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用腦袋蹭了蹭桑桐的手背，輕扇了兩下翅膀，隨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沖上天際。

桑桐看它遠(yuǎn)去后，關(guān)上窗，轉(zhuǎn)身洗漱睡覺。

殊不知這時旁邊房間的窗戶開了一條縫，葉寒聲興奮的扭頭對樓珩道：“公子，好漂亮的一只鷹，看著比咱們軍中那幾只黑翅鳶體型還要大些，我就說它怎么一路跟著我們，原來是姑娘養(yǎng)的……”

樓珩視線緩緩收回，端起茶啜了口，“讓離溟和離罡過來。”

葉寒聲斂容正色，“是。”

離氏兄弟很快進(jìn)了屋，垂首站在樓珩面前等待吩咐。

“剩下的路你們不用跟著了。”

樓珩話剛開口，其中一人驀的抬起頭，驚訝不已，好在旁邊扯了他一把，才遏制住他打岔的念頭。

便聽樓珩繼續(xù)道：“我另有一樁要事交給你們。”

“但憑都督吩咐。”

弟兄倆懸著的心當(dāng)即落地，齊齊抱拳。

“你們明早啟程，去打探塔橋寨的消息。”

牛全提供的信息一處指向泰安縣，一處指向北境，北境有桑桐傳書相詢，他們此行奔著泰安縣，那就還剩下塔橋寨。

樓珩思來想去，他們是最合適的人選。

離罡和離溟大概也能猜到選他們的原因，對視了眼，躬身應(yīng)是。

“都督，信鷹不在身邊，屬下到時候要如何聯(lián)絡(luò)您。”

離罡問。

樓珩沉吟片刻：“涇州城。”

不論結(jié)果如何，一切從這兒開始，也當(dāng)從這兒結(jié)束。

“去準(zhǔn)備吧。”

“屬下告退。”

翌日一早，眾人打算啟程時發(fā)現(xiàn)少了兩人，桑桐疑惑的看向樓珩，樓珩道：“他們改道去做其他事了，到時候在涇州城匯合。”

桑桐也沒多想，繼續(xù)趕路。

一行人按照地圖所示找到鴨嘴峽，送君亭，很容易看到了牛全所說的那株老樹，葉寒聲和蠻奴幾人立時掏出準(zhǔn)備好的鐵鍬，蹲下身就開始挖。

不多時一截白骨露了出來。

“挖到了。”

他們加快動作，很快把整副骨架從坑底起出，桑桐大致掃了眼，年歲性別對得上，便讓幾人把尸骨用布裹好，安置在了馬背上。

“好像還有東西……”

葉寒聲眼尖的瞥見腐爛的衣裳底下有輕微的凸起，忙拿著鐵鍬把碎布扒拉開，一根銹跡斑駁的素銀簪子映入眾人眼簾。

他用鐵鍬把簪子鏟起來，拿到跟前。

“簪棍上還有字。”

“……看不清了。”

桑桐取出塊帕子裹著簪子，仔細(xì)端詳片刻，“好像是……洛，秋娘……”

樓珩掃了眼，淡道：“沒錯。”

“洛秋娘，他隨身帶著的物件，想來對他很重要，那就一起帶著吧。”

葉寒聲把簪子也裝進(jìn)裹尸的布袋里，輕輕拍了拍。

“行了兄弟，送你回家。”

他們把坑填平，騎馬朝著泰安縣趕去，泰安是個小縣，轄制著六個村鎮(zhèn)，納溪鎮(zhèn)是所有鎮(zhèn)子里最貧窮的一個。

入眼的是一溜平整的土房泥墻，唯一一條大路坑洼不平。

寒冬之際，路邊的小孩還穿著春秋打滿補丁的衣裳，腳上蹬著草鞋，露出的腳趾生了凍瘡，可憐兮兮的蜷著，手里抱著塊凍得發(fā)硬的窩頭在啃，一邊啃，一邊好奇的盯著他們。

目之所及，皆是如此。

“聽說北方每年大雪都要凍死許多人，官府不管嗎？”

葉寒聲話音剛落，蠻奴難得的開了口，“管，但是窮苦人家太多了，官府能給出的東西有限，拿到的就能活，拿不到的就只能等死。”

說完他頓了下。

嘆道：“納溪鎮(zhèn)，太偏了。”

這種時候，反而靠近城里的窮人處境更好些，除了官府救濟外，那些富商名流也會設(shè)粥棚救災(zāi)，他們縱然有所圖，但許多人也是靠著這一兩口熱粥飯活下來的。

“老人家，跟您打聽個事兒。”

馮禹看到路邊站著一婦人，上前問道：“這兒有戶姓況的人家，他們家要怎么走？”

“哦，你說的是老瞎子他們家吧？”

婦人探著腦袋朝后面看，“順著路朝前走，一直走到底，端頭那家就是。”

說完她虛瞇著眼打量樓珩一行人，“看來老瞎子家里來貴客了啊，你們趕緊去吧，再晚些，就見不到人咯。”

她轉(zhuǎn)過身，搖頭晃腦的挪著步子進(jìn)了屋。

眾人趕到老婦說的那戶人家，泥巴糊的外墻塌了半邊，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院內(nèi)的情景，沉悶而急促的咳嗽透過半關(guān)的窗戶傳來，聽得人喉頭發(fā)癢。

“娘，你趕緊把藥喝了吧。”

“不喝了。”

蒼老的聲音拖著調(diào)，說不了幾個字又開始咳，“大郎，算了……都怪我這老不死的拖累你，等我死了，你也能松，松快些。”

“娘你說的這叫什么話，趕緊把藥喝了，喝完我再去山里挖。”

“喝了這么多天，娘嘴里苦。”

婦人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大郎啊，我昨晚夢到老二了，他說他就要回來了，你替娘去外面看看，迎一迎他。”

“你又說胡話，老二這么多年都沒信兒，指不定連家門朝哪兒開都不記得了，哪兒還會回來。”

“會的。他的家在這兒，會回來的。”

婦人不停催促，里面人拗不過她，只好答應(yīng)看著她喝完藥就出來等著，婦人這才罷休。

況英伺候完老娘湯藥，端著碗拉開門，準(zhǔn)備敷衍一圈就回來，誰想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圍墻外的一群人，雙方面面相覷，竟默契的沒有出聲。

況英把碗放在一邊。

看他們沒有離開的打算，幾步出了院門，壓低聲音道：“你們找誰？”

“況姓人家。”

“我就是。”

況英看他們又是馬又是包裹的模樣，忽然想起九年前找來的那個人，心中頓生一股荒謬的感覺，下意識朝屋內(nèi)瞥了眼。

居然真被老娘說中了。

“敢問公子此來何事，可是與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有關(guān)？”

況家的狀況從這院墻到眼前這人身上穿的衣裳便能窺見個大概，里面況老夫人咳嗽不止，聲聲催命，這種時候，他們把尸骨拿出來真的好嗎？

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樓珩道：“我受人所托，送還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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