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合照結束，大家便開始整理體育館。

        排球收進筐里，從倉庫拿來的拖把抹布將地板和柱子拖掃擦拭干凈。

        做完這一切，才算是徹底結束今天的訓練。

        忙的時候不覺得，結束了花野桃才驚覺自己一整天沒怎么進食。

        早飯自然是沒有吃的，中午的時候她蹭了排球部的飯團，就著早上媽媽給的兩瓶礦泉水吃完，雖然有被清水學姐體貼地問要不要再拿一個飯團，但她還是違心地以減肥為由拒絕了。

        飯團數量應該是計算好的，比起她來說，更需要是進食的是體力消耗更大的是影山他們。

        最后花野桃感覺自己還是吃飽了的。

        兩瓶水慢慢喝完也挺飽的。

        只是這飽來得快，去得也快。

        結束訓練，自然各自回家，到十字路口前，大家的路線都是一致的，只是腳程快慢的區分。

        花野桃推著自行車緩慢前行，身邊是同樣推著自行車的日向翔陽，還有雖然在她們后走卻也趕上來的田中龍之介和澤村大地。

        原本她身邊還有影山飛雄的，也不知道誰先打掃完，只是很自然得兩人同時一左一右走到體院館門口，和其余人道別。

        門口，她拿自行車，他等在她身邊，之后一路同行。

        直到日向翔陽從后面騎過來，一下車就嘰嘰喳喳得，先是委屈地控訴兩人都不等他一起走，花野桃沒敢說話，很不好意思她給忘記這事了，不過好在日向翔陽也不在意有沒有回應，緊接著就開始討論起今天的比賽。

        這個花野桃說得上話了，主要是影山飛雄給日向翔陽復盤這里應該怎么樣，那里又該怎么樣，她在一旁解釋補充，日向翔陽聽得一愣一愣的，只會點頭和哦哦哦了。

        這么一路走一路說沒多久，影山飛雄忽然消聲。

        日向翔陽還在消化剛才講解的內容，沒有注意到那令他頭暈腦脹居然和老師講課有的一拼的聲音沒了。

        花野桃發現了，她看了一眼影山飛雄，略微一挑眉，看著路前方的身影輕聲說道：“嗯，還好趕上了呢。”

        趕上菅原學長了。

        剛才一路上走路的速度還是有些快的，影山飛雄沒有表現出來，花野桃多少還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嗯，我去找菅原學長。”

        說完，影山飛雄就跑了過去。

        “咦咦咦，影山飛雄怎么突然跑了？”日向翔陽沒聽見影山飛雄說的話，再加上上下坡的原因，剛剛還能看見菅原孝支的背影，卻因為往前走了幾步被建筑物擋住了，等到走到轉彎后才又能看見。

        只是這段路在花野桃的刻意控制下速度慢了點，跟后面的澤村大地和田村龍之介遇上。

        再之后，另外三個人看見菅原孝支，和他身前的影山飛雄，只聽到：“菅原學長/阿菅學長/阿菅。”

        三人異口同聲，但沒有一個人叫著影山飛雄。

        花野桃清晰可見影山飛雄僵硬的背部，借著戴口罩的便利，只要不笑出聲，笑容再怎么燦爛也絕對不會被看見，只是那雙粉色的眼睛卻是藏不住，彎成月牙一樣。

        日向翔陽和田中龍之介先跑了過去，因為在剛剛那段路上，澤村大地說要請大家吃包子。

        聽到包子，花野桃條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甚至還幻聽到了肚子叫的聲音——雖然日向翔陽很快認領是自己肚子叫了，但說不準是二重唱。

        矜持讓她沒有跟著一起跑過去，步伐卻暴露了她的本心。

        其他人在說什么花野桃沒有仔細聽，她的目光緊隨著澤村大地進了屋，隔著有些透明但因為光線有些模糊不清的玻璃門，看見白乎乎的包子進了棕色的紙袋子，兩個棕色的紙袋飄著出來，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香氣。

        紙袋離她越來越近——

        澤村選手將其中一個紙袋給到了日向選手，他打開了紙袋，香味已經彌漫整個街道，他拿起了兩個包子，現在他咬下去了！

        是咖喱包！

        花野桃捏了捏自行車把手，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

        好在偷吃的日向翔陽很快被制裁，紙袋子重新回到了澤村大地手上，原本他想著他去問花野桃要哪種餡料的包子，就看著影山飛雄拿著問了。

        “咖喱？”

        “咖喱！”

        這不算是詢問，而是一種確定。

        兩個人的身邊仿佛出現了一層結界，隔開了他們所有人。

        影山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呢。

        澤村大地略顯憂傷地轉開視線，看著后面走來的月島螢和山口忠，向他們招手示意一起來吃狗糧，啊不是包子。

        包子很燙，花野桃雙手輪流拿著包子，一邊吹一邊撕開黏在上面的包裝紙。

        眼里心里都是包子，她儼然忘記自己戴口罩的原因是為啥了，為了避免被影山飛雄看見她臉上的痘痘。

        真的好大一顆，又紅又腫。

        中午避開影山飛雄吃飯團的時候，花野桃還偷偷摸了摸，她能確定的說，這個痘痘短時間內絕對不會消下去。

        是場持久戰。

        和痘痘，和影山飛雄。

        聽到問題的時候，花野桃沒有反應過來，她嘴里咀嚼著包子，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什么？”

        “你臉上又被蚊子咬了，還是個毒蚊子。我有帶藥膏。”

        影山飛雄耐心地重復了一遍，手也沒閑著，話沒說完就已經從包里拿出來一個圓柱物體遞了過來。

        花野桃嘴里的包子還沒咽下去，正好讓她有時間消化一下影山飛雄的話。

        她喜歡夏天又不喜歡夏天。

        喜歡是因為冰西瓜、冰鎮的汽水和祭典的煙火大會，不喜歡是因為炎熱的天氣和數不清的蚊蟲。

        尤其是她又特別吸引蚊蟲，不好好防護隔著衣服都能被咬一身的包。

        有次夏天練習賽，在那么寬敞的體育館里，蚊子不去光顧熱血沸騰的選手們，就只盯著她咬。

        沒有帶驅蚊噴霧或者藥膏，只能裹緊衣服，然后就是臉上遭殃。

        之后有被某個無良學長嘲笑，也有被某人遞上了藥膏。

        她還記得那個場景。

        刺目的光線無法透過繁枝茂葉，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斑駁陸離的陰影。

        即使想遠離樹叢避免被更多蚊蟲叮咬卻又惦記樹下的短暫涼爽和防曬。

        推著自行車前行，耳邊是蟬鳴聲，微風吹拂，黑發少年停在陽光處，太過耀眼晃得有些看不清。

        少年往前一步，踏進陰影中，走到她身前。

        額頭的汗水，急促的喘氣，起伏明顯的胸口，一切都是劇烈運動后的表現。

        少年是跑過來的。

        “花野桑，這個給你。”

        少年伸出手。

        那只修長的手里，是嶄新的藥膏。

        那一刻，強烈的風吹散滿地落葉，落葉搖晃著緩緩掉入不遠處的水池，惹起小小的漣漪。

        花野桃怔怔看著影山飛雄。

        他神情認真，一如那個夏日的下午和之后無數的早晨、午后和傍晚。

        “我臉上被咬了？”

        她就像是個復讀機，呆呆地重復了一句。

        少年點頭，點了點自己的臉頰上的一塊地方。

        花野桃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臉，什么也沒有。

        影山飛雄愣了一下，然后飛快地換了另一只手，花野桃也跟著照做——

        嘶。

        疼痛感讓她從怔愣中清醒。

        看著影山飛雄又伸出來的手，和手里的藥膏，花野桃嘴唇微動，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都拋之腦后，只想搖晃著影山飛雄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

        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甚至在接過藥膏的時候她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涂。

        蚊蟲叮咬腫成的包跟痘痘還挺像，她這估計也是昨晚失眠爆出來的痘痘……不不不，兩者還不一樣的，不能相提并論，不能拿藥膏涂痘痘！

        “不涂嗎？”

        “不涂。”

        “為什么？”

        “因為這是痘痘，不是被毒蚊子咬出來的。”

        “不一樣？”

        “不一樣。”

        “哦。”

        “咖喱包？”

        “咖喱包！”

        “你們……”完全被遺忘的澤村大地一臉深沉地開口，“誰把那袋包子拿回來？”

        他這里的一袋包子哪里夠五個人吃啊！

        “田中——”

        田中龍之介鞠躬：“我吃飽了！多謝大地桑寬帶！周一見！”

        一個人走了，第二、第三個人也走了。

        “多謝款待。”月島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山口忠見發小走了，也跟了上去，只是他還會充滿歉意地回頭看幾眼，走遠了就不用回頭了。

        “阿菅——”

        澤村大地嘆氣，充滿希望地看向菅原孝支。

        “啊抱歉大地，我還沒吃完。”

        給每一個人都分到了唯獨自己還沒吃的澤村大地最終把目光放在了唯一的希望上。

        “日向——”

        “什么什么，大地學長？”日向翔陽一臉幸福地抬起頭，過了半晌反應過來剛剛聽到的話，于是自告奮勇：“我這就把那袋包子拯救回來！”

        放下壯志豪言，才邁出第一步日向翔陽腳又收了回去。

        日向翔陽撓了撓腦袋：“他們好像在說話，還是等一會兒？”

        他一定看準時機拯救包子！

        終于！

        橙色的眼眸像野獸一般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來了——

        在徹底放棄口罩后，花野桃感覺莫名輕松很多。

        她坐在自行車后座，頭也不抬：“肉包好吃嗎？”

        “好吃。”影山飛雄點頭。

        花野桃掰開一半咖喱包，“一半咖喱包換你一半肉包。”

        影山飛雄小心翼翼地避開自己咬過的部分，掰了一大半肉包。

        只是問題來了，你兩只手里一半一半的包子，我手里也是一半一半的包子，該怎么交換。

        下一刻，一陣風掃過，影山飛雄手里屬于自己的那份包子不見了，一轉頭就看見一團橙色物體正咀嚼著什么。

        “不用謝！”日向翔陽笑容燦爛，手里拿著的的白乎乎包子上保留的餡料充分告訴別人這是肉餡兒的。

        “我看你們不好換，我就把影山的吃掉了！這樣花野桑可以把你那兒的一半給影山了。”

        日向翔陽覺得自己安排的很完美，“然后影山就沒有手拿袋子了，所以我幫影山拿袋子。”

        他邊說邊做速度很快，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紙袋子已經被帶走了。

        日向翔陽舉著紙袋子，驕傲挺胸：“大地學長！包子作戰大成功！”

        “日、向——！”

        “哇啊！你不要過來啊！我承認我是故意吃掉你的包子的！”日向翔陽噫了一聲，腳步下意識停了下來，然后又瘋狂逃竄：“我什么都沒說！你聽錯了！”

        花野桃悠哉地吃完手里半個咖喱包，剩下的半個她重新包上包裝紙，然后默默移動到總算吃上自己買的包子有點感動的想落淚的澤村大地身邊，連同菅原孝支一起觀賞這場飯后節目。

        直到屋內傳來一聲怒吼——

        “給我安靜點啊！排球部的！！”

        “噫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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