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桑姑娘，待會她問什么，你們就答什么，不得隱瞞敷衍，知道嗎？”

許彪提前囑咐一句。

這些沈家的老掌柜互相看了眼，神情拘謹的望向桑桐的方向，紛紛點頭，桑桐頷首致意，須臾后，問道：“諸位都是跟過沈貫沈老板的舊人，最近我在查他的案子，傳聞他售賣禁物所以被抓入獄，諸位可知，他賣的什么？”

“可有證據？”

“怎么個章程？”

“既是他售賣禁物，按照道理，沈家家產即便查抄充公，其府中女眷卻不在其列，為何他一位名叫紅玉的妾室同他一道下了獄？”

桑桐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的不假思索，諸位掌柜聽得額頭直冒冷汗，尷尬的抬袖去擦。

等她問完，室內一片肅靜。

許彪環視一周，正想要他們說話，卻瞧見桑桐對他無聲的搖了搖頭，示意他耐心再等會。

“沈老板的事……官府當時查辦的很潦草。只說是禁物，沒提具體是什么，后來我們這些人奉令前去回話，我聽到那些衙役說，好像從運貨的船只里搜出了私鹽。”

“是人贓并獲？”

桑桐問。

其中一人搖頭，“沈老板宅心仁厚，對我們這些人也好，我們當時就想如果是誤會那多少也要幫他一把，所以暗中查問過。”

“對，被查的那批貨船里，掌舵的是個老手，沈家的家奴出身，他告訴我們，那船只走的是官路，每到一個港口都會經過嚴密的檢查，一路走來，從未出岔子。”

“只在那次臨時搜檢的時候搜出了夾帶的私鹽。”

“他懷疑是有人故意栽贓。”

一個人開了口，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紛紛說道：“最關鍵的是，當時官府辦的很快，搜出私鹽后就直接把沈家抄了，沈老板入獄，那小妾……說是自愿跟去的，反正到最后一個人都沒回來。”

沈家敗落后，那些鋪子和宅子全部由官府接管。

他們這些人沒了生路只是出去自行搜尋糊口，好在當時四海盟缺人，一番審查后，就將他們盡數安頓了下來，這才有了許多年的太平日子。

桑桐的思緒隨著他們談話飛轉，最后問出了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沈老板出事之前可有什么異常？”

“比如見過什么人，或是做了什么事？”

桑桐眼含探究打量著他們，一眾掌柜的面面相覷，眉心深鎖，隔了好久才有人澀聲道：“姑娘這些事離得太久了，你現在問，我們也記不清楚啊。”

“想起什么說什么。”

桑桐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眾人絞盡腦汁的琢磨，過了一會，一人道：“我記得出事前鋪子里有批新貨，要從涇州城送到北邊去，不知這算不算異常？”

桑桐精神為之一振，“你繼續說。”

“這批貨的原本是打算按著年前送到的，但是大雪封路，一時半會沒辦法動彈，誰知道沈老板力排眾議非要動身，還找了一些鏢師護送。”

“我也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

另一人附和道：“我還記得那年因城中逃走了一些匪徒，官道和城門戒備十分森嚴，我們的人要出城還需四處打點。”

“對對對，當時官差到處抓人。”

“文廟起火發生在那之前，還是之后？”

桑桐驀的問道。

一人答：“應該是之后吧。”

“不對，是之前。”

“后面！”

“前面！”

兩人爭執不下，另外的人打斷他們，望向桑桐沉聲道：“我確定文廟失火在前，沈家出事在后，因為我兒子當時正在文廟與同窗辦詩會，親眼見過現場，回來還特意與我說起過。”

“那之后，我還聽沈老板說要出資助郡里重修文廟。”

“不會記錯的。”

“沈老板的尸體呢？”

桑桐又問。

他們猶豫了下，囁嚅道：“按照道理，死在牢里的人，要么通知家眷去認領安置，要么就丟去亂葬崗。”

“沈家被炒，其他人走的走，逃的逃，還活著的人根本就不想再和他有瓜葛，怕被衙門惦記，所以沈老板的尸身……是衙門處置的。”

亂葬崗。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桑桐想了會，他們到底是負責外面鋪子的掌柜，對沈家里面發生的事情未必清楚，具體的還是要找在沈貫身邊服侍的人才能清楚。

“你們可認識沈老板身邊的人？”

“知道他們的下落嗎？”

“沈老板身邊經常跟著的是一個宋柳的，他是沈家的管家，沈家出事后他就失蹤了，后面再沒有人見過他。”

“我見過。”

一人話剛說完，另一人就反駁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掌柜好似被這么多人盯著有些緊張，清了下嗓子，低聲道：“我見過，就在烏東巷那邊。”

“烏東巷？那不是做力氣活的地方嗎？宋柳之前好歹也是體面的大管事，怎么現在淪落到那種地方了，你沒看錯吧？”

“沒錯。”

那人堅持己見，說的很是篤定，“雖然不清楚具體緣由，但的確是他，他臉上被劃了兩道疤，面皮破的厲害，還改了名字，叫什么……阿六，我聽別人是這么叫他的。”

“當時我想著他肯定是犯了事兒，不然怎么會淪落至此，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就沒叫他。”

就算叫了，宋柳也未必搭理。

畢竟活成這種模樣，與故人想見，總不是什么體面事。

他要真想過得好些，憑他的本事和人脈，再不濟找個管事的活兒，總好過去賣力氣。

眾人都是這個想法。

只是沒說出口。

桑桐看了眼許彪，許彪會意的道，“那就辛苦劉掌柜跑一趟，我讓許慶云跟著你過去，把那個宋柳帶回來。”

劉掌柜愣了下，他也要去嗎？

許彪道：“我手底下的不認人，你幫著指一下就好，不用做其他的。”

劉掌柜不情不愿的點了頭。

要知道，他是實在不想和這些事情有瓜葛，好不容易過上了太平日子，誰愿意再摻和進去?

但沒辦法，誰讓許彪是他們的東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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