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尸體已經幫你埋好了
“他不是。”仲九辯冷不丁地插一句嘴。
“什么不是啊?”
沈馭安脖子上的勒痕方向是從前脖蔓延到后頸,而上吊造成的勒痕應當是下頜到耳后。所以他是被人勒成這樣的。
仲九辯細細地想著,并不打算把這些說給小寡婦聽。
她打發走小寡婦,摸了摸現在這副單薄的身體,準備給自己做頓好吃的。
這個家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一貧如洗,面缸只有底部還剩一點兒白面,米缸早就空了,灶臺上一個布袋緊扎著,里頭盛著剩下的一點玉米粗面,角落的陶罐里是早前過節時小寡婦送來的米酒,沈馭安一直沒舍得喝。
去柴房取了點柴火后,仲九辯單手把陶罐拎起來,將米酒倒入面盆中,揉出了一個個白嫩嫩的小面團,放到蒸籠里過了一炷香,掀開鍋,蒸汽迫不及待地涌了出來,帶著面香和著發酵過了的米酒醇香。
另一個鍋里的玉米糊也煮好了,玉米的甜香味也在廚房占了一席之地。
仲九辯覺著還不夠,從鄰居小寡婦家的壇子里挖來了一點小咸菜,用香油一煎,咸香可口。
擺好碗筷,她輕輕敲了敲沈馭安的房門,沒有響應。
呵,脾氣真大!
算了,是自己理虧,在古代哪有男子愿意自己妻子還討一個二相公的。
“沈馭安,吃飯了。”
“咳咳,相公~吃……”
房門砰地一聲被打開,沈馭安冷著臉從房間里走出來。
“餓了就告訴我,別糟蹋糧食,你做的那些東西能吃?”
她之前不瘋的時候也下過廚房,端出一份黃不黃,黑不黑的東西,生生把食材糟蹋了。
沈馭安本來不對晚飯抱有期待,但一進廚房……
松軟飽滿的白面饅頭,濃稠細滑的奶黃色玉米糊,還有翠綠的小咸菜……
嗯,看起來還可以。
沈馭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藏了藏破舊的袖口,舀了一勺玉米糊放進嘴里,眼睛一亮,怎么可能……好香啊!
長指夾了一筷子小咸菜,沈馭安表情有些復雜,這么簡單的食材,竟然被她做得這么好吃,明明昨日還是個到處惹事的小瘋子,今日如何變化這么大……
“沈馭安,味道怎么樣啊?”
“不錯。”
仲九辯撐著小腦袋眼睛亮亮的,沈馭安有些倉惶地躲開視線。
這幾日一直在為擺平仲九辯惹的麻煩而奔波,又累又餓的,摸著良心講,這頓飯是他這幾年來吃得最舒服的一次。
“既然吃舒服了,那便說說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吧。”
沈馭安的臉一下子拉到了地上。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你當我傻子嗎?你自己能弄出那樣的勒痕?還有你領口上的血跡怎么解釋?你身上可沒有傷口。”
沈馭安冷著臉不答,仲九辯觀察著他駭人的面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高眉入鬢,鷹眼厚頜,這分明是帝王之相……
這沈馭安本是沈獵戶的侄子,長了她五歲,從小父母雙亡跟著二叔過活,吃飯有一頓沒一頓的,沈獵戶根本不怎管他。
原主小時候掉進河里,幸得沈馭安相救才沒被淹死,原主父母因此十分感激他,經常將他帶到家里吃飯,后來干脆收作義子養在仲家,沈獵戶也樂得家里少一張吃飯的嘴。
仲家爺爺死后,他幫原主擔了大部分的打罵和活計,還逼娶了她這一“天煞孤星”。
可憐沈馭安,昨日還和原主以兄妹相稱,今日便成夫妻了。原主又是個瘋的,少不得他操心一番,原主幾次在外面生事,都是他給擦的屁股。
也不知道這獵戶之子,如何能有如此面相……
末了,還是仲九辯先動作,將臟碗筷拾進鍋里清洗。
“你藏在柴房里的那個尸體,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
沈馭安猛地抬頭,吃驚地看著在灶臺前忙碌的瘦弱身板,后者只當不知他的驚訝,繼續絮絮叨叨。
“我知你身份可能不一般,就是柴房里那個人把你勒成這樣的吧,你仇家很多?我問這么多并不是要窺探你的隱私,只是我們倆現在應該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如果被人盯上了……好歹跟我通個氣,讓我好做點準備。”
她越說,沈馭安的表情就越復雜。
本來答應了義父義母要照顧好她,千顧萬護還是讓她得了瘋病,她如今才多大?十二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身上沒有二兩肉,發現了自己藏得尸體,竟一句話不說就給埋了。
果然是瘋得不輕……
終究是自己對不住她。
“今天……是個意外,他出現在這個地方也算湊巧,他發現我就是……就是沈家小少爺的時候,想要勒死我,我裝暈趁他不備,拿石頭把他砸暈了,把他搬到柴房后,我就體力不支暈過去了,你放心,這種事情不會有第二次,以后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護你周全……”
“沈家小少爺?”
“京城沈家。”
“哦,就是那種大戶人家后宅相斗的戲碼吧?”
“可以這么說。”沈馭安很少向別人提起以前的事,偶爾能傾訴出口讓他覺得胸中的抑郁散了一些,反正她是個瘋子,只當自己對著空氣袒露心事了,“我母親就算是斗輸的那一方吧,遭到了我父親的厭棄,不僅丟了性命,還連累了娘家。”
“她怕我也被人害死,臨死前將我送了出去,一把火燒了……房子,他們都以為我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那時候年紀雖然小,但卻對當時發生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他既然把話說開了,那仲九辯也不必再擔心潛在的危險,現在當務之急是吃飽飯,家里如今都快揭不開鍋了,總不能一直靠著沈馭安那點抄作業的錢過活。
明日就去山上轉轉,能獵得野味更好,沒有的話就掏點山貨賣了給自己好好補補身體。
仲九辯摸著自己平坦的胸部,心里無比后悔沒把分得的那筆錢花在該花的地方。
“過去這幾年你照顧我也辛苦了,之后你盡管好好念書,家里的事有我,總歸讓你放了學能吃上一口熱飯。”
沈馭安顯然不信一個瘋子的話,但此時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使他覺著欣慰。
氣氛一時間融洽了起來,直至門外傳來一聲百轉千回的“娘子~”,沈馭安的臉色一下子又冷如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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