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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用過午膳,再淺淺地睡上一會,就要起來上法會了。上午的朝會相較于下午的法會,當(dāng)真是小巫見大巫了,玄女望著殿內(nèi)佛光一片,不禁感慨道:“我光是站在這,就已經(jīng)覺得心靈受到了洗滌。”

        她下午是擺了些場面的。放眼望去,殿內(nèi)除了她,再找不一位攜仙童入場的仙者了。她自我安慰,正因為自己是一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神仙,所以才要帶一位小仙童從旁協(xié)助。不然,就算讓她聽二十八天的法會,她也沒法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

        一人一桌一團蒲,她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設(shè)在文昌帝君斜后方,心里很是滿意。入座時,瞥見他面前的茶盞已去大半,顯然人已經(jīng)到了有一會了。

        她讓阿福將筆墨紙硯都擺出來,又喝了兩口濃茶提神。未時一刻,梵音響徹瑯邪臺,為期一十四天的法會正式開講。

        臺上的佛陀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她拿著筆,一筆一畫的寫著,極為龜速。等佛陀念到‘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時,她迷茫地抬起頭,擰著眉頭問阿福:“不對啊……佛陀是不是念錯了,這怎么對不上。”

        阿福恨不得刨個坑把她埋起來,一把將紙筆搶過來,“已經(jīng)念完了,你還在寫第一句,能對得上就出鬼了。”他很嫌棄的看她一眼,“怎么會有人連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都背不下來。”

        “嗯,我背不下來,下面就交給你了。”她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不足,消消停停地開始喝茶。阿福的水平,也就能罵一罵她了,佛陀開始念地藏經(jīng)的時候,他明顯有些跟不上了。玄女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直盤坐著腿都有些麻了,她悄悄把腿抽出來,手肘抵在左膝蓋上,手腕拖著下巴,好不散懶。

        阿福一度奔潰,壓著聲問她:“你到底是如何惹的王母娘娘,她竟能想出這樣的招數(shù)折磨你。”

        “沒說過我,惱羞成怒罷了。”她輕描淡寫,低頭垂著茶盞里的浮葉,不忘叮囑他:“你好好寫,若是交不了差——”

        阿福問她:“你要拿我如何?”

        玄女笑了一下:“我就替石相說媒去。”

        阿福剛想頂嘴,佛陀又開始講解《金剛經(jīng)》了,他神色焦急起來,垂著頭涂涂寫寫。玄女也不去逗他,她也聽不進去,左看看右看看,視線繞過一圈后,很自然地就落在了文昌帝君那。她見過不少美男子,大多是武將,以至于初到天宮時,見到那些白白凈凈、手無縛雞之力的仙君時,多少是有一點鄙視的情緒。

        玄女在心里點評了一下,文昌帝君凝神靜聽佛法的模樣,著實英俊啊。

        玄女托著一顆搖搖欲墜、昏昏欲睡的腦袋,在聽到‘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時,她頭疼的厲害,靈臺混沌一片,想著只休息一會,誰料這眼皮子一耷拉下來,就再也睜不開了。

        她是被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醒來時,這半天的法會已結(jié)束,臺上佛陀不在,眾人正收拾東西,三三兩兩地往外走。她打了個哈欠,問阿福:“你寫的怎么樣了?”

        阿福有些心虛,不著痕跡地將紙折疊起來,一面說道:“我真是不好說您了,六合八荒也只有您敢當(dāng)著佛陀的面睡覺了。”

        她站起身來,稍微舒展了一番四肢,“你真當(dāng)佛陀不曉得?萬事都講究個緣分,我是個沒有佛緣的人,強求不得。”

        兩人回了夏猶清,院中只見墨山,不見文昌帝君,她隨口問道:“嗯?帝君還未回來嗎。”

        墨山在整理院子的經(jīng)書,說:“帝君去寒江雪與佛陀探討佛經(jīng)了。”他說完后,又彎下腰繼續(xù)整理。

        玄女并不意外,正預(yù)備著回屋,就被一個女人喚住,“玄女娘娘,是我。”她轉(zhuǎn)過身去看,原來是花神。

        令徽拎著兩壇子走進來,笑道:“今早多謝娘娘了,這是杏花仙子釀的酒,還請娘娘收下吧。”

        她本想著舉手之勞,說什么謝不謝的話,剛要拒絕,又聽得是杏酒,于是從善如流地收了下來,笑道:“花神客氣了,要不要去本尊屋里喝口茶?”

        墨山又抱起一摞經(jīng)書起身,同花神打了個照面。令徽怔了一下,她方才就覺得這個彎腰的仙君十分眼熟,沒想到真的是文曲星君,這么說,文昌帝君也住在這,同玄女娘娘住在一起。她不死心,問:“文昌帝君也住在夏猶清嗎?”

        她有點尷尬,墨山也有點尷尬,三人一時間僵持不下。文昌帝君好巧不巧地從外面回來,冷然道:“你來做什么?”

        花神指了指玄女手里抱著道兩壇杏酒,快要哭出來似地,“我來給玄女娘娘送酒。”

        文昌朝著玄女點了一下頭,隨后便喚墨山回屋,留玄女與花神面面相覷,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這件事,說來話長。要不你來我屋里喝口茶,我細細說給你聽?”

        花神搖搖頭,“今日天色不早,不便打擾,等改日我再上門拜訪娘娘。”說罷腳下飛快,沒幾步就不見蹤影了。

        她抱著酒,嘖聲:“這個文昌帝君,心也太冷了些,怪不得至今未有帝后啊。”

        阿福反問她:“娘娘的心不冷,為何娘娘也找不到夫君呢?”

        她睨他一眼,抬腳往回走,說:“無情無欲,是一個戰(zhàn)神應(yīng)該具備的基本素質(zhì)。”

        月上柳梢頭,她洗漱后坐在書桌前,讓阿福把今日做的筆記拿出來。阿福很躊躇的,磨蹭地將紙遞了過去。幾張紙對折在一塊,她接過來的時候,不免數(shù)落他:“有了折痕,就不好看了。”

        阿福心虛地將頭垂下,不著痕跡地往屋門口挪。

        紙上龍飛鳳舞兼有數(shù)個大小不一的墨點,她神情凝重,沉默了半晌,說:“阿福,這種時候,就不要同我開玩笑了。”

        阿福扒著門框,聲若游絲,辯解道:“我是鳥啊,能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她冷笑著將紙揉成一團,阿福見狀趕忙往屋外跑,大喊著:“娘娘饒命!”,聲音之大,惹得墨山都推開窗,往院內(nèi)看是什么情況。

        玄女身形飛快,五步之內(nèi)就將阿福逮住,將他提起來,壓著聲:“把你的嘴閉上。”她一轉(zhuǎn)頭,與文昌帝君對上視線,他手里握著一卷經(jīng)書,另一手拿筆,說:“你欺負小仙童做什么?”

        她當(dāng)即反駁道:“沒有,我和他鬧著玩的。”她手上稍微用了點力,阿福立刻會意,也說:“是啊,娘娘同我鬧著玩呢。”

        文昌帝君點點頭,她拎著阿福往回走,還不忘批評他:“你看你,聲音這么大,打擾帝君休息了,下回可不能這樣了。”

        房門一關(guān),她一屁股坐在桌案前,敲著腦袋道:“怎么辦,你說怎么辦吧。你從第一日就沒好好寫,看來明天我也指望不上你了,你說怎么辦!”

        阿福很委屈的坐在一旁不吭聲,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輕聲道:“我聽小仙子說,文昌帝君是仙界最聰明的神仙。”

        “嗯?”她擰著眉頭,“你不會是想讓我找他幫忙吧,這也太丟面子了吧。”

        阿福道:“娘娘不過是找他探討佛法,也不算丟面子,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啊。或者——”他頓了一下,“要不咱們還是逃命吧,西王母真的能把你丟在極樂凈土聽上三千年的佛法。”

        “逃命?逃到哪里?”她打了個寒噤,長嘆一息后起身往外走,嘴里念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玄女站在文昌帝君的屋子門口,數(shù)次深呼吸,咚咚咚地敲起了門。墨山開門后,行禮問道:“娘娘是有什么事嗎?”

        她笑得很是友好,“帝君歇息了嗎,本尊有有些關(guān)于佛法的問題,想要請教帝君。”

        “帝君還未歇息,娘娘稍等,我去回稟帝君。”他微微欠身,剛要往回走,就聽得里面?zhèn)鱽硪宦暎骸白屗M來吧。”墨山便領(lǐng)著玄女入內(nèi),至?xí)块T口,他將門推開,做了個手勢,“娘娘請吧。”

        他在處理紫薇宮事宜,見她進來,隨手一揮,將公文掩去。端起茶盞,問:“娘娘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她干笑了一下,“本尊”剛要出口,想了想,求人辦事姿態(tài)還端的這么高,實在不該,于是改口道:“我有些佛法上的問題,想請教帝君。”

        他有些奇怪,一個睡了整場法會的人,還會有問題。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娘娘坐下說吧。”

        她坐下后,垂著頭看書桌上的花紋,語調(diào)格外的軟和:“嗯……今天下午的法會,帝君可做了筆記?”

        他看她一眼,“為何要做筆記?”

        哎!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文昌帝君也是靠不住了,她站起身來準(zhǔn)備告辭,他不緊不慢道:“本君都記在腦子里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她又坐了回去,還不忘解釋道:“方才坐的不大舒服,我站起來調(diào)整一下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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