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杰在一次醉酒的時候跟周俊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邊哭邊說，周俊看著哭的眼睛都腫了的李新杰，周俊半天說不出話來，從那以后就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心在他爸公司干活，攢錢，想著以后能再幫幫他。

        也是從那天他知道，李新杰嗓子不好，有咽炎，他在李新杰面前就沒再抽過煙，不然一聞到煙味嗓子容易啞，一啞了就得十天半月才能好，還有就是容易胃疼，被氣的厲害了胃疼的能昏過去。

        “老天爺一定是嫉妒我長得太好看了，才這么整我，不然你說我李新杰，三好青年，家世清白，自己又懂上進，走哪不是香餑餑，想當年，我走哪那小姑娘跟排隊似的跟著，想跟我做朋友的人那更別說了，不信你問胡文和賈媛媛去，他們都是親眼見證過的，那時候我驕傲著呢！”

        手舞足蹈的炫耀著自己當年的光輝事跡，說著說著就哭了

        “你說我爸媽上輩子是遭了什么孽？都六十了，都安生不了，我他媽真沒用，什么都幫不上，讓他們這歲數了還要伺候人，讓人家呼來喝去的使喚著，還得陪著笑臉，我他媽有時候真想上去揍他們一頓，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九年義務教育都他們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嗯，我跟你一起揍！”

        “還有我那個弟弟！他他媽是不是傻子？我舅舅才沒了第一年他他媽就叫別人爸了！還辦了婚禮，還上臺講話，還和我們說什么新社會，不在乎這些，他也是為他媽著想？！放他媽的屁！他媽是要跟人家過日子的，他叫不叫人家爸跟人家有毛球關系？！你說我舅舅怎么養了這么個白眼兒狼的兒子？！我舅舅···”

        說著說著，聲音就說不出來了，嗚嗚咽咽的哭著，周俊紅著眼睛看著像個小孩子似的哭著的李新杰

        “我弟弟，我親弟弟，那么喜歡鞋，什么耐克啊，李寧呀，那個對勾的那個叫啥來著？那便宜的也才幾百，他都舍不得買！我給他買了，他還悄悄的去退了，說是便宜的也能穿，省著錢還債！那，那個白眼狼呢？！給對象買七八千的手機，給他媽倆三千的買羊絨衫，連一分錢都沒給過我爸媽，我爸媽給他們抗了百萬的債，他哪怕給買箱牛奶說句辛苦了呢！就他媽的知道要錢！我就真想打電話咨詢一下部隊領導，那部隊里考個車本還得要一萬多呢？我他媽考的時候才花了三千！他騙鬼呢？！”

        抹了把眼淚，搓著紅了的鼻子抬起頭問

        “你說這人和人的差別咋這么大呢？我姥爺都八十了，他都忍心讓他來回折騰的給他弄那些證明，過年的時候回來，給了一百塊錢，買了條六十塊錢的煙，走的時候我姥爺又給了二百的壓歲錢，他還倒賺了四十！那煙不知道過期了還是質量差我聞著那煙味都嗆人，讓我拿著都給扔了，又給他買了條南京，那也不貴，還有爆珠呢，我姥爺抽的直樂，說是有橘子味兒！”

        “那你呢�！�

        周俊輕聲問

        “你不為自己可惜，不可憐自己么？”

        李新杰腫著眼睛楞了半晌，笑了，吸了下鼻子，仰頭靠在沙發上，看著屋頂，眼淚從眼角留下

        “我啊···我一直想當個作家，當初選專業只是聽說好就業，就選了，不懂得自己喜歡什么就要什么，現在想要也晚了，我以前那文采，我們老師都夸，我寫的散文還發表過當地的報紙呢！后來啊，我就扔開了，人們說，要跟著大環境走，不能任性，我爸媽也不懂，我爸那才初中學歷，我媽小學，他們從別人那聽到啥就原封不動的告訴我，我那時候也小啊，也不懂那么多啊，但我能裝呀！我就裝我啥都知道，我不讓他們擔心我，但是，喜歡是藏不住的，我要是看見書店了，總想進去看看，看見了喜歡的書就想買，后來，就不想進去了，太累了，沒心情也沒精力了，你看我那書，放那好久沒看了，現在偶爾想裝逼一下，都裝不了了，后來我懂了，但是也只是懂了，我又改變不了什么，還是不由自主的跟著大環境走，聽著別人怎么說，看著別人怎么做，然后思量著自己下一步怎么走更好一點，根本沒想過自己喜歡什么就做什么。我弟學習比我好，報專業的時候我就想他報師范，畢竟出來就是老師，穩定，也好就業，我弟聽話，不反駁我，報專業關網那幾秒，我就看著他盯著電腦一句話都不說，我就特別心疼他，就問他，還想學醫？他看了我一眼，嘟囔著：我想試試能不能報進去！”

        李新杰嗓子啞了，聲音更是顫抖，就著酒潤潤嗓子

        “你說我弟咋這么懂事兒呢？后來我就給他報他早就看好的那個學校，那學校咱這個地區就招倆人，我弟就報進去了，多爭氣！我他媽比我當初報學校都緊張。”

        “那你呢？”

        周俊依舊不依不饒的問著，李新杰一摔空易拉罐

        “你這人，真他媽煩，尿尿去！”

        搖搖晃晃的朝廁所走去，周俊嘆了口氣，咽下了心中的疼，收拾起桌上桌下的一片狼藉。給已經完全不省人事的李新杰脫了衣服，擦了臉，和他鉆進一個被窩里，輕輕的抱住了李新杰睡去。

        宿醉的李新杰一直睡到中午都起不來，周俊想讓他請假，被拒絕了，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去上班了，鐘鈺好像掐著點似的，他剛來，都來不及喝口熱水，就被叫上樓了，李新杰也破罐破摔了，愛怎么著就怎么著，自己受著就行，見到李新杰臉色不好，平時那粉嫩的嘴唇灰白灰白的，費力的睜開腫的把睫毛都快壓沒了的眼皮，還有黑眼圈，整個人都頹了，再聞到一身散不去的酒氣，鐘鈺皺眉

        “宿醉還沒醒就服務客人？”

        “呵呵，是您叫我來的，要是看不慣我換個人來服務您？”

        胃里沒一點東西，頭又疼，還得在這站著，渾身都發軟，已經一年多沒喝這么多的李新杰各種難受，臉色越來越不好，鐘鈺也看出來了他不舒服，但是他并沒有要讓他走的意思，站在落地窗邊看著外面的風景不說話，李新杰額上冒著汗，終于忍不住了

        “對不起啊，我得···用一下衛生間！”

        說罷就跑進了衛生間，扶著馬桶干嘔著，鐘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李新杰這大膽的舉動，聽著里面干嘔的聲音他都跟著難受，這是喝了多少假酒，難不成就因為昨晚的話讓他心情不好才喝成這那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聽到里面沒動靜了，人卻遲遲不出來，鐘鈺遲疑了一下，走向衛生間，看到李新杰蹲著身子，抱著胳膊捂著肚子，頭埋在膝蓋間，一動不動

        “你，沒事吧？”

        鐘鈺站在門口，并沒打算進去，李新杰沒動，也沒回應他，鐘鈺又停頓了片刻，才皺著眉頭進去，用腳踢了踢李新杰小腿，感覺到被人踢了，李新杰才慢慢從兜子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胡文，給，給我拿一下藥，嗯···嗯�！�

        說罷，又蹲了一會，才托著膝蓋慢慢起身，這時，鐘鈺才看到他滿頭汗，臉色煞白，彎著腰，扶住洗漱臺，氣兒都比平時短促了許多

        “抱歉，我···我難受，我得···”

        鐘鈺沒等他說完，一手扶住他胳膊，一手占便宜似的摟住他的腰身，扶他到沙發上

        “現在這坐一會，等藥來了吃點藥。”

        鐘鈺坐在茶幾上，看著頭都抬不起來的李新杰雙臂環抱著肚子，軟軟的倒在了沙發上，那么高大的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竟然就那么一點，光潔的額頭滿是汗珠，他忍不住，拿起紙巾，給他擦了擦，李新杰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鐘鈺趕忙收回手，把紙巾揉成團握進了掌心，像個沒事人一樣，好像剛剛是別人給他擦的額頭，不一會，房間門鈴響了，鐘鈺沒動

        “進吧�！�

        門卡刷門的聲音，胡文急急的端著一杯熱水進來，看到沙發上的李新杰和坐在他身邊茶幾上的鐘鈺，一時不知該從哪過去，只得站在沙發后面，拍了拍李新杰肩膀

        “新杰？起來吃藥，我扶你回去休息�！�

        李新杰沒動，鐘鈺放下腿

        “把藥給我吧�！�

        接過胡文手中的熱水杯和幾顆藥，蹲在李新杰身邊

        “起來吃藥。”

        聲音就在李新杰耳邊響起，李新杰打了個機靈，半瞇著眼。只看到眼前一只挺大的手掌上放著幾顆他熟悉的藥，他掙扎著抬起了頭，整個臉扎進那手掌，半張著嘴唇找著那幾顆藥，然后伸出舌頭，把那幾顆藥舔進嘴里，水都沒喝，頭一歪，又倒在了沙發上，喉結上下一動，好像就已經把藥吃進去了，鐘鈺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看著自己手掌和剛剛那股異樣的感覺，心跳的有些快，又看向李新杰，睡著的樣子很安靜，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即使這樣子也不失男人該有的英氣，眼尾微微向上挑著，帶著汗珠的臉頰，平添了幾分誘惑，還有那溫熱的舌頭舔著他手心的感覺，鐘鈺渾身一陣燥熱。

        胡文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李新杰，想要把他帶回宿舍，正要開口

        “就讓他在這吧，等醒來再走，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也不用扣他工資，算他全勤。”

        “行。”

        胡文痛快的應下，出去了，他還正想怎么和領導說讓李新杰帶薪休息半天呢，這下有說的了。伺候這位客人伺候的胃病都犯了，客人都不忍心，讓休息呢！這理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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