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者
艾克爾以為自己藏得很好,誰知道一下子就被抓出來了,他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對方金色的頭發(fā)有幾縷散落在他的面上,異常的細軟,有點像暗之森里那些小動物細絨的毛蹭在他臉上的感覺。
淺湖般透藍的雙眸微瞇著,眼尾狹長,眼神凌厲。
塞西爾也在看面前被嚇得不輕的小動物。
是的,小動物。
一只奇異的黑發(fā)黑眸的小動物。
對方睜圓眼看他,眼中警惕又帶著藏不住的慌張,故作鎮(zhèn)定卻緊張的手指都蜷在了一起。
像一只正炸著毛,踮著腳尖,隨時準備迅速離開的小貓。
塞西爾淡聲說:“回答我的問題。”
艾克爾抿緊唇不說話。
塞西爾的眼神愈發(fā)地沉,眸中的藍色逐漸加深。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時,突然間,塞西爾眼前一晃,從面前少年的斗篷里猛地跳出了一個白色的東西。
它兇猛狠厲地向塞西爾咬過去。
塞西爾反應迅速,他抬手一擋,手臂上的金屬臂縛擋住了爪子的攻擊,游刃有余。
穆圖見一擊不成,立刻松開爪,借力往后一躍踩落在地上。
而艾克爾趁著穆圖給他創(chuàng)造的時機,趁塞西爾力道松懈時,抬腳踹了過去。
他抓緊機會,從塞西爾的桎梏下掙脫出來,爬起來就往門邊跑。
塞西爾立刻轉身抓了過去。
而此時穆圖再次猛地一躍,擋住了塞西爾的步伐,他嗷嗚一聲:“快跑!”
精靈身形敏捷,艾克爾已經跑到了門邊。
塞西爾看著撲過來的東西,微微皺了下眉。
然后一只手就抓住了那只沒比它手掌大多少的狗,掐住后頸。
他拎著不斷嗷嗚叫的小狗,大步向艾克爾邁過去,手發(fā)力一堆,就把剛打開一條縫的門“砰”地合上。
艾克爾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摁著肩膀翻轉了個身,下一刻,兩只手就迅速被攥緊,他整個人都被對方摁在了身后的門上。
從金色雕花鐵門上傳來的冰冷寒意透過衣服沁進去了他骨子里,身前的人氣勢強盛地壓了下來。
艾克爾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湖藍色雙眸,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眸。
他就這么輕易地被抓住了?
他看著被對方拎在手中,不斷向空中舞著爪子在掙扎的穆圖。
艾克爾輕吸了口氣,又看向面前神色沉穩(wěn)的男人,他心里又慌又愧疚,他就不該進這個房間,跟這個男人對上。
塞西爾看著人,一字一句地緩緩道:“跑什么?”
艾克爾掙扎了一下:“放開我!”
塞西爾面色沉靜:“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放開。”
艾克爾沒放棄掙扎,但對方攥得太緊,他的手幾乎都要動不了,最后只好妥協(xié)回答:“什么問題?”
塞西爾重復了一遍先前的問題:“你是路易斯要抓的那個賊?”
艾克爾不甘心地點點頭:“是我。”
塞西爾冷靜分析:“你不是薔薇之國的人,也不是這座城的人,你跟著教廷騎士進來的?”
對方全都猜對了,艾克爾泄氣地再次點頭:“對。”
塞西爾瞇起眸,繼續(xù)盤問:“不,你不是跟著騎士進來的,而是跟著路易斯進來的,他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你?你為什么要跟著他?”
艾克爾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個男人現(xiàn)在問的問題他一個字也不能說。
塞西爾緩聲道:“回答我。”
可是艾克爾已經不想配合他了,他用力掙扎起來將腳踩到了塞西爾的腳上。
穆圖也隨之轉身一爪,硬是朝塞西爾的虎口咬下去。
還沒咬到,臉色變都沒變的塞西爾手往下一轉,穆圖就變成了頭朝下的姿勢。
因為墜落感,想咬也咬不到了。
艾克爾側頭去看:“穆圖!”
他看著面前即使被他踩著腳也神色淡然的男人,憤憤挪開了腳:“你放開它!”
塞西爾神色穩(wěn)重,眉宇間淡然自若,他有些不耐煩地警告道:“你最好聽話一點,否則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人將你送給路易斯。”
“落在路易斯的手里總不會比現(xiàn)在在我這的狀況要好。”塞西爾談起路易斯,他的眼里就涌上厭惡:“你可以想清楚,那個瘋子會對你做些什么。”
艾克爾知道他說的話都是對的,但他還是抗拒般地抿緊唇。
“我問清楚了,自然會放你離開。”塞西爾說:“我還不至于為難一個幼崽,當然,只要你沒有罪。”
艾克爾氣道:“可是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我也不能回答。”
面前的少年氣得眼尾都泛紅了,看起來要哭不哭的樣子,他頻頻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只小狗,眸中滿是擔心著急。
頭發(fā)也因為掙扎弄得亂糟糟的,顯得毫無危險性。
塞西爾眼神凝了一瞬,他眼眸濃重的深藍慢慢褪散成淡藍色。
塞西爾闔了下眸,平復內心翻涌起的憐惜,繼續(xù)冷靜發(fā)問:“你為什么要跟蹤路易斯,為什么路易斯要抓你?”
穆圖因為頭朝下,整只狼都暈暈的,他虛弱地嗷了兩聲:“跟他說,糊弄過去就行。”
艾克爾跟面前的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心里也還是沒想好要怎么編出一個故事騙過這個人。
只好含糊其辭:“是那只……小狗幫我跟上的路易斯,離得遠,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我跟蹤路易斯是因為有些事想要問他。”
“但他肯定不會就這么告訴我,我只好跟著他等待時機。”
塞西爾問:“什么事情?”
艾克爾頓了下,才試探道:“我可以不說嗎?反正是只有教廷高層才知道的信息。”
塞西爾身為國王,本就警惕至極。
按照平常他一定繼續(xù)嚴迅逼問,但是今天,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突然就有些心軟了。
沒有人知道,這位強大的國王心底其實一直很喜歡可愛的小動物,但塞西爾卻一直極少觸碰過那些玩意兒。
他是國王,而國王必須庇佑自己子民,而不是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普通人。
塞西爾必須保持自己國王的威名,他才可以徹底掌控王權,才不至于讓薔薇之國被教廷的神權吞噬掉。
所以更沒有人知道塞西爾如果不是要顧及自己的國王形象,不可以養(yǎng)小動物,他早就去養(yǎng)一只來玩了。
塞西爾看了少年一會兒,才道:“我尊重你的隱私。”
他松開了艾克爾的雙手,后退了兩步,將手中的小狗拿到艾克爾面前,艾克爾立刻伸出手抱了過來。
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謝謝。”
塞西爾看了他一眼:“有禮貌的好孩子。”
塞西爾淡聲夸了一句,然后轉身就往桌邊走,他一邊走一邊有條不紊地摘下手臂上的臂縛,仿若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在。
金屬磕在桌面上的聲音響起,塞西爾摘下了兩邊的臂縛,他坐到桌前,長腿大開闊斧地放著。
塞西爾拿起剛才沒喝完的水,看向門邊還在傻站著的人:“過來坐。”
等艾克爾坐下,塞西爾才問:“路易斯為什么要抓你?”
艾克爾不自覺地順著穆圖的毛,聞言又想起了方才那一幕,藏在黑發(fā)下的耳垂泛起了粉,但面上沒露跡象:“我……我不小心闖到了他面前,冒犯到他了。”
塞西爾一口飲盡杯中的水,將杯子放到桌面上:“你知道我是誰嗎?”
艾克爾看向遠在另一邊的權杖跟王冠:“你是國王?”
塞西爾微笑著點了下頭:“我有能力在路易斯的搜尋下將你保護好,即使他發(fā)現(xiàn)你在我身邊,他也搶不走你。”
艾克爾明顯不信,他狐疑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神權跟王權近年來一直處在對峙狀態(tài),自從教廷被那個殘暴的劊子手掌控后,矛盾演變得愈發(fā)激烈。
塞西爾也就越發(fā)厭惡那個濫殺無辜的主教。
在他眼里,面前的這個少年顯然是無辜的,只是很不幸運地撞在了路易斯的槍口上,成為了路易斯發(fā)泄憤怒的小玩意兒。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子民,塞西爾都不介意在屠刀之下保護這個無罪的少年。
但他也不會強制性去撐這一把□□,一切只看少年的選擇。
塞西爾并不想解釋那么多,他給了對方另一個選擇:“如果你不信,你現(xiàn)在就可以走,只不過沒多久你就會被抓到。”
艾克爾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對方,但國王沒有理由欺騙他。
艾克爾想了很久,他最終抬起頭,掀眸鄭重地向對方點了下頭:“我想不出你為什么要幫我,但我可以暫且先相信你。”
塞西爾眉眼平靜,他淡淡笑了下:“那現(xiàn)在來宣誓吧,證明你是個無罪者。”
“我不想被我庇護的人,最后反而傷害到我的子民。”
艾克爾有些訝異,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塞西爾運轉光明元素,半空中浮現(xiàn)了一個金色透明的復雜圓環(huán)繁紋。
艾克爾心中忐忑,他身為一個暗精靈,還沒有對光明契約宣過誓,盡管他真的沒有干過壞事。
艾克爾一字一句道:“我無罪。”
圓環(huán)隨即散發(fā)出了金光,一霎消散,契約成立。
塞西爾狹長的眉眼舒展開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辨別得這么迅速的情況,這說明少年真的是一個再通透不過的好人了。
艾克爾也松了一口氣,他認真道:“謝謝。”
“既然你是國王……”艾克爾又想到了些什么,他試探地問著:“那你肯定什么都知道,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塞西爾點頭允許:“可以。”
艾克爾有些擔憂地問:“你認識凱森嗎?他是教廷的騎士長。”
塞西爾皺眉:“你怎么會認識這只教廷的走狗?”
艾克爾接著道:“他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你知道他在哪嗎?我想去看看他。”
他們的聲音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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