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子葉簡單快樂的小生活里,其實也會有煩惱的存在。

        他偶爾也會在夜里偷偷地想一想自己的另一個父親在哪里，為什么自己只有一個爸爸，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兩個親人,而自己只有一個。

        剛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因此而苦悶了幾天。那時候，是顧盼秋緊緊抱著他，對他說，爸爸很愛你,對不起,沒辦法給你更多。

        他不希望爸爸因為他而苦惱,轉眼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他是個小小的樂天派，雖然很清楚自己是單親家庭的寶寶，但待在爸爸身邊,他依舊覺得自己很幸福。

        他只允許自己偶爾傷心,但不允許其他小朋友這樣說自己，所以他剛剛很兇地吼回去了，他爸爸明明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為什么會有人這樣說爸爸

        傅炎在這個時候背著小書包殺出來了,他站在啾啾面前,對這幾個小屁孩說“你們仨皮又癢了”

        三個小屁孩往后退了一步,一臉忌憚地看著傅炎。

        傅越一手把小流氓似的傅炎拽到自己身后，又走上前把啾啾拉到了自己懷里，他擋在啾啾面前,對這三個小屁孩說道“我就是顧子葉父親，顧子葉是我兒子。”

        可能他看上去實在太有壓迫感,語氣里有壓抑著的怒氣,雖然一字未提威脅,但三個小屁孩都被他嚇住了。

        臭小孩在短暫的驚愕之后落荒而逃,傅炎從哥哥身后走出來，安慰啾啾道“他們仨就這樣煩人，他們只是嫉妒你有這么多朋友，你不要在意啦。”

        啾啾搖了搖頭，漂亮的發絲在夕陽下泛著金黃，他像是高傲的小王子，輕聲說“我沒事的。”

        傅越蹲下來檢查啾啾的身體，看到他沒有任何磕了碰了的外傷才放了心。

        啾啾皺著眉頭，還是有些難過，他難過的時候就不愛說話，默默背起了剛剛掉在地上的小書包，大眼睛里一片灰暗。

        他垂著頭說道“謝謝叔叔喔。”

        傅越怔了怔，啾啾沒有把他說的話當真，他認為自己只是在給他解圍。

        傅炎看了眼幼兒園外剛剛停下的林肯，他說“哥，爸爸好像來接我了，那我先走啦”

        傅越點頭，和啾啾站在一塊兒，看著傅炎奔向傅鴻。

        “爸我來了”

        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傅鴻抱住了撲過來的傅炎，又遠遠地看向啾啾，啾啾正巧對上了他的視線，有些好奇地撲撲大眼睛。

        傅鴻對啾啾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很快就鉆進了車里。

        傅越看向啾啾“我們也走吧”

        啾啾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奶聲奶氣地對傅越說“叔叔，剛剛的事情你不要告訴我爸爸。我爸爸知道了會難過的。”

        他小小的一顆心已經學會了藏起心事，甚至想要快點長大保護自己的爸爸。

        傅越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把啾啾抱起來，說道“好，我們不告訴爸爸。我們去買冰激凌吃”

        啾啾輕輕點點頭，說道“啾啾想要一支巧克力脆皮甜筒，脆皮要厚一點。”

        “好。”傅越牽著他的小手，帶著他去買甜筒，“你剛剛做的很好，遇到這種小朋友，就應該兇回去。”

        啾啾裝作無所謂的模樣，說道“沒關系的，我很堅強的。”

        他還是個小寶寶，卻已經學會了堅強。

        傅越心里不是滋味兒，幼兒園門外有個零食小超市，他給啾啾買了甜筒，陪著他坐在學校門口的長椅吃脆皮甜筒。

        啾啾握著甜筒發呆，傅越看他這樣子心里難過，說道“冷吧”

        啾啾搖搖頭，說道“啾啾不冷的。”

        他脖子上還系著傅越給顧盼秋那條棕色的羊毛圍巾，他仰起頭看向了傅越，輕聲問道“鯊魚叔叔，你剛剛說你是我父親，是因為你喜歡我爸爸，所以這樣說嗎”

        啾啾淺棕色的漂亮眼珠倒影著傅越高大而英俊的身體，他眼神里有些沮喪，又有幾分藏在心底的期待。

        傅越怔了怔，原本他不知該如何開口，這一刻卻再也藏不住了。

        “啾啾，叔叔有事情要和你說。”傅越認真地對他說，“叔叔就是你另一個父親。在血緣關系上我們就是父子，叔叔沒有騙你。”

        啾啾漂亮的大眼睛和顧盼秋幾乎一模一樣，他懵了一會兒，歪著頭又發起了呆。

        傅越以為他沒有聽懂，畢竟啾啾才三歲半，小朋友的理解力是有限的。

        他又解釋了一遍“啾啾，叔叔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啾啾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寶寶，他已經比同齡人要懂得更多，成長的也更快。

        他手里的甜筒“啪嘰”一下掉落在了地上，但他沒心思去管掉了的甜筒，一個只在夢里出現過的場景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他滿眼都寫著不可思議的欣喜和無措。

        “不是鯊魚叔叔”啾啾輕聲說，“那是鯊魚爸爸嗎”

        “對，是鯊魚爸爸。”傅越很愧疚地說，“對不起，啾啾。”

        啾啾還是不敢相信傅越的話，他小聲地問傅越“那那我爸爸知道嗎”

        “爸爸還不知道，但爸爸很快就會知道了。”傅越把啾啾抱進自己的懷里，“寶貝，對不起，我向你保證，很快就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啾啾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傅越感受到自己肩頭的襯衣濕了。

        啾啾哭得像只可憐的小獅子，被同學欺負的時候他沒有哭，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也沒有哭，但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傅越懷里嚎啕大哭，淚水混合著鼻涕一起流了出來，傅越從來都沒見過啾啾哭得這么慘過，他手足無措地抱著啾啾，用溫暖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啾啾的后背，再一次地和啾啾道歉“啾啾，對不起。”

        除了道歉，傅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彌補這三年的空白。

        孩子在逐漸長大，也在逐漸懂事。幸好他來得不算太晚，還有很多年都可以陪啾啾共同度過。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呢”啾啾委屈地抽泣，“我每年過生日都在許愿見到另一個爸爸你都見到我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呢”

        “對不起，對不起，叔叔不知道你的存在。”傅越一遍又一遍地對他道歉，“叔叔來晚了，寶寶，叔叔也很愛你，叔叔會陪著你長大的，叔叔會一直陪著你。”

        啾啾哭紅了雙眼，他看著傅越搖頭，說道“我不要鯊魚叔叔，我要鯊魚爸爸”

        “好，鯊魚爸爸來了。”傅越抱著他耐心地哄著，“爸爸不會再離開你了。”

        啾啾點點頭，緊緊地拉住了他的手。

        寒風中他依偎在傅越的懷中，像是終于找到了溫暖的避風港，就像是一只小鳥終于找到了棲息的大樹，心安的他可以休息了。

        傅越原本以為啾啾要過一陣子才能接受他，這些話可能讓顧盼秋對啾啾說比較好。但小孩子心里都有一張明鏡，誰也騙不了他們，他們要的也不過是一顆真心。

        直到坐在傅越的后座，啾啾還在愣神。

        他發著呆愣神，傅越以為他還有怨氣，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這些年他的確虧欠了啾啾太多，突然出現在啾啾面前，確實讓孩子難以接受。

        “鯊魚叔叔，我爸爸很辛苦的。”啾啾揣著自己的小心思，抬眼看向傅越，“鯊魚叔叔，你要對爸爸好一點喔。等到你們結婚之后，我再叫你鯊魚爸爸。”

        他撲撲大眼睛，微卷的頭發垂在耳側，漂亮的像是一個大號洋娃娃。

        傅越沒想到啾啾這么小就會和他談條件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兒子好聰明，哭笑不得地說道“好，叔叔會努力追你爸爸做老婆。”

        啾啾用面巾紙擦干了自己的眼淚，這才對傅越的覺悟感到十分滿意了。

        他想起來剛剛掉到地上那只可憐的脆皮甜筒，有些委屈地說“我的甜筒又掉了，嗚嗚嗚辣么厚的巧克力脆皮”

        “一會兒叔叔給你再買一個。”傅越回過頭撓撓啾啾的小下巴，“你乖，別哭了，你要什么什么，叔叔都會給你。”

        啾啾點點頭，不愉快轉眼煙消云散，他現在非常快樂。

        他把傅越銀灰色的頭戴式耳機戴在頭頂，耳機里播放的是顧盼秋版本的暗涌。

        啾啾搖頭晃腦地聽了一會兒，說道“是秋秋在唱歌唉”

        啾啾有時候會親切地稱呼自己爸爸為“秋秋”，傅越被逗笑了，說道“嗯，秋秋唱歌很好聽。”

        啾啾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他抱著耳機十分乖巧地說“爸爸最厲害了。”

        車子停在超市門口，傅越對啾啾說“走吧寶寶，我們去超市。你選你愛吃的，我再選點你爸爸愛吃的。”

        啾啾最喜歡逛超市了，他開心地原地蹦了幾下，拍拍小手說道“好”

        晚上傅越煮了飯給大家吃，還給啾啾單獨涂了一只橙子小蛋糕。

        崔航把啾啾舉高高，笑嘻嘻地問道“顧啾啾，你今天怎么這么高興”

        啾啾撲撲大眼睛，說道“因為吃了巧克力脆皮甜筒。”

        崔航“嘖”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小人精在想什么，扭頭一瞧，傅越換了身衣服，還戴了價格不菲的腕表，似乎要出門約會。

        平日里傅越已經夠帥了，他今晚似乎特意收拾了自己，系了一條深灰色的漂亮領帶。

        “小崔，麻煩你照顧一下啾啾。”傅越說，“我和秋秋吃個飯。”

        “哦喲，二人世界啊。”崔航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的進度條最牛逼，傅總，加油。”

        傅越回眸對崔航懷里的啾啾溫柔地笑了笑，啾啾揮舞著小手說道“叔叔和爸爸早點回來喔。”

        崔航又“嘖”了一聲，心想那么早回來怎么去開房

        “傅總你們盡情玩吧，啾啾今晚就跟我睡了。”

        啾啾睜大眼睛，說道“不可以喔，崔叔叔，我要跟爸爸睡。”

        崔航看著懷里這個漂亮的小啾啾，等傅越走了才笑著說“小壞蛋。”

        啾啾跑到了一樓的落地窗前，目送傅越離開。他用臉蛋擦著節目組的玻璃，小臉都要變形了。

        崔航跑過去抱起他，笑著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這小鼻梁絕對是天生的，這么抗造，真漂亮。”

        啾啾不明覺厲，懵懵地抱著貓貓玩了起來，小聲說“叔叔，漂亮的崽崽有很多，懂事的啾啾只有一個。”

        啾啾對小貓說“貓貓要更愛我喔。”

        傅越車子開到距離公司還有十分鐘車程的地方，給顧盼秋打了個電話“秋秋，我快到停車場了，你出來吧。”

        顧盼秋下午吃飽了睡到了快三點才起來繼續練習，現在都八點多了，他唱的好累。

        他夾著手機輕聲道“我好餓呀。”

        他語氣似乎在撒嬌，傅越在電話那頭沉聲笑了，他說道“知道了，一會兒見。”

        傅越掛了電話，坐在車里沉思了一會兒如何顧盼秋開口。

        戴著黑色口罩的顧盼秋拉開車門上了車，他就算遮住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也是顧盼生姿的大美人模樣。

        傅越靠近他，起身拉過安全帶給秋秋系好。

        這么近的距離，就連小狐貍似的顧盼秋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傅越偏偏在這時候抬眼看他，顧盼秋差點以為傅越要吻他。

        傅越從車子里找出幾板巧克力，說道“你餓了就先墊墊。”

        顧盼秋拆開了一塊巧克力磚咬了一口，傅越今天明顯是收拾過自己，顧盼秋思索著原因，聞著傅越身上好聞的香水味，說道“啊你的aha信息素也是木質香調。”

        傅越隨口說“你喜歡么”

        顧盼秋最招架不住的就是直球，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空氣里似乎有多了幾分曖昧。

        “烏木沉香”顧盼秋猜著傅越的香水，“傅總，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來約我吃飯”

        “沒事兒就不能約你吃飯”

        傅越的車子停在了一家西餐廳門口，下車之后便和顧盼秋并肩走進了包間。

        顧盼秋這一路感受著服務生那微妙的視線，覺得自己已經坐實了妖艷賤貨的稱呼。

        他沒想到傅越還訂了燭光晚餐，傅越熟練地點了酒，然后把菜單交給顧盼秋，說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你喜歡什么就點。”

        顧盼秋點點頭，一邊翻菜單一邊說“你突然對我這么好，我有點不適應。”

        傅越勾起嘴角“那我是不是該有個債主的樣子”

        顧盼秋撲撲眼睫，還是覺得傅越今晚八成有什么話要跟他說，他這么強大的心理素質都被傅越搞得有點緊張。

        果然，紅酒剛剛喝了半杯，坐在他對面的傅公子交疊了雙手，說道“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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