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到達
林家接到林立文派人傳回來的信件后, 很是吃驚。
原本大家都以為,林立文是會留在京城的。卻沒想到的是,官是當上了, 可人卻被圣上派去了北地吉州。
“北地吉州是在哪啊?”林老頭在聽完林立澤的讀信后, 滿臉不解的問道。
說實話, 林立澤對北地吉州也不是很了解,他仔細想了想, 才回道:“據說是很北很北的地方。”
“哦,是那兒啊!”聽完后,林老頭依舊還是沒能弄懂。
“爹, 大郎如今當官了, 咱家可要開祠堂,告知一下先祖?”同樣沒弄懂的林老大,也不是很關心什么北地吉州,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林立文當官這件事上了。
林老太和林周氏, 林楊氏也皆是如此。
林老頭也高興到不行:“開!必須開祠堂告知先祖!”
不僅如此,林老頭還決定再殺上一頭豬,大擺宴席, 也好將此事告知親朋好友與眾鄉鄰們!
于是林立文去京城面圣后, 又得圣上賜官的事,瞬間就傳遍了附近的十里八村。
“哎呦, 親家老哥,大郎如今當官了, 那你跟嫂子不也成老太爺和老夫人了啊!”錢地主一過來,便笑著對林老大拱手打趣。
林老大發出嘿嘿的憨笑聲, 然后回道:“咱們同喜, 同喜!”
錢老爺臉上笑容瞬間更深了:“對, 同喜,同喜!”
須知林立文不僅是林老大的兒子,那也是他錢地主未來的女婿!所以林立文做官這事,與錢地主來講,他可不就跟林老大屬于同喜了么?
還有錢夫人這邊,與林老太和林周氏坐一起,也笑得格外的燦爛。
至于當初嫌棄林立文,甚至因為定親之事沒少在家里哭愁的錢夫人,已然將過去的那些事情拋之腦后了!
“對了,大郎得封的官職是什么來著?”黃書成今日也回來吃席了,此刻他與劉保田坐在一塊。
劉保田:“好像是什么屯田司的主事……這是啥官啊?是不是管田地什么的啊?”
但說實話,黃書成對官職上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便只道:“差不多是這樣的吧。”
林家這一次的宴席,是辦得格外的熱鬧。
村民們對林立文很是感恩,如今難得碰上林立文被賜官的宴席,許多路程甚遠的鄉民們為了能參加宴席,更是天沒亮就從家里出發了。
而一些富戶鄉紳們,雖未曾受林立文的好處,但他們向來會做人。見著如今的林家有起來的勢頭后,便也攜帶禮品,主動前來赴宴了。
最后因為前來賀喜的人超出太多,林家準備的食材完全不夠!這時便得虧林家村的村民們主動幫忙,大家有食材的出食材,有力氣的出力氣……硬是將林家這場宴席妥善又熱熱鬧鬧的辦完了。
待宴席結束后,大家還又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
林老頭他們要來道謝,并且將村民們拿來的食材一一補上時,大家卻怎么都不肯收。
“大郎過去幫我等甚多,今日既是他的大喜之日,我便該來幫襯一二!”
“一點自家有的食材而已,不值當什么的!”
“……”
而且,宴席便是辦完后,林立文也依舊時常活躍在眾鄉鄰們的嘴里。所有人提起這事,全都是一臉與有榮焉的高興。
因為那是幫助他們眾多的林立文,林大郎!
然有人高興,便總有人不高興。
“不過是一九品小官,也值得這般炫耀!” 周夫子再一次在家里,因為林立文的事情生了怒氣:“說到底,不還是跟種地脫不了關系!”
因為所謂的屯田司,管的便是皇朝全國所有的屯田,還包括各京官的職田與公廨田。(注1)
屯田司在前朝,更是一度成為有名無實的部門。也就是如今新皇朝建立后,百廢待興。再有永興帝重視農業,屯田司才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至于屯田司主事,更是旗下一最為低微的小官。
周夫子是既可笑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便一個勁的吹噓那林立文。又氣憤,林立文終究一白身,卻到底還是官袍上身。
然而更讓周夫子感到惱羞的是,想當初,為了能拜他做夫子得以進學堂念書,林家那些人在自己面前可謂是卑躬屈膝。如今那林立文一遭得勢,林家這次宴席竟連前來恭請他都沒有!
“小人得志!”周夫子越想越覺得林立文與林家那些人氣惱可恨的緊。
因為心里實在怒火難平,于是這一日周夫子在課堂授課之時,也顯得格外的嚴厲。見著一學子課業不佳,當堂怒斥了一番:“如你這般榆木腦袋,還來學堂念什么書?看看你的文章,完全狗屁不通!怎的?不服氣難不成你也想去學那林立文,也跑去種地?好跟他一樣,靠著種地這種不入流的小道去飛黃騰達?”
周夫子邊怒斥,還邊拿教尺狠狠的抽打學子的手心。最后直把這學子手心打得紅腫高脹,使他再也承受不住這番疼痛和羞恥下,哭著跑出了學堂。
周夫子便更氣了,沖著學子奔跑的后背大聲喊道:“既如此不聽夫子教誨,我這學堂從明日起,你便不必來了!”
結果第二日,那學子還真就不來了。
且一連好幾日,周夫子都未在學堂上瞧見他。他心中頓時越發生氣,便喊來與那學子家里住得較近的另一學子詢問。
卻聽得對方站在那一臉吞吞吐吐的說道,那學子如林立澤一般,已經轉學去縣城學堂了!
周夫子聞言怒火更甚:“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他便是轉去縣城,又能學出個什么東西來!”
可周夫子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竟然只是一個開始。
后面陸陸續續的,原本拜讀在他學堂里的學子們,都開始一個個的退學,然后轉去別的學堂去了。
而這一切,卻都跟林立文想出各種好使的農具,使得大家種田變得容易,所開荒田變多和他所傳授眾人養豬有關。
因為田里收成多了,所養的豬又掙來了不少銀錢。村民們的生活得以了改善,所以大家在遇到不平之事的時候,他們終于也有了一些反抗的能力。
畢竟誰家的孩子不是爹娘心頭肉?若非沒得選,誰也舍不得自家孩子受委屈。
而周夫子在學堂學子一個個退學后,終于開始心生著急。
他雖是秀才,可家境并不佳。于種地一事上,更是不行。所以這些年來,維持家里生計的主要經濟來源,便是學子們的束脩。
面對生活困境,周夫子再是性情高傲,如今也不得不拉下面子,想法子盡量把剩下的學子們留下來。
然其他學子們見著同窗紛紛退學轉去其他學堂后,心中也有所動搖便也開始與自家爹娘說去……于是即便周夫子已經開始改變,但終究還是為時已晚。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另一邊。
為著不耽誤來年春種,林立文不得不在寒冬臘月里,與林老二一塊坐上馬車,隨嚴侍郎所帶領的官差們趕去了更為寒冷的北地吉州。
因著天氣越來越冷,林老二如今也都是乖乖的坐在馬車里,再沒有之前入京時打開馬車車窗,探頭瞧外面景致的閑心了。
一路這般風雪兼程的趕路,他們甚至是過年,都是在路上過的。于是等終于到了北地吉州時,已經是一月下旬了。
到了地方后,嚴侍郎還需要與當地的州府刺史以及各官員會見等事宜。但林立文這等小官卻不用,所以他跟林老二便直接落住在了屯田司在當地的管轄衙門里。
“大郎,這吉州實在是太冷了!瞧這都快二月了,居然還在下雪!”吉州不僅下雪,還愛刮風。這風雪天里,林老二穿著厚重的棉衣棉褲依舊覺得扛不住,整個人就差沒趴進火盆里去了,臉上也是一片憂愁:“我瞧著那木炭怕是會不夠用……”
作為官職人員,林立文雖只是從九品小官,但進了這屯田司衙門后,每月也能領到一定數額的木炭。可一來數額并不多,二來還有林老二也需要用。
林老二雖然是來幫襯林立文的,但他身上卻無官職,故這碳火他是領不到的。
于是為了節省木炭,現如今他們叔侄都是住一個屋,睡一張床的。但即便是這樣,那點木炭也還是不夠。
“既不夠用,那咱們便去外面買些回來。”林立文說道。
作為從京而來的官職人員又一好處便是,林立文出門不論是否公干,都可以乘坐屯田司所配置的牛車。
且若他們需要的話,還有衙役幫忙趕車。
然而林老二卻搖頭拒絕了,只問過購買木炭的大致地方后,便表示他可以自己趕車。這一切則是因為,林老二見著那衙役身上的穿著,委實太過單薄。
林老二雖一直喊冷,可他全身上下卻都穿著了厚實又保暖的棉花所縫制的衣物。
一邊趕車,林老二一邊與林立文說道:“我瞧著那衣裳,應是麻布做的,里頭縫的不知是什么,但那么單薄,想來也不會多保暖。”
然這話才剛說完沒多久,架著牛車的林老二便瞧見幾個行人穿著更為單薄的麻衣,在風雪交加的天氣里,緩緩的行走著。
林老二頓時大感震驚:“他們都不怕冷的嗎?”
同樣瞧見這一幕的林立文,目光從她們身上的穿著,最后定格在了他們的臉上。因為這些行人所露出來的神情,皆是習以為常的平靜。
人怎么可能不怕冷?
不過是受困無保暖之物的麻木罷了。
待到了購置木炭之地,見到的依舊是一些穿著單薄麻衣者,其中偶爾夾雜幾個身穿羊皮襖子或是貂皮者。
擱他們衡縣,這種穿著一般得是家產頗豐者才可穿著得起的。然而讓林老二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即便是穿著貂皮的富戶,在瞧見他們身上的穿著后,眼睛卻是十分羨慕的看了過來。
不僅如此,幾乎是他們走到哪,周圍人的注意力便都盯到哪!
“大郎,你看這……”從未被人這般注視過的林老二,心頭都有點發慌了。
“二叔,你莫慌。”林立文蹙著眉安撫了一下林老二,隨即走向一處離他最近的鋪子,指著自己身上的棉襖詢問:“店家,我此次出門銀錢未曾帶夠。但如身上這般衣服,卻是多帶來了幾件,不知你這邊可否愿意與我置換一些銀錢?”
這話一出來,店家的眼睛頓時一亮:“客人真要與我置換?”
林立文很是干脆的點頭:“正是!”
“可否容我先入手一摸?”店家詢問道。
林立文:“可。”
得到允許后,只見店家還先去里邊凈了凈手,再往自己身上擦拭干凈水漬后,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摸了摸林立文身上所穿的棉襖。
“這般厚實又綿軟的手感……難不成里面竟全是棉花所縫制?”摸了幾下后,店家臉上便極為震驚了起來。
林立文再次點頭:“里面確是由棉花所縫制的。”
“我竟摸到了棉衣!真正的棉衣!”得了林立文的回答后,店家整個人是激動到不行。他還再次伸出手,又摸了摸林立文所穿的棉襖,過了好一會,卻突然面帶不舍的對林立文說道:“抱歉啊!你這棉衣實在太過貴重,我這小店委實買不下來。”
林老二聞言,只覺這事太過離譜:“為何買不下來?”
店家便苦笑:“客人說笑了,如今一匹棉布便可換麥子三石有余,你這棉衣里面若真全是棉花所縫制的,我便真買不起啊。”(注2)
他總不能為了一件棉衣,把家里大半銀錢全花了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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