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禹沒察覺到這細(xì)微的寂靜，自言自語道：“不過既然都督提出來了，那就肯定有問題，這事兒咱們也要管嗎？”

“你先別說話。”

葉寒聲攔住他，對他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其他人嚴(yán)陣以待，吃飯的動作全部停下，望向桑桐一人，桑桐指尖敲著桌面，須臾，她抬眸道：“互有矛盾，作為殺人動機(jī)又不足，卻都以最激烈的方式死去，這事兒聽著確實(shí)古怪。”

樓珩道：“此事我還得再探探，有結(jié)果與你說。”

“好。”

晚飯后各方分手。

桑桐回到小院，正遇上蹭飯的葛石頭，他不知從哪兒又抓出來一些野果子遞給桑桐，還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角落里，“桑姐姐，你們倆真不是那種關(guān)系？”

桑桐對他的堅持始料未及。

“不是。”

葛石頭得了答案搖頭晃腦的走了，她站著看了半天，笑著搖了搖頭，一轉(zhuǎn)身正對上主屋外站著的方卉。

兩人打了個招呼。

等她走近，方卉輕聲道：“桑姑娘，剛才那是石頭吧？”

“對。”

方卉靦腆的笑了下，“我出嫁時他還小，沒想到一下子長這么高了，今天見到他，我險些沒認(rèn)出來。”

桑桐不知她的用意，笑而不語。

方卉看她不接話，只能自己起頭，“看起來，你和石頭關(guān)系還挺好的。”

“還行。”

“他和你年紀(jì)應(yīng)該差不多大，你們能玩兒到一起也正常，對了，還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

“洛州。”

“洛州哪兒？”

桑桐看她半天說不到重點(diǎn)，淺淡一笑，“夫人想問什么，不妨直說。”

還是溫和的語氣和態(tài)度，但方卉敏銳的察覺到了不悅，她垂眸輕笑道：“我只是覺得姑娘面善，所以閑聊兩句罷了，姑娘若有旁的事，那我就不耽擱了。”

她側(cè)身讓路。

桑桐頷首作禮，徑直進(jìn)屋替老夫人把脈。

夜里，老夫人和方卉上了坑，桑桐盤膝坐在角落里閉目養(yǎng)神，原本只有她和老夫人，老夫人眼盲，看不清楚，所以這幾晚她都把面具摘了睡。

如今多了一個人，自然不方便。

“睡吧。”

老夫人和方卉聊累了，打了個哈欠，懨懨的合上眼，翻身背對著她們。

方卉看桑桐靜坐不動，小聲提醒道：“桑姑娘，要睡了，你不把面具摘了嗎？”

“不用。”

桑桐沒睜眼，只感覺到一道視線在她臉上來回打轉(zhuǎn)兒，過了好一會才移開。

習(xí)武之人靠打坐可以恢復(fù)氣力。

她一動不動。

期間方卉翻了幾次身，換了幾個姿勢她都知道，只是自始至終緊閉著眼，像是完全睡死過去。

夜半，漆黑的屋里。

一道身影翻坐起來，摸索著爬起身，披上外衣，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

桑桐順著門縫往外瞥了眼，繼續(xù)闔眼假寐。

沒過多久，一陣涼風(fēng)鉆門而入，方卉反手關(guān)上房門，走到炕邊正要上來，不知為何停住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后，暖黃的光暈破開黑暗，照亮一小塊地方。

有人捧著光源朝她靠近。

“桑姑娘？”

蚊蠅般大小的喚聲傳來，桑桐屏息未動，繼續(xù)扮演著‘假人’，方卉不死心，又喚了一聲，不見回應(yīng)，似是確定她睡熟了，逐漸放下戒心。

灼熱的視線落在桑桐臉上。

光影隨之靠近，一只手試探的伸到了她面具的邊緣。

指腹貼上冰冷的鐵物，方卉不自覺的放緩呼吸，心隨之揪緊，她真的很好奇，這張面具之后掩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

好奇驅(qū)使著她，念頭在腦海中放大。

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手已經(jīng)摸到了面具，再往上，解開那根帶子，就能把它摘下來了……

“你在做什么？”

桑桐驀的出聲，一把抓住方卉的手腕，雙眼同時睜開，清幽的目光倒映著燭光，以及火光中方卉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方卉猛地抖了下，燭臺晃動，滾燙的蠟油滴在她手背上，她咬牙忍著沒敢出聲，怕驚醒了況老夫人。

“桑，桑姑娘。”

她試探著抽了下被鉗制的手，低聲道：“我就是看你這樣休息不舒服，想扶你躺下。”

桑桐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她。

眸光帶著能穿透人心的銳利與審視，無聲的威壓擴(kuò)散開來，如山岳壓頂，江海倒灌，方卉有那么一瞬間感到自己快窒息了，渾身發(fā)冷，手腳完全不聽使喚。

她被黃家那對老賤種折磨了幾年，每每挨打受苦的時候，嘴上哀求討乖，心里卻恨不能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可面對這個不足二十的小姑娘。

沒有棍棒加身，針刺鞭打，她就那么靜靜的盯著她，反而讓她毛骨悚然到不敢生出絲毫反抗的念頭。

方卉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懂得察言觀色，能屈能伸。

她深知那些柔弱和謊言在此刻派不上半點(diǎn)用場，還會讓局面難堪，遂心一狠，直接低頭道歉，“是我鬼迷心竅，還請姑娘高抬貴手，寬恕一二。”

桑桐沒料到她這么快服軟。

本來只想給此人一個教訓(xùn)，好讓她收斂起多余的好奇心，如今目的達(dá)成，桑桐也懶得與她多說，她識趣最好。

“只此一次。”

桑桐甩開她的手，重新閉上眼。

方卉被她帶的一個趔趄，好容易站穩(wěn)，大氣也不敢出，回頭見老夫人還在安睡，悄然泄了口氣，揉著手腕爬回自己的位置。

抓起被子蓋過腦門。

一夜未眠。

就在方卉琢磨要怎么修復(fù)這段關(guān)系，好讓她們的相處看上去不那么別扭的時候，桑桐若無其事的從她身旁走過，還微微點(diǎn)頭打了個招呼。

“桑姑娘，昨晚睡得還好嗎？”

況英提著水桶進(jìn)來，正往廚房的缸里灌，看到她們笑著問了句，方卉懸著的心頓時揪了起來，緊張的看向桑桐。

桑桐沒理她，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

況英沒再多問。

等他出去后，身后傳來一聲低低的‘謝謝’。

桑桐頭也不回的道：“我只是不喜歡麻煩而已。”

有此教訓(xùn)，接下來的日子方卉規(guī)矩不少，鮮少在桑桐面前晃悠，她以為這人終于想通了，沒成想，葉寒聲怒氣沖沖的跑來跟她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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