,先前算是孫家的管轄之地,如今孫家被召回,明州新去的將領鎮不住那頭,我這些時日,在籌備軍務。”
柔止一怔,有些不安:“那、那打的贏么?”
“自然是無妨的,”文琢光見她憂心,便溫然地道,“早知道你會憂心,我便不同你說了。”
柔止本來想回院子里同他說話,忽地想起來花園的井里還湃著西瓜,又見文琢光一身寬袍廣袖,十分繁瑣,知道這是今日的正裝,怕他累著,便拉了他到涼亭里頭坐著,吩咐下人切西瓜擺冰碗上來。
兩個人都早已默許了今日的賜婚之事早晚都會發生,相處起來倒也沒有什么不同。可是柔止還是好奇,問:“那為什么是今天?哥哥你都不同我通個氣。”
文琢光莞爾道:“是陛下拖了我這賜婚圣旨良久,今兒欽天監告訴他是個宜嫁娶的日子,他忽地便著人來喊我過去了。”
柔止不由心道:見過皇帝許多回了,聽他的事跡,再見他如今行事,這未來公公果真是個不大靠譜的性子。
“難道扇扇久等了么?”他回過頭去,望著柔止的面容,輕輕地笑。
柔止捧住了臉,只覺得臉頰上有些發燙,連忙端起冰碗來吃了兩口,嘟囔說:“哥……”
她忽地意識到什么,又改口說:“殿下,你就知道打趣我。”
文琢光不由笑起來,道:“你叫我殿下,我總覺得生疏,還不如叫我哥哥呢。”
他今日的心情也很好,望著自己的小未婚妻,眼眸之中溫柔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又說:“我并非有意拖著的,圣旨頒布之后,你便不可輕易出門見人,宮中還要派嬤嬤來教你學規矩,我有些舍不得拘著扇扇。”
他伸出手指去,溫柔地捻掉少女唇上沾滿的西瓜治水,又說:“我見過我母親被拘在宮中,便覺得那實在不是個好去處,她臨死的時候,喊的是我舅舅與外祖的名字,至死都只想回家去……我不想叫扇扇也難過。扇扇若是來日后悔了,可一定要告訴我。”
柔止睜大眼睛,問:“若是我后悔了,不想當太子妃了,你難道就放我出宮么?”
文琢光一怔,旋即,又搖頭:“……自然不會。”
他都給了她那么多逃離自己的機會,給了她那么多反悔的機會了,往后即便是她后悔,他只怕也很難放手。她就像是一顆小小的草籽掉進了石頭縫隙里頭,隨著年歲增長慢慢生根發芽,如今儼然與那石頭是一體的,石頭又如何能夠放它走呢?
柔止便笑:“那你故作大方與我說這些做什么。”
“若是你后悔了,覺得我對你不好,”文琢光則低下眼睛淺淺地笑,“你告訴我之后,我就對你更好一些。”
柔止:“……”
她看著一本正經的太子殿下,嚴重懷疑自己是被耍了。
……
花園外,華柔嘉猶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有點不能接受,前一刻還被自己嘲諷的華柔止,后一刻就成了皇帝賜婚的太子妃……那可是太子妃,未來的國母!
她方才的那些洋洋得意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嫉妒到發瘋的念頭。她為了孫家的婚事,其實也付出了不少……孫元思迫于母命來接近她,她豈能不知道?為了討他歡心,她連青白都不要了!
可是華柔止……華柔止!她憑什么從來都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卻能夠成為太子妃,成為天底下地位最尊貴的女子?!
就算文琢光就是許徵又如何?當初他來華府的時候,華柔止可只有七歲,難道她七歲的時候,就會勾引男人了么?……
華柔嘉心思浮動,手指緊緊地揪著裙擺,路過花園的時候,卻聽見了華柔止嬌嬌軟軟的聲音。她循聲望去,見到華柔止滿面羞意,正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文琢光的臉,反被他握住了手指,一把捏在手心中。二人有說有笑,親密無間。
太子生得清貴俊秀,只是待人從來都冷若冰霜,華柔嘉方才在前廳,連看都不敢抬頭去看他,可如今華柔止卻能在他懷中撒嬌……她心中的惱怒與嫉妒之意愈發濃烈,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可卻叫人攔住了。
太子身邊的侍從攔了華柔嘉,見她是太子妃的隔房堂姐,倒是不好過于粗暴,只是道:“殿下與四姑娘正在花園中說話,還請華三姑娘繞路而行。”
華柔嘉忍氣吞聲地道:“這里是華府,是我家,我為何走不得?”
那侍從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問說:“三姑娘沒聽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語么?更何況,這里是華府不假,卻不是華三姑娘的家,而是太子妃的娘家,華三姑娘居住在此地,是為借住,為何能夠如此理直氣壯?”
“你!”華柔嘉頓時惱了,“你不過是個下人……”
那隨從淡淡地道:“三姑娘也不過是個借住之人。”
華柔嘉惱得厲害,剛要與他理論,便聽見那頭傳來一聲“四妹妹”,她忍著不耐煩回頭,見是許久不見的華柔馨過來。華柔馨討好地沖著那隨從笑了笑,旋即便拉走了華柔嘉。
“三妹妹,”華柔馨低聲道,“且不論你心中如何作想,可柔止如今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你平日里,還是要多注意言行,莫要禍及家人呀。”
華柔嘉盯著她,冷笑一聲:“真不愧是舉人娘子,說話都很有些章法呢——”
華柔馨叫她諷刺得臉色發白,下意識松開了握著她衣袖的手。
華柔嘉見她懦弱不敢言,便繼續追問說:“怎么,不說話了?不說教了?——你方才可是從花園的另一頭過來的,想來也瞧見了太子與華柔止相處了罷?華柔馨,你后不后悔?”
柔馨叫她咄咄逼人的態度逼得往后退了兩步,她垂著眼睛,低聲說:“我沒有什么好后悔的,三妹妹,你不必總拿我的未來夫婿的出身說事。”
華柔嘉古怪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先前太子在咱們府上暫住的時候,我看啊,咱們是都被瞞住了,所以才叫華柔止撿了個大便宜呢……當狐媚子這種事兒,想來是要一些天賦的,你看她那時候,難怪百般維護許徵呢,可不就是年紀小小,就知道勾引人了么?”
柔馨蹙眉,剛要她別再說這些子虛烏有的話,華柔嘉卻忽地湊近了她,壓低了聲音說:“我知道,先前許徵離開宣寧府后,你一個人路過清輝院,總是停下來望著院內。”
柔馨一驚,抬起頭去看著華柔嘉。她美麗的臉上滿是惡意,見柔馨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警惕驚懼,愈發洋洋得意起來,她古怪地笑了笑:“被我猜中了罷?——二姐姐,嫁與窮人做正妻,就要委屈一輩子了,還不如給王侯做個妾室,只要得寵,什么榮華富貴沒有?”
柔馨終于回過神來,難得地硬氣了些,呵斥道:“華柔嘉,你說什么渾話!”
“是不是渾話,你不知道么?”華柔嘉得意地道,“華柔止不厚道,分明早就知道太子身份,卻故意不告訴我們,把我們當成傻子一般蒙騙,如今倒是好了,太子除卻娶妻外,總要一道納兩個側妃良娣之流,二姐姐,你可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華柔馨幾乎是在她的話語之中落荒而逃的。
華柔嘉等她離開,方才收了臉上的笑意。她沉著臉,腳步不停,飛快地離開了此地。
殊不知這些話卻全叫在一側藏著的太子暗衛聽見了。
觀棋不敢懈怠,連忙到涼亭里頭,把這些話耳語著告訴給了太子。
文琢光面上神情不變,只是說:“那就遣人暗地里盯著這兩人罷。”
柔止聽見了,十分好奇地看過來,問:“盯著誰?”
文琢光不想叫小姑娘面臨這些勾心斗角的麻煩事,更何況那華柔馨似乎先前與她關系并不差,他也不想叫柔止對人失望。于是他道:“朝堂上有些小事罷了。”
柔止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揪著他的袖子,眼巴巴地問:“我聽樂安縣主說,宮中禮儀很是繁瑣,那我都學不來可怎么辦?”
文琢光見她十分緊張,便安慰她道:“不學就不學了。”
柔止歪著頭看他:“殿下,你是不是在騙我?——禮儀不學,可不是叫人笑話?”
文琢光把她拉到跟前來,親了親,笑說:“你想學,就學一些,不必事事追求完美。總歸再往后一些日子,我也不會叫你去同他人行禮了。”
……
華柔止被皇帝賜婚為太子妃之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原先慶云侯的兒子娶華柔嘉的事情多少會掀起一番風浪,可是太子妃的人選一出,整個京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傳太子妃的事跡。
孫家這幾日在御前倒是很得皇帝青睞,皇帝聽說了孫元思也要成家,其未婚妻還是太子妃的族姐,便看在孫貴妃與未來兒媳婦的面子上,叫孫元思往兵部去辦事。連帶著九皇子也一掃先前的頹廢之勢,開始在六部活動了。
天子的權衡之計,向來如此,若是捧了誰,則為了皇權,務必要捧起對家來,好叫兩頭打擂臺,自己坐在皇位上坐觀虎斗。
慶云侯見機,趁機進諫說欲往西北而去,為陛下平定叛亂。他苦自己手無兵權久矣,先前見皇帝對自家冷熱不定,不敢進言,如今皇帝態度一軟和,他便連忙順竿子往上爬了。
皇帝卻笑吟吟地拒了:“慶云侯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該榮養起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只叫旁人去便是。”
慶云侯郁郁不得志,連帶著華柔嘉的婚姻似乎都沒那么美滿了。
柔止卻不去管大房那頭的人心浮動,自賜婚旨意下了不久,宮中便有教導禮儀的嬤嬤入了華府,太子早就遣人同許嬤嬤吩咐過,吳嬤嬤便知道這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要柔止練習禮儀,倘或她有什么不足之處,她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時候多。
可柔止這么嬌嬌懶懶的性子,在這事兒上,倒是顯出幾分倔強來,待自己要求很是嚴格。
吳嬤嬤感慨說:“昔日孝懿皇后進宮,禮儀也是由老奴教的,老奴聽人說過太子妃娘娘性情與孝懿皇后相似,如今一瞧,這股子別扭勁兒也是仿佛。”
柔止好奇道:“孝懿皇后也要學禮儀么?”
“自然,”吳嬤嬤說,“她在邊疆長大,性情放縱輕狂,同宮闈格格不入,可心性堅忍,不愿落后于人。”
柔止垂了眼應了聲,似乎有些惴惴不安。
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這么久,她還是有些恍惚,覺得一下子自己的身份便轉變了,十分的不習慣。她這些年聽了太多孝懿皇后的事跡,雖然知道文琢光與皇帝定然不同,可卻也怕自己不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吳嬤嬤見她可憐可愛,著實是有些心軟了:“姑娘不必害怕,太子殿下會護著姑娘的。”
柔止道:“我怕拖累他呢。我聽說孫貴妃本要再給他賜兩個側妃,被他一口回絕了,兩頭鬧得很難看,陛下如今忽地又寵愛孫氏了些,他一天一個樣,誰知道阿徵哥哥安全不安全。”
吳嬤嬤笑起來,只是安慰她:“姑娘放心罷,太子殿下必定事事順遂。倒是姑娘,悶在家中幾日,雖說如今身份不同,不好隨便出門,可叫些女孩子來家中玩耍卻是不難的,也好松散松散。”
柔止想想也是。
恰好太子前兩日著人送了幾盆龍爪花過來,那花極為罕見,艷麗如金燈,生得盈盈動人,柔止便下了帖子,請姑娘們來賞花。
京中聽說未來太子妃要開宴,都十分期待,畢竟太子的側妃之位還沒有定下,而這位華家姑娘身份不高,倘或要討太子歡心,保不準便會主動給太子納側妃。所以一時間,那些國公之女、世家小姐們,都紛紛在茶余飯后搖著團扇期待地討論,華柔止起宴,會有何人受到邀約。
(https://www.dzxsw.cc/book/83400203/3217190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