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慰藉
出了通判府的大門,香薺帶上兜帽,遮住了陡然變換的表情。
她迅速地拭去滿臉的淚水,背后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張道全那熾烈的目光,讓她差點(diǎn)以為自己這次要賭輸了,真的要獻(xiàn)身于此人!
幸好當(dāng)年那個敢仗義執(zhí)言的微末小官,如今雖大有不同,內(nèi)里卻仍是個端方君子。
陳子安的冤情,加上張道全對她的愧疚,足以讓這樁事有個應(yīng)得的結(jié)果。
昔日張道全眼睜睜看著她被拖走,臉上除了愧疚悲憤外,還摻雜著許多別的情愫。她在百花樓待了那么些時日,何嘗不懂男女情愛?那一日他神情中的憤怒與不舍,早已逾越了兩人之間的藩籬。
對不起了,張大人。
香薺心里默默道。
僅僅這一點(diǎn)朦朧的愧疚與情愛,便讓她拿來償還另一人的恩情吧。
月亮早已高高升起,掛在了樹梢。
香薺終于趕回了碧云院。
床榻內(nèi)側(cè),陳子盛睡得正酣,香薺放心了些,悄無聲息地脫去外袍,躺在了外側(cè),卻不知為何,怎么也睡不著。
她看著窗外皎潔的月亮,不由得想起了陳子安蒼白如紙的面容來。
還不知道二少爺?shù)耐仍趺礃恿耍人恢蝗缛タ纯炊贍敯伞?br /> 就一眼,只遠(yuǎn)遠(yuǎn)看上一眼就好。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陳子盛,咬咬牙再次坐起。
松風(fēng)院。
腿上斷斷續(xù)續(xù)的疼痛傳來,一下比一下錐心,陳子安忍著疼,想起來倒杯熱茶,卻不愿驚動旁人。
姨娘為她守了幾個大夜,已在廂房歇下,昌榮等人的眼睛也早就是一片烏青。
今日值夜的是望軒,已在他的床榻旁趴著睡著了。
陳子安有些心疼看著這個孩子,還那么小的人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還是多睡一會兒。
不過是喝口水罷了,他自己一人也可以。
他撐著手臂,勉力坐起身來,可當(dāng)他試圖移動下肢時,右腿卻如同被冰封的湖面,絲毫無一絲波瀾。
他又一次意識到那個殘酷的事實(shí)——他的右腿已廢了,他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移動了。
那茶盞就在他的一臂之外的地方,可卻似千里之外。
“哈!哈!”
陳子安無聲地笑出了聲來,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疼痛像一條冰冷的蛇,緊緊纏繞在他的右腿上,一口口地噬咬,吞噬他所有的希望和歡愉。
他望向窗外,夜色正濃,月光如水灑滿庭院,銀杏樹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自是一片良辰美景。
府中的布置喜事的紅綢許多還未曾摘下,可如今他這個“新郎官”,卻成了一個連倒水都不能的廢人!
半個月前,他還在登鵲樓前揮灑文墨,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奪得比試的魁首——而曾經(jīng)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自己,如今卻只能困于病榻之上。
朝廷不需要一個殘廢做官,他的青云夢,終究成了一紙空談!
他暗自告誡自己,不能就此沉淪,必須振作起來,可心中的苦澀如同寒冰,冷得讓他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艱難閉上眼,用力地不斷捶打自己的右腿。可除了那斷口處依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右腿下側(cè)已經(jīng)毫無知覺。
若是從此真的成了一個廢人,他活著還有什么趣兒——
“二少爺!”
香薺剛到松風(fēng)院,便看到了此番景象。她再也顧不得許多,沖上去抱住痛苦的陳子安:“別!別這樣!”
她用盡全力抱住自己的少年,只有單純的慰藉,不夾雜任何世俗的欲望。
陳子安沒有掙扎。
他抓住了她的衣衫,眼眶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浸滿了淚,千言萬語堵在喉嚨中,最后只能在她的懷里嗚咽出聲:“香薺,怎么明明我的腿已經(jīng)斷了,卻還是這么疼——”
“沒事的沒事的,少爺,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奴婢還在,我們都還在——”
一旁的望軒迷迷糊糊醒來,卻聽到香薺抱著他們家少爺,立刻嚇得瞌睡都沒了。
“香薺姐姐,不如,還是我、我來吧!”
陳子安的身子又戰(zhàn)栗了起來,像只無助的小獸。
香薺沒有回應(yīng)望軒,只是加倍疼惜地抱住了陳子安,語無論錯地安慰道:“二少爺,就算是不能走路,不能科舉了。您至少、至少還可以寫戲本子!您寫的出《金蘭緣》那樣的好本子,一定可以像關(guān)大卿那樣,成為一代戲曲大家——”
香薺所有的心思都在陳子安上頭,又哪里注意到,一旁的望軒臉色陡然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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