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命？
  夢里的上嫵有些想笑，哪怕她真的是賤命一條，也是淵后給的。
  她從不祈禱生在天家，可上蒼好似就是要和她作對般，將她生在天家，享受無盡的謾罵與欺辱，她何其無辜！
  難道就因?yàn)殪`犀子的一句“天生邪骨”，她就沒有活下的必要的嗎？
  她每天努力活著，每天忍氣吞聲，每天暗中觀摩宮人們的嘴巴，學(xué)會(huì)說話，甚至學(xué)會(huì)看懂他們說話。
  在沒有食用靈蟒蛇膽之前，她的世界里，沒有顏色，沒有聽感，沒有痛覺。
  那時(shí)候的她，自以為與常人無異。
  以為人與人之間交流，都是如她一般，需要看懂唇語，猜測對方想要表達(dá)的是什么。
  可笑，是她天真了！
  她的世界本就一片漆黑，如今瞧了淵后的丑惡嘴臉，她的世界自此再無一絲光亮。
  若有朝一日，她能得勢，必定殺光天下擅長推延之人，砍下他們的腦袋，去喂狗。
  這是靈犀子欠她的，靈犀子的命，她要，但那些自以為能推延天下的道士和尚，她亦要。
  他們不是擅長推演之術(shù)嗎，那就看看他們，能否知曉自己的命數(shù)當(dāng)何如？
  上嫵從不是良善之輩，她性情本就如此，無需改變什么，隨心所欲是她最大的本性。
  誰又能換她一片良善，替她跪求神佛，贖她日后滿身血債呢？
  淵后癡心妄想，哪怕她在上嫵不知道的地方，跪求神佛，幫她推延紫氣騰繞之人，也只是想安彼心罷了！
  淵后是矛盾的，她在寢殿里設(shè)下一方佛像，平日里修身禮佛，贖上嫵滿身孽債。
  可當(dāng)有人侵犯到她的后位之時(shí)，她依舊可以變換嘴臉，將上嫵推進(jìn)深淵。
  此時(shí)的上嫵，就在深淵之中。
  周遭亂哄哄的，彥嬤嬤的苦求聲，夾雜著腦袋磕在地板上的“咚咚”聲，令她安生不得。
  與此同時(shí)，眉心處那抹妖艷似火的紅越演越烈，似要沖破屏障，同她割舍開來。
  就在上嫵忍受不了眉心處曼珠沙華帶來的灼燒感時(shí)，一人自她身后貼了上來。
  那人在她耳畔低語，極致誘惑，“痛嗎？”
  上嫵知道她是誰，她是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夢到的人，模樣、聲音都與自己一般無二。
  她在自己夢里，穿一襲月白色落地長裙，長裙上墜了好些飄帶，隨著不知名的風(fēng)四處飛舞。
  呈一幅美景，可納入畫卷之中。
  一雙小巧精致的腳，不著鞋襪，嫩如凝脂，白如皎皎月光，動(dòng)人心弦。
  除此之外，最讓人移不開眼球的，要數(shù)她那張臉，眉心一抹曼珠沙華，格外妖艷。
  如琥珀般好看的眸子攝人心魂，沉醉其中，更不是歸路。
  傾世的容顏，遠(yuǎn)山黛眉刻印其上，一點(diǎn)朱紅成嘴角顏色，讓人不由得瑟縮一下身子，想到那嗜血封魔。
  她未曾束發(fā)，三千青絲傾斜在身后，隨意飄搖，這樣的她，上嫵并不怕。
  反而任由她探出腦袋，靠在自己右肩上。
  很快，空氣中又響起她那極致誘惑的嗓音，
  “就該這樣痛，你要知道，沒有權(quán)勢的你，一文不值，隨意一條瘋狗都能撲過來，咬上你一口。”
  她的話并不是毫無依據(jù)，皆是上嫵的所思所想。
  與其說她在左右上嫵的思想，不如說，她在坦白上嫵隱藏在最深處的欲念。
  她的話還進(jìn)行著，語氣越發(fā)的急促，“什么親情，什么血脈，都抵不過皇權(quán)之上，若真想報(bào)復(fù)他們，就要報(bào)復(fù)個(gè)徹底，將他們碾壓在地底下，不好嗎？”
  夢里與上嫵一般無二的少女，輕輕撫摸上嫵的發(fā)絲，將發(fā)絲別于耳后。
  緊接著，如鬼魅一般的聲音傳入上嫵耳內(nèi)，“阿嫵，你該聽話的呀！”
  少女見上嫵不說話，也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她心中有些不悅。
  隨手一揮，她帶著上嫵換了一個(gè)場景，現(xiàn)在是白天，日頭高照，火辣辣的熱席卷皮膚，可上嫵絲毫不為所動(dòng)。
  她靜靜的看著面前的景象，心中蕩不起一絲波瀾，許是麻木了吧。
  上嫵置身一處數(shù)萬米之上的懸崖頂峰，面前赫然呈現(xiàn)一方墓碑，上面刻著“淵昭三十年五月二十七卒，靈犀子之墓。”
  而女子跪在他墳前，替他焚燒紙錢，淚水傾瀉而下，滑落臉龐，最終沒入泥土之中。
  她是淵后，上嫵忘卻不得，哪怕她青絲不在，如今只是一頭白發(fā)，但容顏未變多少，故而上嫵記得深沉。
  想到淵后那張滿是哀怨與決絕的臉，上嫵欲要逃離此地，卻被身后的少女給阻止了。
  身后上嫵一把扶著她的肩膀，強(qiáng)行束縛住她，不讓她有片刻喘息。
  很快，自身后傳來少女戲謔的聲音，“跑什么，難道你還會(huì)怕她？”
  “她不是死了嗎，她怎么還活著？”上嫵不答反問，臉上滿是疑惑。
  少女嗤笑一聲，笑罷，又恢復(fù)昔日陰鷙模樣，
  “不過是迷糊外界之人的手段，反正她是真的快要死了，她窺探天機(jī)，違背天道，怕是如今強(qiáng)撐著一副軀殼。”
  她的嗓音十分陰冷，聽在上嫵耳里，生出片片寒冷之意。
  但這些都沒有被上嫵放在心上，她只關(guān)心淵后何時(shí)死。
  兩人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此時(shí)，跪坐在靈犀子墳前的淵后說話了，她聲音蒼老無力，確實(shí)如少女所說那般。
  “師兄，若是，若是能重來一次，我不要再來帝都皇城了，它圍困我本生，卻讓我不得出路。”
  淵后眼中含淚，強(qiáng)忍著又要落淚的從沖動(dòng)，艱難的說著后悔的話。
  “我此生對你虧欠良多，哪怕離開帝都皇城，都是你替我換來的，你本可以灑脫一生，卻因我之故，喪命于此，我意難平！”
  隨后，淵后因過度激動(dòng)，一口鮮血自嘴里噴涌而出。
  鮮血灑在地面與墓碑上，也幾乎染紅了淵后如死一般寂靜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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