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光影里的人蓮步輕移，朝他緩緩走了過來。
解開外面罩著的斗篷，白皙粉嫩的臉泛著淡淡粉色。
眉不點(diǎn)而翠，唇不妝而赤，杏眼微轉(zhuǎn)，燦若繁星。
蕭彥心下覺得奇怪。
不過兩日不見，她看起來怎么更加好看了呢？
她攜著光影走來的瞬間，竟讓他一時移不開眼睛。
哐當(dāng)。
蕭彥回神，循著聲音望去。
卻見葉崇揚(yáng)滿臉驚訝地望著顧楠，因?yàn)槠鹕硖�急，將身后的椅子帶翻在地�?br />他卻恍然未覺，怔怔望著顧楠。
蕭彥眉頭蹙了下。
篤，篤。
手指彎出一截，重重敲了敲椅子扶手。
葉崇揚(yáng)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目光忍不住又看向顧楠。
脫口而出。
“請問縣主，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蕭彥的手忍不住摁在了扶手上，凌厲的光射向葉崇揚(yáng)。
這小子話本寫多了？
話本里搭訕的橋段都敢拿出來用？
對葉崇揚(yáng)突如其來的問題，顧楠愣了下，不由莞爾。
“葉大公子貴人多忘事，先前在謝家的賞菊宴上，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顧楠屈膝行禮，“多謝過葉大公子當(dāng)日幫著討債之恩。”
葉崇揚(yáng)撓頭。
不是那次見面，隔著屏風(fēng)呢，他都沒看清顧楠長什么模樣。
“我的意思是說咱們......”
“咳咳咳咳！”
身后響起劇烈的干咳聲。
葉崇揚(yáng)轉(zhuǎn)過頭去，“阿彥你嗓子不舒服？”
顧楠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蕭彥抿著嘴唇，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說正事。”
搭訕沒有用。
葉崇揚(yáng)醒神，連忙拱手說明來意。
“......我知先前舍妹與縣主之間多有齟齬，只是家母和我尋她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只盼著一家骨肉團(tuán)圓，還請縣主高抬貴手，將舍妹的賣身契給我吧。”
雖然心中大致猜到他們的來意，顧楠神情還是恍惚了一瞬。
前世臨死前那一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
謝恒攬著滿臉?gòu)汕蔚拿显粕研Φ盟烈狻?br />“你還不知道吧？云裳如今可是安郡王的女兒，是縣主了，你該給云裳挪位置了。”
謝恒的嘲諷，孟云裳的炫耀，全都化作一把利劍，不停得扎進(jìn)她心里。
讓她死不瞑目。
想起前塵往事，顧楠眼底浸出兩分冷意。
重生回來，她毫不猶豫將孟云裳貶為可以買賣的賤妾。
卻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還是被安郡王府認(rèn)了回去。
“縣主？”
見她冷著小臉一言不發(fā)，葉崇揚(yáng)躊躇著叫了一聲。
“縣主可有為難之處？”
為難倒是沒有。
純粹不想給。
前世孟云裳踩著她的骨血上位，憑什么今生她還可以坐享榮華？
只是葉崇揚(yáng)畢竟幫過她，與她有恩。
而且.....
她抬頭看向?qū)γ娴氖拸��?br />他陪著葉崇揚(yáng)一起前來，也是希望她將賣身契給葉崇揚(yáng)吧？
她若是直接拒絕，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見她看過來，蕭彥勾了勾唇。
“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決定，有本王在。”
有本王在，四個字驀然撞入心尖。
顧楠心頭顫了下，倏然想起在興味樓，兩人商議賣嫁妝鋪?zhàn)訒r。
他對自己說無需隱忍。
暖意乍然從心底泛起，剛才生出的冷意和恨意緩緩?fù)巳ァ?br />葉崇揚(yáng)道：“若縣主肯高抬貴手，葉某必定感激不盡。
以后有用到葉某的地方，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著，誠心誠意彎下腰去。
顧楠心中唏噓。
她倒是能捏著孟云裳的賣身契不放。
但面對葉崇揚(yáng)如此真誠的態(tài)度，她到底還是心軟了。
孟云裳倒是撿了個好哥哥。
“葉大公子護(hù)妹之心令人感動，既然大公子開了口，我便將賣身契還給你。”
葉崇揚(yáng)沒料到顧楠如此痛快就答應(yīng)了。
喜出望外，連連鞠躬道謝。
“縣主真是人美心善，心胸寬廣，令人欽佩。
葉某回去定當(dāng)每日三柱高香誠心祈禱，祝愿縣主以后得遇良人，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福氣滿滿......”
他一高興，好聽話猶如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得遇良人。
早生貴子。
兒孫滿堂。
這番話若平時聽著也沒什么，偏偏蕭彥在場。
這詞就多了那么幾分微妙的意味。
顧楠目光不期然和蕭彥撞在一起。
見他斜斜靠著扶手，眸光湛湛，目光猶如鷹視狼顧，正深深盯著自己看中的獵物一般。
顧楠被他看得臉上熱意升騰，有些慌亂地轉(zhuǎn)過頭去，吩咐如意去把孟云裳的賣身契找出來。
她來前廳之前已經(jīng)預(yù)料到此事。
因此如意很快就拿著賣身契回來了。
顧楠道：“我讓如意跟著葉大公子走一趟京兆府衙門，將此事處理妥當(dāng)。”
消奴籍必須有主家的人在場。
葉崇揚(yáng)再三謝過，告辭離開。
蕭彥走到門口忽然頓住腳，轉(zhuǎn)頭看向顧楠。
“王爺還有事？”
蕭彥眸光深幽，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輕笑。
“還以為長出了爪子，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善良。”
小時候？
顧楠茫然。
難道蕭彥認(rèn)識小時候的她？
擰眉想了想，她確信小時候沒有見過蕭彥。
想要再問，看到蕭彥背著手已經(jīng)走遠(yuǎn)。
這時，小廝驚慌失措跑過來。
“不好了，來了一群人打進(jìn)咱們府里來了。”
顧二叔面色一變，匆匆跑了出去。
顧楠眉頭蹙了下，也跟了過去。
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沖了進(jìn)來。
為首的人一身赤紅色正一品官服，留著絡(luò)腮胡，氣勢洶洶。
二叔剛迎上去拱手，就被對方一腳踢開了。
“滾開，讓清河縣主出來說話。”
顧楠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不由臉色微變。
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扶住佝僂著腰，臉色發(fā)白的顧二叔。
“二叔你沒事吧？先去找大夫看看。”
顧二叔撐著腰勉強(qiáng)站穩(wěn)，搖搖頭。
“我不要緊，二叔在這里陪著你。”
他執(zhí)意擋在顧楠前面，努力挺直腰身看向絡(luò)腮胡。
“大人有什么事和我說便是。”
“和你？”絡(luò)腮胡子微抖，面露鄙夷。
“你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我是誰？我乃宗人府一品左宗正慶郡王。
就你？一介商戶賤民，也配和本郡王說話？閃一邊去。”
一把推開顧二叔，抬著下巴打量顧楠。
“你就是清河縣主顧氏？”
顧楠頷首，神色冷淡。
“正是，敢問郡王為何......”
話未說完，就見慶郡王揮著手里的長鞭，猶如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一般，直直朝著顧楠打過來。
兩人距離太近，顧楠避無可避。
鞭子帶起的凌厲風(fēng)聲撲面而來，鞭子上的倒刺越來越近，在顧楠眼底無限放大。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墜冰窟。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人影撲過來擋在了她前面。
啪。
鞭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響伴隨著一聲悶哼。
顧二叔蒼白著臉，微胖的身軀在她面前緩緩倒下。
顧楠目眥欲裂。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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