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墳的活兒已經做好，剩下的……

幾人齊齊看向桑桐，桑桐解下大氅，避免下坑時被泥土弄臟，解下來后卻愣住了，不知該遞給誰，蠻奴幾人剛挖完土，葉寒聲……

她剛一回頭，葉寒聲就像早有預料一樣，迅速后退幾步，搓著衣服干笑道：“姑娘，我早上辦完事兒沒洗手，不比他們干凈。”

那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了……

樓珩從她手中取過大氅，搭在臂彎處，不著痕跡的瞥了葉寒聲一眼，對桑桐道：“小心些，莫扯到傷口。”

“嗯。”

桑桐走到坑邊，蠻奴忙伸出手臂讓她借力，小心的扶著她下到坑里，蓋著土的草席一掀開，臭味更盛。

“幸好是冬天，人又一直埋在土里，不然這爛了的味道夠我們喝一壺的。”

葉寒聲掩鼻蹲在一旁往下瞧。

尸骨表面裹著層青黑的皮脂，大部分位置干癟凹陷，腐敗已然進入尾端，浸著尸水的爛衣引來蟲群，蟲子在尸體，草席等各個縫隙產卵，密密麻麻的爬在上面。

“居然比桐花縣見過的尸體腐爛還嚴重。”

爛成皮包骨的模樣。

越青崖覷了桑桐一眼，“這次不用查死者的身份，畫骨之術派不上用場，可光憑這些，怎么查？”

“能查。”

桑桐用帕子掩鼻，微微彎腰，朝一旁抬手。

蠻奴下意識想把鐵鍬遞過去，又覺得不趁手，就在這時候，一截樹枝從不遠處探了下來，“用這個。”

桑桐循聲一抓，捏在掌中。

全程沒有抬頭。

唯有蠻奴和葉寒聲幾人默默看了眼一臉淡漠的某人，又悄悄把視線移回了尸體上。

桑桐撥開被肋骨頂起的衣裳碎片，露出底下干癟的皮脂，用樹枝在左腹上端和中端凸起的位置畫了一圈，“看出區別了嗎？”

幾人搖頭。

樓珩盯著那處，思索片刻道：“尸體腐爛到近乎干癟，但那一片還有所保存。”

“沒錯。”

桑桐用樹枝一指，“這是胃。”

她眸光微凝，語調沉緩，“吳老漢死在半年前，死后即葬，雖說在土里尸體的腐敗速度要慢些，由于沒有棺木阻隔，蟲蟻對尸體的毀壞加上時間，尸體難以保存完整，便是我們看到的這樣。”

“按照順序而言，胃要消化食物殘余，細菌極多，在各器官里，應當是最先消溶的那一批。”

“但它，唯獨留到了最后。”

“為什么會這樣？”

葉寒聲問，“是中毒嗎？如果是毒，那它四周的皮和骨為什么沒有變黑？”

“中毒骨黑一說本來就不絕對。”

桑桐側首捂著帕子咳了兩聲，答道：“吳老漢的確是中毒而亡。”

說到這兒，她眉頭蹙起，陷入沉思，又能致幻致死，又會引發咳癥，還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物體的活性……這樣的毒，她好像在哪本醫術上看到過。

是什么來著？

桑桐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每每快要戳破這層迷障的時候，思緒又突然混沌起來，反復幾次，她頓感頭疼。

忍不住抬手扶額。

“先上來吧。”

他們要的答案已經找到了，耗下去也沒意義，桑桐又借著蠻奴的力回到地面，看著他們幾人合力開始埋土，盯著那草席一角，默默思索。

大氅突然將她裹住。

桑桐回頭，正對上樓珩深邃的眼。

“多謝。”

她重新系好大氅的帶子，等他們把吳老漢的墳復原，又轉去了其他幾人的墓，一一起土驗尸，有些人有棺，有些埋得深，時間雖然久些，但腐敗程度和吳老漢相差不大。

拋開五具完全白骨化，無法查驗的尸身。

結果無一例外。

“真是中毒。”

葉寒聲感慨道：“這納溪鎮上，居然還有懂得拿毒害人的人。這種毒姑娘你一時半會都想不出來，可謂十分罕見，對方又是怎么找到的？”

“找到就算了。”

“還把劑量控制的這么好，中毒的都死了，那為什么況老夫人還活著？”

他說到這兒回程的腳步驟然放慢，瞪大了眼睛，“況老夫人究竟有什么特殊？”

“她體質并無特殊之處。”

桑桐先前也想到了這點，她這么一說，其他人的眼神也開始變得復雜起來，顯然有所懷疑，既然不是體質特殊，那就是人特殊了。

準確來說，是她對兇手比較特殊。

可特殊的話，又為什么要對她下毒呢？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此事需要證實。”

樓珩眸光悠遠，穿過山林落在那片貧瘠的小鎮上，“或許，非老夫人一例。”

桑桐明白樓珩話里的意思，“正好，他們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中毒一說傳出，很快會傳遍整個納溪鎮，和況老夫人具有相同癥狀的人驚恐之下，必定要求醫以慰心安，他們不用去找，等著就好。

越青崖聽出兩人的盤算，眸光一轉，回去的途中找借口離開了片刻。

再到小院時，手里多了些東西。

“把這些給姑娘燉了。”

馮禹接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又是肉又是參，一水的滋補藥材，你還挺關心姑娘的嘛。”

“你怎么也學得老葉那不正經的腔調。”

越青崖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趕緊去。”

“行行行，知道了。”

馮禹轉身去了廚房。

越青崖盯著那方向看了片刻，猶豫了會，進了況家的小院，桑桐和樓珩都在側房，圍桌商量著后續的事，他見狀輕咳了一聲。

“公子，屬下有事回稟。”

“進來。”

越青崖快步走到兩人身邊，壓低聲音道：“老葉說起兇手掌握劑量精準，屬下想起一事，之前奉命去查探各人埋尸的位置時，我在一處地方看到了許多動物尸體，會不會和此事有關？”

“在哪兒見的？”

桑桐連忙問道。

越青崖道：“鎮子往東五里，有個山坳。”

“帶我去看看。”

說著她正要起身，便被越青崖攔住，“姑娘，你去也沒用，都是些陳年白骨，皮毛都不剩幾片了，我也是被老葉一提醒才想到的，它們從尸骨看體型或大或小，都聚在那一片地方，我聽說許多藥不清楚藥效的時候，會拿動物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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