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丁昀飛忐忑不安地朝衛峣家走去。
很快他就走到了衛峣家的大院門口,他往里伸了一下頭,只見那條大黑狗正站在院子里埋頭吃東西,估計是察覺到有人來了,那條大黑狗抬起了頭,閃著兩只烏黑的眼珠子朝他看了過來,丁昀飛心下一驚,正想拔腿就跑,誰知那條黑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吃它的飯了。
“????”丁昀飛困惑不已,也有些竊喜,趁著大黑狗正在專心吃飯的功夫,他提著酒壺一溜煙跑進了院子,幾步就跑到了屋門口。
衛峣正在屋里給顧客打酒,聽到腳步聲他扭頭往門口看了一眼,看到丁昀飛出現在門口,他愣了一下,隨后開口打招呼道:“來了。”
“嗯。”丁昀飛喘了一口氣,提著酒壺走進屋里。
可能今天過節,來買酒的人比較多,這會兒屋里還有幾個客人正在排隊等著買酒,衛峣跟他打完招呼后就繼續給客人打酒了。
丁昀飛就站在一旁打量著衛峣的家,衛峣家的布局跟丁忠家的差不多,正門進來就是大客廳,客廳的兩邊各有兩間臥室,臥室門口掛著門簾,也不知哪一間是衛峣的房間。客廳的那頭有一個后門,透過后門可以看到后院還有幾間廂房,廚房應該也是在后院,衛峣的家人應該正在后院廚房做飯,此刻站在客廳里還能聞到陣陣飯香。
觀察完衛峣家的布局,丁昀飛又仔細打量著客廳里的陳設,客廳里除了有幾口大酒罐之外,還有幾樣款式老式的木制家具,還有一臺黑白電視機和一部電話座機。客廳兩邊的墻壁上張貼著幾張山水年畫和一些獎狀,一面墻壁上還掛著一個老式相框,相框里放著幾張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丁昀飛不由地走了過去,站在墻邊望著墻上的相框。
相框里有一張全家福,黑白的,照片里衛峣的父親看著很年輕,他旁邊站著一位相貌端莊的女人,齊耳短發,應該是衛峣的母親,丁昀飛沒見過衛峣的母親,應該是不在人世了。照片里衛峣就站在她母親的前面,應該有八九歲的樣子,長得濃眉大眼很可愛。
全家福的下面是一張初中畢業集體照,彩色的,之所以看出是初中畢業照,是因為照片上印有“初59班畢業照”字樣。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丁昀飛一眼就看到了衛峣,初中時候的衛峣個子已經很高了,長相也很出眾,不過那時候看起來很青澀,充滿青春的氣息。
畢業照的旁邊有一張衛峣的單人照,應該是近一兩年拍的,看背景應該是在大學校園里拍的,照片里衛峣穿著白襯衫黑褲子,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看起來特別帥氣迷人。
看到這張照片,丁昀飛還有些驚訝,平時他見衛峣都是很高冷的樣子,沒想到衛峣也會笑啊。
丁昀飛正看著照片,余光看到衛峣走過來,丁昀飛扭頭看了看,原來客人都已經買好酒走完了,只剩下他一個顧客了。
丁昀飛笑了笑,指了指墻上的照片,看著衛峣,隨口說:“你變化挺大。”
衛峣走到他旁邊,也望著照片,說道:“你變化也很大。”
“我嗎?”丁昀飛愣了一瞬,想著衛峣應該說的是原主變化大,丁昀飛不記得原主小時候長什么樣,他沒有原主小時候的照片,他們家也沒有全家福照,估計沒有照過相,這個年代的農村人應該也很少有機會照相。
不過他倒是在抽屜里看到過一張原主在外打工時照的一張照片,跟現在變化不大。丁昀飛忽然想起來,原主好像跟衛峣是初中同學,那衛峣的初中畢業照里應該也有原主。
想到這,丁昀飛的眼睛又朝那張畢業照看去,想看看原主初中的時候長什么樣,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原主在哪,正在找著的時候,衛峣突然伸過手來在相框的玻璃鏡面上點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說:“這個。”
丁昀飛順著他手指著的地方望去,果然看到一張很熟悉的面孔,這張面孔跟他現在頂著的這張面孔其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照片上的看起來比較年輕,神態有點痞痞的樣子,眼神看起來有些桀驁不羈。
丁昀飛仔細瞅著照片,正想說“模樣看著好像沒多大變化啊”,話到嘴邊他突然頓住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衛峣剛才是怎么知道他要找原主的?!還這么準確無誤地指給他看。相比之下他這個“本尊”竟然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這點在別人看來就有點說不通了。
衛峣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丁昀飛猛地轉頭看向衛峣,只見衛峣也在盯著他看,那眼神好像看穿一切一樣,丁昀飛有些心虛,尷尬地笑了笑,說:“好像變化是挺大。”
說著,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幫我打酒吧,還打一壺。”
丁昀飛說完把酒壺遞了出去。
衛峣沒說什么,接過酒壺,拿著酒壺走到酒罐旁開始打酒。
丁昀飛悄悄松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看著衛峣拿著量斗量酒。
空氣中彌漫著馥郁的酒香。
聞著這濃郁的香氣,丁昀飛隨口問道:“平時你也跟你父親一起釀酒嗎?”
“是。”衛峣一邊用量斗往酒壺里灌酒一邊回答。
丁昀飛想了想,又問:“那你會釀葡萄酒嗎?”
“不會。”衛峣扭臉看他,“你想喝葡萄酒?”
“嗯,還挺想喝,就是村里買不到。”丁昀飛撓頭笑了笑說,“你們家的酒挺好喝的,但是好像比較適合中老年人喝。”
“年輕人很少喝這種米酒,一般都喝啤酒的吧。”衛峣說,把灌滿酒的酒壺遞給丁昀飛。
丁昀飛接過酒壺,手伸進褲兜正想掏錢,只聽衛峣說道:“不用給錢,這壺酒免費送給你和你爸的。”
“啊?”丁昀飛愣了一下,問:“為什么要送我們酒啊?”
衛峣看著他,說:“感謝你和你爸那晚出手幫助。”
“原來是這事啊,”丁昀飛說,“其實不用這么客氣的,都是舉手之勞,再說我爸是村長,職責不就是幫村民調解矛盾的么,我們哪好意思收你們的酒。”
丁昀飛說著從兜里掏出錢遞給衛峣。
衛峣沒有接,臉上有些不悅,聲音沉沉地說道:“這酒算是我送你的,你拿著吧。”
見衛峣好像生氣了,丁昀飛也不再推辭了,說道:“那行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了。”
“不客氣。”衛峣說,臉色看起來緩和一些了。
丁昀飛挺不好意思,說道:“那我走了,拜拜。”說著,沖衛峣擺了一下手,抬腳就往門口走。
“我送你出去。”衛峣追了上去,走在丁昀飛的旁邊。
丁昀飛有些意外,偏頭看了一眼衛峣,感激道:“謝謝。”
有衛峣送他出去,他就不怕院子里的那條大黑狗了。
倆人一起邁過門檻,往院子里走去。
那條叫“大黑”的大黑狗已經吃飽喝足了,正端坐在院子里眼睛直溜溜盯著門口,盡職地幫主人看家護院。
見丁昀飛和它主人走過來,大黑又沖丁昀飛汪汪叫了兩聲。
丁昀飛嚇了一跳,差點跳起來,下意識地往衛峣那邊靠去。
衛峣眸光瞥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個微笑的弧度,隨后眼睛瞪向大黑,沉聲警告道:“大黑,安靜點。”
大黑很老實地閉嘴了,沒再沖丁昀飛亂叫,繼續警惕地看家護院。
丁昀飛松了一口氣,跟在衛峣的旁邊一起穿過院子。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大院門口,丁昀飛對衛峣真誠地說道:“謝謝你送我出來,那我走了。”
“嗯。”衛峣點了一下頭,看著丁昀飛。
丁昀飛微微笑了笑,沖衛峣揮了一下手,提著酒壺往前走了。
衛峣站在門口望著他走遠了才轉身進屋。
丁昀飛提著酒壺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認識的村民他都會有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村民們也會熱情地回應,有時也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問他“吃了嗎?”“去哪呀?”“又幫你爸買酒去啦?”
現在村里的村民對他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已經不像丁昀飛剛開始穿越過來的時候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的了,現在丁昀飛在村里的名聲還挺好。
“名聲”這個東西,其實丁昀飛是不甚在意的,只要自己坦坦蕩蕩、問心無愧,過得開心就行,管別人在背后說什么呢。
十分鐘后,丁昀飛提著酒壺走到他們家的院門口,陳素芬正在院子里喂雞,丁昀飛跟她打了一聲招呼便朝屋里走去,剛走進客廳他就看到丁奶奶正站在供桌前上香,供桌上擺著幾樣貢品。
丁奶奶上完香就駝著背站在供桌前神色黯然地望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嘴里念念有詞,丁昀飛隱約聽到丁奶奶提到兩個名字,其中有一個名字是“丁樹”,那是原主小叔的名字,估計丁奶奶正在跟原主過世的爺爺和小叔聊天。
每逢佳節倍思親,丁奶奶應該是想她老伴和她小兒子了吧。
丁昀飛不忍心打擾丁奶奶,默默地穿過客廳走去后院廚房。
丁忠正在廚房里拿著刀剁雞肉,雞應該是煮過了,看起來油光發亮,又大又肥。
丁忠拿刀切下兩個雞腿,又剁下幾塊肉質比較嫩的雞肉,隨后把雞腿和雞塊放到碗里,交給一旁站著的丁曉英,吩咐道:“給隔壁林伯伯送去,估計今天你林伯伯不一定有雞殺,這兩個雞腿給一坡吃。”
“好的。”丁曉英應道,端著碗就出門了。
丁昀飛剛放下酒壺,丁忠就吩咐他:“昀飛,你生一下火,用鍋里的湯煮粉絲木耳。”
“好。”丁昀飛應道,走到灶臺前開始生火,他現在已經會用木柴生火做飯了,已經不是剛開始穿越過來時那個什么都不會做的丁昀飛了。
丁昀飛很熟練地用木柴生起了火,雖然他們家有沼氣,平時炒菜也經常用沼氣,不過今天炒的菜比較多又比較費時間,沼氣不夠用,只能用柴火做飯。
生起火后,丁昀飛按丁忠吩咐的用鍋里的雞湯煮了粉絲和木耳。煮好粉絲木耳,丁忠接手做了其他的菜,丁昀飛就在一旁幫忙打下手。
半個多小時后,晚飯終于做好了,大家開始圍坐在餐桌前一起用餐。
今晚的飯菜很豐盛,有魚有肉。這些飯菜對于來自21世紀的丁昀飛來說并不稀奇,雖然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吃穿方面也不比普通孩子差多少。
但來到這之后,因為這些東西不常吃到,就覺得特別的香,尤其是一家人一起吃飯一起過節的這個氛圍是他之前沒有過的,所以就顯得彌足珍貴。
此時,他們一家人就圍坐在餐桌前其樂融融地吃著飯。
丁忠一邊吃著飯一邊關心地問女兒丁曉英這段時間在學校學習怎么樣。
丁曉英細細嚼著嘴里的飯說:“挺好的。”
“好好學習,多下點功夫,明年就該中考了,爭取考個好成績。”丁忠端起碗喝了一口酒說道。
“嗯。”丁曉英點頭。
丁忠是比較關心女兒的學習成績,陳素芬則比較關心女兒的身體,陳素芬夾了一塊雞肉放到丁曉英的碗里,說:“多吃點肉,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在學校沒好好吃飯?”
丁曉英望著碗里陳素芬給她夾的肉,鼻子一陣發酸,聲音低低地說道:“沒,吃的挺好的。”說著,夾起雞塊放進嘴里。
“吃的挺好的怎么還瘦了?”陳素芬納悶地說,“是不是給的生活費不夠?不夠了跟我們說。”
“……夠的。”丁曉英輕輕蹙了一下眉,埋頭吃著飯。
她沒敢告訴父母,這學期學校食堂的飯菜漲價了,父母每星期給她的20塊錢生活費根本不夠花,可是家里比較清貧,她不忍心開口跟父母多要錢,只能省吃儉用,一頓飯只打二兩米飯一個素菜,經常吃不飽餓肚子。
雖然丁曉英沒有說實話,但丁忠和陳素芬還是看出來了,丁忠說道:“明天返校多給你一些生活費,以后錢不夠用了跟我們說,在學校吃不飽哪有精神讀書。”
“……嗯。”丁曉英啞著聲應道,眼圈紅了。
看到這一幕,丁昀飛很感動也很心酸。在他們村,很多村民的思想都比較封建落后,很多父母覺得讀書沒有用,加上學雜費比較貴,都不讓孩子讀書,尤其是女孩子,很多女孩子早早就輟學出去打工了。但丁忠和陳素芬沒有這種思想,也沒有重男輕女,再苦再累也堅持供孩子上學讀書,這點讓丁昀飛特別敬佩。
丁昀飛都有些羨慕丁曉英和原主了,羨慕他們有這么好的父母,雖然他現在頂著原主的身份也享受著這份父愛母愛,但其實他內心非常心虛也很惶恐。
丁昀飛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丁忠他們坦白?坦白跟他們說,他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其實早已經死了。可一想到,萬一丁奶奶知道她最疼愛的孫子已經不在人世,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丁奶奶再出點什么意外怎么辦?
算了,還是不說了,能瞞一天是一天。
丁昀飛心不在焉地吃著飯。
而彼時,在村子的另一頭,衛峣也正和他家人一起圍坐在餐桌前吃飯,吃著吃著,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衛向軍一句:“爸,您會釀葡萄酒嗎?”
“葡萄酒?”衛向軍端起碗喝了一口自家釀制的米酒,說:“沒有釀過,但原理應該跟釀米酒差不多,怎么,你想釀葡萄酒?”
“嗯,想試試。”衛峣說。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釀葡萄酒?”衛向軍納悶地問道。
他小兒子自小聰慧過人,從小就跟著他一起釀酒,他小兒子的釀酒技術更是青出于藍,衛向軍一直想讓他小兒子繼承家業,把他們衛家的獨門釀酒技術傳承下去,但他們家一直釀的都是米酒,衛向軍也不想釀別的酒,當然他也不想讓兒子亂釀別的酒,毀了他們衛家的招牌,衛向軍試探性地問他小兒子:“你釀葡萄酒來做什么?自己喝還是釀來賣?”
衛峣眼神閃了一下,含糊地說道:“……自己喝。”
“想喝的話回頭去集市買一瓶不就行了,自己釀比較費事,又比較費材料。”衛向軍松了一口氣說。
衛峣沒有說話,也不知在想什么,低頭沉默地吃著飯。
很快,丁忠一家吃完飯了,丁昀飛和丁曉英一起收拾了碗筷,丁曉英洗了碗,丁昀飛沒什么事就拿著衣服去洗澡間洗澡去了。等他洗完澡出來,看到大家都坐在院子里聊天賞月,院子里還擺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擺著幾個橘子和月餅。
看到他出來,丁奶奶喊道:“小飛,快點過來吃月餅。”
“好。”丁昀飛應道,也走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賞月吃月餅,月餅是昨天丁忠去趕集的時候買的,只買了五個,正好一人一個。
丁奶奶的牙不好,不能吃太甜的,她沒有吃,把她那個月餅分給大家吃了。
丁昀飛以前不喜歡過中秋節,因為那是人家闔家團圓的日子,而他連家都沒有,他也不喜歡吃月餅,覺得這東西吃起來味同嚼蠟,但今晚他卻覺得月餅很好吃,月亮也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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