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小顧, 你這孩子是怎么了,跟他賭這個干什么。”董桂紅替女婿著急,讓人一只青蛙都抓不到, 這怎么可能,從頭到尾不去跑, 抓兩只在手里等著,都能贏他了, “賭什么賭,還開不開始了,正事不干,跑這來煩人。”
“二娘, 你說了不算,冰瑩對象都同意賭了,我錢已經(jīng)掏出來了, 來, 就交到二娘你的手里, 你做裁判。”穆炎走過來, 把錢塞到董桂紅手里。
“我可不要你的錢, 什么裁判不裁判的, 不算!”
“嬸子,放心, 我肯定不會輸。”顧長逸也從身上掏了五塊錢出來, “就您當(dāng)裁判吧。”
董桂紅不肯拿,還在拼命對著女婿使眼色。
“小顧,你說的這個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就算壯壯下去比, 也不可能一只都抓不到, 干嘛把錢白白送給他。”王雨娟跟著相勸,“你要是因為那常文棟生氣,其實沒必要,你看他連面都不敢露,說明他不敢惹你,只會在背后耍點小手段,這種人越搭理他越來勁,等你們一結(jié)婚,就能直接氣死他。”
穆冰瑩擰著眉頭看著男人,覺出他應(yīng)該是另有目的,不然不可能打這種小孩子都知道贏不了的賭。
想到那天他打聽穆炎聽力的事情,她看了眼穆炎,心下有些猜測,“媽,他要賭就讓他賭吧,您當(dāng)裁判。”
“啊?”董桂紅還是有些不情不愿。
“打什么打!”村支書沖上來,追著小兒子跑,“你正事不干,跑回村里搗亂,拿了常文棟的錢還嫌不夠,還要來打賭,趕緊回公社去,不準(zhǔn)參加這次比賽!”
“小顧,別跟他打,穆炎這小子從小就喜歡坑人占便宜,你別上他當(dāng)。”
“是,他就是故意激你,他捉青蛙的本事厲害得很,可能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
“有那五包煙給他,不如省下來留著結(jié)婚時候當(dāng)喜煙,不能白送給他。”
村里人跟著相勸,有些是真心不想看著顧長逸被穆炎明擺著欺負(fù),有些是想趁機賣個好。
但不管是什么出發(fā)點,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認(rèn)為顧長逸肯定得輸,穆炎和穆暉這兩個常年包攬第一第二的人,不可能連一只青蛙都抓不到。
顧長逸沖大家笑了笑,沒有解釋,攔住追著兒子經(jīng)過的村支書,“什么時候開始?”
“真要比啊?”村支書停下來喘著氣,看顧長逸面色堅定,相勸的話堵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行,你想比就比吧,就當(dāng)是玩玩了,就算穆炎贏了,我也不會讓他找你要煙的。”
顧長逸的打賭,讓本就熱鬧的捕蛙比賽,變得更有看頭。
村支書拿著一張紙開始點名,確定二十六個參賽人都在場了,村干部端來一個紙箱子,上面開了一個圓孔,讓參賽的人排隊過來抽號。
抽的號是對應(yīng)的網(wǎng)點,捉到青蛙就倒在網(wǎng)點里,留著村支書帶著村干部數(shù)。
穆冰瑩抽到的是6號網(wǎng),她關(guān)注著穆炎那邊,發(fā)現(xiàn)真是巧了,她抽到的網(wǎng)正好與穆炎挨著,他是5號網(wǎng)。
穆炎也在關(guān)注著她這邊,發(fā)現(xiàn)兩人挨著后,又一臉欠揍走過來,“好啊,這下能讓大兄弟仔細(xì)看著,我是怎么捉到青蛙,怎么贏你們的。”
“你就話多,趕緊下田。”
穆冰瑩拎起竹簍,心里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就算緊跟著穆炎和穆暉,也不可能回回都能阻止他們倆捉青蛙。
再說真那樣做的話,他們抓不到青蛙,她肯定也跟著抓不到,最后前三名全都拱手讓人,她還是一個工分都賺不到。
“我來拎著。”顧長逸臉上沒有半點擔(dān)心,接過竹簍之后,緊跟在穆炎兩人后面,往農(nóng)場那邊的兩片荷塘走去。
穆冰瑩只能舉著火把跟上去,一邊走一邊跟壯壯說:“等下我們一定要搶在穆炎前邊,多抓一些,要比他捉的多,這樣他就嘚瑟不起來了。 ”
壯壯也不想小姑夫輸,“好,我一定多抓。”
顧長逸聽到了,轉(zhuǎn)頭對著媳婦笑道:“今晚上聽我一次?”
穆冰瑩一怔,“怎么聽你的?”
“我沒說抓,你們不要抓。”
“行。”
顧長逸聽出媳婦不情不愿,將火把往前遞了遞,看清媳婦臉上布滿了擔(dān)心,“怕我輸了丟人?”
穆冰瑩搖了搖頭,“不是,輸了也不丟人,我是不想讓穆炎得意,從你那邊拿到煙。”
“放心,應(yīng)該不會輸。”
穆冰瑩觀察他一會,發(fā)現(xiàn)他真的一點都不擔(dān)心,不但不擔(dān)心,好像還很自信。
她不知道這種自信打哪來的,但是男人既然想玩,就讓他玩好了,沒有必要再強調(diào)她的看法。
畢竟他是軍人,走得遠(yuǎn)看得多,或許知道一些她們根本想象不到的層面。
黑夜無邊,月色皎潔,兩邊荷塘的草叢被一層煙霧覆住,螢火蟲在草叢之上飛舞,如同天空中的繁星落到了人間。
荷塘邊濕氣重,微風(fēng)涼爽,吹得人舒適暢快。
還沒到捕捉點,便看到前方的穆炎不停奔跑,拿著網(wǎng)捕捉青蛙。
穆暉手持彈弓,從斜背著的包里不停拿出石子,打中一只只青蛙。
“冰瑩,我們已經(jīng)抓到七八只了!”
聽到穆炎得意的聲音,穆冰瑩沒搭理,她剛看著路兩旁的渠溝里蹦上來小青蛙,正想去抓,又想到答應(yīng)男人的事,看他不說話,只能停下,指給他看。
然后男人隨意看了一眼,就這么走過去了。
穆冰瑩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既然答應(yīng)了,就要做到,牽住壯壯蠢蠢欲動的小手,一起繼續(xù)往前走。
一直走到捕捉點,看到穆炎他們正站在荷塘邊,一個豎起耳朵聽,拿網(wǎng)到河里捉,一個張開彈弓打,就站在這一分鐘不到,兩人就捕了三四只青蛙。
穆炎拎著竹簍走過來,到了跟前,把竹簍微微傾斜,給顧長逸看,“哈哈哈,大兄弟,你的煙可得收好了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屬于我的了。”
顧長逸沒看竹簍,“你是聽什么,判斷出青蛙在哪里的?”
“當(dāng)然是聽水聲,憑水聲猜出青蛙的落水點,怎么?你想學(xué)?”穆炎心情很好,反正已經(jīng)確定要贏五包煙了,停下來多聊一會也不耽誤,他很樂意。
“憑水聲猜測落水距離?”
顧長逸看到一只青蛙正蹦蹦跳跳往池塘邊去,指著它道:“這里有一只。”
穆炎下意識看過去,幾乎就在青蛙落水的一瞬間,就持著網(wǎng)把青蛙撈了上來,“嘿,兄弟,你這就讓我有點看不懂了,你不是說讓我一只都抓不到么?沒見你阻止,怎么還幫起忙了?”
顧長逸沒回答他的問題,認(rèn)真問:“你的眼睛也在看,為什么憑借的不是視力,而是聽力?”
穆炎:“看太慢了,光看的話,等青蛙下了水,根本追不上它,水聲更準(zhǔn)確,可以憑借三種聲音確定青蛙位置,一個是青蛙跳下水的聲音,一個是入水后的深淺聲音,還有一個就是青蛙游水的聲音,這是天賦異稟,跟你說你也聽不懂。”
“就你懂,就你厲害。”穆冰瑩沒好氣回了一句,轉(zhuǎn)頭看向男人,發(fā)現(xiàn)他在很認(rèn)真思考,本想說往前走,看到他這樣,沒有出聲。
顧長逸忽然又看向一旁安靜的穆暉, “你是憑借水面波紋判斷青蛙位置?”
穆暉愣了愣,點了點頭,“是,青蛙落水那一秒會有非常短暫的呆滯,憑借水波紋可以準(zhǔn)確擊中它,讓它行動遲緩,再拿網(wǎng)捕捉就更容易了。”
“你們繼續(xù)。”顧長逸看向媳婦,“我們往前走。”
穆冰瑩看他似乎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了,跟著他繼續(xù)往農(nóng)田和草叢里走。
本以為男人要開始抓了,沒想到繞著兩片荷塘走了兩圈了,看到了數(shù)不清多少只青蛙,男人依然不發(fā)話讓抓,把壯壯都給氣跑了,他才終于抓了一只,緊接著便說走累了,要坐田埂上休息一會。
穆冰瑩早已經(jīng)歇了今天晚上掙工分的想法,把竹簍放在一邊,陪著男人坐下。
農(nóng)田薄霧如紗,晚風(fēng)沁涼如水,抬頭看著滿天繁星,身邊坐著另一個人,彼此都感到由衷地愜意。
“真舒服。”顧長逸躺在了青草上,雙手疊在腦后,眼睛不是看著天上的星星,而是看著媳婦的側(cè)臉。
兩個竹篾火把插到了泥土里,仍然在燃燒,火苗輕輕擺動,在穆冰瑩臉上投下一層陰影,輕輕搖曳。
顧長逸內(nèi)心很羨慕這層陰影,羨慕它能貼在她的臉上,隨意撫摸。
他也羨慕夜風(fēng),可以隨意吹起她額前與鬢邊的碎發(fā),可以隨意吹起她的領(lǐng)口與衣角,還能吸收走她身上的香氣,在夜里肆意游蕩。
穆冰瑩感受到他熟悉的,熾熱的眼神,伸手將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掛在耳朵上,“地上有露水,會濕了你的衣服。”
顧長逸不想起來,“沒事,晚上回去就洗了。”
穆冰瑩:“海邊的晚上是什么樣?有這樣的風(fēng)么?”
“海邊?”顧長逸抬頭看向夜空,“沒有這樣伴著青草香的風(fēng),海邊的風(fēng)都帶著濕氣,那種濕氣和荷塘邊的濕氣不一樣,還多了一種咸腥味,但吹在身上同樣很舒服,尤其是下過雨的海邊,那時候的風(fēng),特別清新,吹了會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穆冰瑩轉(zhuǎn)過身,雙手撐在草地上,上半身前傾,雙眼前所未有的發(fā)亮,“你出過海嗎?去過海中心,遇到過風(fēng)暴嗎?”
顧長逸看到了,他很想起身,但怕一起身,媳婦就會害羞縮回去,他躺在地上,保持原樣,“你想去看海?對大海很有興趣?”
穆冰瑩點了點頭,“我很想去看一次大海。”
顧長逸從媳婦眼里發(fā)現(xiàn)一種憧憬,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不僅僅是看一次就能滿足的喜歡,他很好奇,“我聽嫂子說,你去過她娘家好幾次,珠市南邊就有港口,你既然去過市里,應(yīng)該看過大海。”
“不是那樣的海。”穆冰瑩往四周看了看,村里人都在兩片荷塘那邊的捕捉點,附近沒有火把,說明沒有人過來,確定完之后,她又盯著男人看了一會,想到男人不怎么識字,終于還是沒忍住內(nèi)心的澎湃,“呼嘯的海風(fēng)翻卷著波浪,桅桿弓著身正嘎吱直響我想看這樣的海。”
顧長逸眼里閃過異色,這一句詩,讓他更確定媳婦真正的內(nèi)心,與她不甚健康的身體完全不符,并不是別人以為的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恰恰相反的是,她一直在追逐驚險刺激。
人人都不敢做,不敢看的東西,她藏得很深,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全看完了。
尋常人憧憬大海,一般是憧憬萊蒙托夫這首詩的另外兩句:下面涌來比藍(lán)天清澈的碧流,上面正揮灑著金燦燦的陽光。
這種清新寧靜而美好的大海。
但是她媳婦卻在憧憬上面那兩句,憧憬風(fēng)暴席卷大海,孤獨的船帆嘎吱作響的景象。
顧長逸心底暗暗消化驚訝,面色不顯分毫,“常出海的人都懂得辨別風(fēng)暴,如果有這種天氣,不會出行,不過你要是想看,以后可以去海島附近的山頂上,就能看到海中心的風(fēng)暴,想去其中體驗的話,估計是沒這個機會了。”
“真的?”穆冰瑩笑了,“我又不傻,只是用這句話比喻,那你以后會帶我去看么?”
顧長逸笑道:“會,天氣好的話,還可以帶你出海去海釣,吃我們自己釣上來的海鮮,潮落時還可以去趕海,揀其他海貨。”
“海鮮?海貨?都有些什么?”
“很多,狼牙膳,金槍魚,海蝦海蜇,大章魚,梭子蟹,鬼頭蟹,鮑魚,馬蹄蛤”顧長逸說了一長串,“你心動了?”
“聽著很好玩。”穆冰瑩坐正身體,拍了拍手,“我就是問問,就算住在城里,有空一樣可以去海邊玩,我們這里離得遠(yuǎn),每次進(jìn)城也都是匆匆忙忙,所以沒怎么去過。”
顧長逸跟著坐起來,“怕我有壓力?放心,你永遠(yuǎn)不會成為我的壓力。”
穆冰瑩眼里笑意更深,“你今天為什么要打那個賭?是不是覺得穆炎和穆暉有當(dāng)兵的潛力?”
顧長逸驚訝抬眉,他是真沒想到媳婦會看出來這一點。
穆冰瑩被他驚訝的樣子逗笑了,“不然為什么會搭理他們,總不能是跟他們學(xué)習(xí)吧。”
“只是觀察一下,穆炎身上確實有天賦,是難得一見,千里挑一的天賦,這種天賦訓(xùn)練得好,會讓他成為一名非常優(yōu)秀且非常珍稀的軍人,但是光有這一項天賦不行,還得再看,另外”
顧長逸目看遠(yuǎn)方,“也得穆炎這些人愿意來,并有毅力堅持到最后,通過選拔,才能成為我想要的軍人。”
“這些?”穆冰瑩好奇問:“你想做的事,需要很多人?”
“需要很多出類拔萃的人,基本上是百里挑一。”顧長逸撣了撣背后的草,“不說這些了,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這事,只能你一個人知道。”
穆冰瑩彎起唇角,點了點頭,“保證不說。”
顧長逸盯著媳婦的笑容,聽到遠(yuǎn)處傳來動靜,緊了緊手,忍住沖動,“好像差不多了,咱們該去贏獎勵了。”
“啊?贏?”
穆冰瑩剛想通的事,又開始搞不懂了,“穆炎他們起碼抓了一百只青蛙了,我們才抓了一只,怎么贏。”
顧長逸拎起竹簍,拍了拍簍子,里面?zhèn)鞒鲆宦曧懥恋耐芙校熬蛻{它去贏。”
穆冰瑩滿頭霧水,跟著男人往捕捉點走。
火把已經(jīng)燒到一半,荷塘岸邊的捕捉點,蛙聲齊鳴,一走過來耳朵便被吵得有些發(fā)懵。
“你們終于來了?”穆炎得意已經(jīng)快寫到頭頂上了,指著6號點的網(wǎng)區(qū)道:“咱們打賭沒說錯吧?是讓我一只青蛙都捉不到,不是說你們一只青蛙都捉不到吧?”
網(wǎng)高至小腿,可以清晰看到每個人的網(wǎng)點里捉了多少只青蛙。
穆炎和穆暉的網(wǎng)點最顯眼,里面的青蛙數(shù)量,甩開全場所有網(wǎng)點,也不怪他那么得意。
董桂紅帶著全家人快步走過來,朝著竹簍里看了一眼,“這都快結(jié)束了,你們倆怎么才捉了一只青蛙?”
王雨娟‘嘖嘖’兩聲:“瑩瑩,等你們倆結(jié)婚,你真得好好管管小顧的錢,再能掙錢也不能這么花的,以前買東西就算了,好歹是自己家吃的,這一晚上,白白送出去五包煙,還是那么貴的紅牡丹香煙。”
穆冰瑩不說話,因為無話可說。
顧長逸沒把竹簍里的青蛙倒在網(wǎng)點里,而是直接把竹簍放進(jìn)去,“不是還沒結(jié)束,我看那邊還有人在抓。”
“再沒結(jié)束也輸了,你看,人家那邊已經(jīng)抓了那么多青蛙了。”董桂紅直搖頭。
“瑩瑩工分也沒掙到。”王雨娟跟著搖頭。
穆德厚父子倆齊聲嘆了口氣,也跟著搖了搖頭。
村支書舉著火把跑了過來,“小顧,你放心,打賭不作數(shù),你不用拿煙給穆炎,今天掙不到工分沒有關(guān)系,明天我就安排事情讓冰瑩去做,不會少了她的工分。”
“爸,您能別添亂了嗎,什么叫不作數(shù),怎么就不作數(shù)了,人冰瑩對象大兄弟,是軍人,是大男人,一言九鼎,當(dāng)然得作數(shù)。”
穆炎不管是臉上還是語氣,都充滿了得意,忽然,他余光瞥到了網(wǎng)點,面色一變,沖了過去,“哎哎哎——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青蛙都跳出網(wǎng),往你們那邊蹦呢?”
一話驚起千層浪。
在場的人都沖了過去。
果然看到所有網(wǎng)點里的青蛙都在躁動,距離穆冰瑩網(wǎng)點最近的網(wǎng)點里,青蛙已經(jīng)躍了網(wǎng),朝著6號點中間的竹簍蹦過去。
在穆炎驚叫完之后,數(shù)十只青蛙又呱呱叫著越了網(wǎng),他的百來只青蛙短短幾分鐘就少了一半。
村民們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看著所有青蛙就跟受到了召喚一樣,紛紛朝著竹簍蹦去,他們活了這么多年,舉辦過好幾次捕蛙比賽,都沒見到過這樣的情況。
“這是?”董桂紅驚訝得合不攏嘴,“你們在那竹簍子上撒什么藥了?還是竹簍子里放了什么青蛙喜歡吃的東西?”
“沒有,我們剛才不是看了,里面就一只青蛙。”
“嚯,那里面那只是蛙大王不成?所以這些蛙見了它,都朝著它蹦過去。”
“什么蛙大王,沒聽過這樣的事,你當(dāng)青蛙是蜜蜂啊?”
“小顧,冰瑩,你們到底做什么了?”
“哎哎!”
穆炎穆暉愣了半天,終于反應(yīng)過來時,網(wǎng)點里的青蛙已經(jīng)全都沒有了,就剩下網(wǎng)上還爬著一只沒來及越過去的,兩人急忙一起伸網(wǎng),想要扣住這最后一只。
結(jié)果網(wǎng)伸出去后,卻撞到了一起,青蛙順著兩只網(wǎng)的縫隙,挺身一躍,躍到了6號點,然后歡快朝著小伙伴們蹦蹦跳跳過去。
“什!么!情!況!”
穆炎感覺腦子都快炸開了,簡直是目眥欲裂!他眼睜睜看著辛辛苦苦抓了一兩個小時的青蛙,幾分鐘不到就全跑到對手那去了,一只都不剩!
他不服氣,抬腳就邁進(jìn)6號點。
“你耍無賴啊!”董桂紅上手一把將穆炎拖了出來,網(wǎng)都給拖塌了,穆炎還抬著腿要往里走,“我的蛙——那是我的蛙——”
董桂紅抓著他不放,“又還沒結(jié)束,那蛙是自己主動跑進(jìn)我們點里的,我們又沒破壞規(guī)則,上手去抓它!”
“就是!”王雨娟趕忙把塌掉的網(wǎng)栓起來,生怕青蛙再跑了,看著聚在一起,平時看了會起雞皮疙瘩,現(xiàn)在看了卻忍不住笑出聲的蛙群,這些青蛙此刻在她的眼里就是五包紅牡丹香煙,她才不會讓穆炎給搶回去,“上手就是犯規(guī),你有本事也讓這些蛙跑到你自己那邊去,沒本事就認(rèn)輸!”
“怎么回事啊,那我們的也跑了。”
“我得不到第一名,我覺得能混個第三名呢,都跑你們那邊算怎么回事。”
“李大黑,你得了吧,這么多年沒見你得過第三名,就你那速度,今年就能得第三了?別在這渾水摸魚了。”
“跑就跑了吧,我好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漸漸響起不同的聲音,大家都徹底反應(yīng)過來,圍到6號點周圍嘰嘰喳喳,發(fā)表自己的震驚,一點都不比里面的蛙群聲音小。
“小顧小顧!”村支書扒開人群擠進(jìn)來了,“這這,這怎么回事?這些青蛙怎么這么聽話?快說,快說說!”
這要是找到了訣竅,以后就省了大力了,根本不用再辦什么捕蛙比賽,直接就能讓這些青蛙自己跑到稻田里,不用再讓村民看著守著,可省了大事了!
他見顧長逸不吭聲,又看向他旁邊的人,“冰瑩,到底怎么回事?”
穆冰瑩在村里排得上號的聰明,這會卻是最后一個才反應(yīng)過來的人。
她受到的沖擊性比任何人都多,這完全超出她的所學(xué)與認(rèn)知。
書上沒有這樣的事,村里跟農(nóng)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人也不知道的道理,她更不會知道了,下意識看向身邊的男人,眼神還有些呆愣。
她都做好輸和不要工分的準(zhǔn)備了,這突然局面就扭轉(zhuǎn)了,她就要贏了?
顧長逸看著媳婦怔愣的可愛模樣,掀了掀嘴角,看向村支書,“比賽還沒結(jié)束吧?”
村支書剛想張口,就被旁邊的小兒子一聲吼叫打斷:“比賽還沒結(jié)束!我要再去捉一只青蛙!”
“結(jié)束了!”
這次村支書趕在小兒子前面開口了,舉著手里的手表,“九點了,時間到了,結(jié)束了!”
穆炎:“我不服——”
“吵死了,就知道鬼叫。”王雨娟一把將穆炎推的老遠(yuǎn),“不就幾包煙么,瞧你那點出息。”
“我”
“行了!別打擾我說正事!”村支書吼了一句,轉(zhuǎn)過頭來,沖旁邊的村干部招了招手,“你去,數(shù)一下誰捉的最多,冰瑩這個點不用數(shù)了,附近的都跑到她這里來了,肯定是她第一名。”
穆冰瑩呼吸一窒,心臟怦怦狂跳,被第一名的驚喜一砸,眼神也變得清明了,急忙轉(zhuǎn)頭問:“怎么回事?太神奇了!”
“是啊,小顧快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有這本事,以后稻田里就不可能再有害蟲了,畝產(chǎn)都得跟著提高不少。”
“青蛙要能自己跑里面待著不跑,真能把害蟲全都給吃了。”
“小顧,快說說訣竅,要真那么有用,支書再獎勵100工分給冰瑩!”
“沒問題,真要有訣竅,別說一百工分,你們倆就是穆溪村的大恩人,不,這種好方法肯定要傳出去,前后村乃至整個湖溪公社,所有公社都能用上!”
真要傳出去,不但能造福農(nóng)民,他們這一脈就能在穆氏族人里堂堂正正抬頭挺胸了,終于能正兒八經(jīng)掙回點臉面了!
村支書激動地臉色通紅,眼巴巴看著顧長逸。
穆德厚知道這事很重要,也跟著開口了:“小顧,你快說說。”
“其實沒有大家想的那些訣竅,就是趕上了天時地利,再對青蛙多做一些了解,就能辦到。”顧長逸把網(wǎng)點中間的竹簍拿出來,倒進(jìn)捕捉網(wǎng)里,“你們不要說話,暫時安靜一會,聽聽看有什么不一樣。”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屏氣凝神,不敢出聲。
連穆炎都不嚎了,擠到最前面,豎起耳朵聽。
沒了人聲,蛙叫聲在夜間更加清晰。
剛開始眾人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越來越多的人聽出不一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但顧長逸不開口,他們依然閉緊嘴巴,不敢出一點聲音。
顧長逸:“我看很多人的表情,應(yīng)該是聽明白了?”
“這只叫的最響亮!”穆炎聽力最好,搶答:“不但是最響亮,還是最洪亮,這是只公青蛙。”
“是,我也聽出來了,這么多蛙里就它叫的最響。”
“叫的最響,其他青蛙就聽它的?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就這樣的情況啊。 ”
“是,都種一輩子地了,捉這么多青蛙了,從來沒見過今天這樣的。”
一群人眼神又看向顧長逸,等著他說。
村支書急死了,“小顧,你就快說吧!”
“青蛙有雄雌,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它們會在夏季晚上□□產(chǎn)卵,一般在選擇伴侶上,雌青蛙會朝著叫得最響的雄性奔去,平時你們可能都沒有注意,就算注意到有幾只青蛙聚在一起,也不會多在意,今天是因為把它們捕捉到了一起,正好我又捉到了難得鳴囊最鼓,叫聲最響的青蛙,所以出現(xiàn)雌蛙尋雄蛙,雄蛙跟著雌蛙跑的景象,但是讓其他青蛙全圍過來,叫得最響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顧長逸撥動捕捉網(wǎng),將青蛙肚皮翻了過來,打著電燈往里面照,“這青蛙嘴巴里面正死死咬著一團(tuán)藥棉,是我放進(jìn)去的,比起蚊蟲,藥棉會特別吸引青蛙,會把它當(dāng)成比蚊蟲還要寶貴的食物,所以這只青蛙的叫聲不但是在求偶,還是在告訴其他雌蛙,它這里有最好的食物,青蛙語言是共通的,雌蛙聽得懂,其他雄蛙也聽得懂,這是第二個原因。”
村里人聽得聚精會神,眼神一直跟著顧長逸的手勢轉(zhuǎn)。
“第三個原因,穆溪村已經(jīng)超過一個星期沒有下過雨,現(xiàn)在蟬聲叫得響亮,飛蟲飛得高度大約在五米左右,整體水平線偏高,說明今天晚上到明天仍然不會降雨,青蛙天性喜歡潮濕,村里安排的捕捉點干燥,青蛙群待上兩個小時本就會出現(xiàn)躁動,再加上這個時候也正是群居動物遷徙的季節(jié),他們會比平時更敏感,更容易群聚到一起。”
“所以,想要達(dá)到剛才的景象,首先得選在遷徙季節(jié),□□時間點,讓青蛙察覺到危險,變得容易躁動,再找到一只鳴囊最鼓的雄蛙,放一些藥棉,就可以達(dá)到,但是這個范圍距離不會有你們想象中的廣泛,就拿6號點來說,只有5號點和7號點的青蛙全都跑了過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村里為了節(jié)省網(wǎng)繩,只在南北這兩邊選擇了兩米以上高度的網(wǎng)繩,防止青蛙蹦到水里,中間的網(wǎng)繩都在一米以下,青蛙躍不出去南北方向,才會隨著同伴,全都躍到了六號點。”
顧長逸說得話聽起來挺復(fù)雜,但這些內(nèi)容都是在田里干久了會接觸到的點,聽了不用怎么思考,腦子就能立馬轉(zhuǎn)過彎。
而且顧長逸口齒清晰,聲音鎮(zhèn)定沉穩(wěn),就像是天生的指揮者,村民們不由自主聚起精神,聽他講話,字字不落聽進(jìn)了耳朵里,等他說完了,基本上就全明白了。
“小顧,你真是個人才!”村支書更激動了,“那照你這樣說,只要我們多捉幾只鳴囊最鼓,叫得最響的青蛙分別放在稻田里,再放些藥棉,其他青蛙早晚都會跑過去,跑了還都不會走了,只要他們在里面產(chǎn)卵,青蛙生生不息,害蟲就無處可生了,社員們的糧食得節(jié)節(jié)高升哪!”
顧長逸點頭,“是這樣,就算遠(yuǎn)處的青蛙不過去,也比現(xiàn)在這樣一個個去捕捉要容易得多。”
村支書立馬大笑出聲,其他村民們臉上也都出現(xiàn)了激動之情,沒什么能比聽到糧食變多更讓他們興奮的了。
“小顧,你懂得真多!真是解了咱村的大難題了!”
“得給冰瑩獎勵工分,多給點!”
“同意!冰瑩,你真是找了一個好對象,給咱村帶來福氣的好對象!”
“德厚,桂紅,好啊,你們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閨女,才能找到這么好的女婿,好啊!”
要說之前全村人上趕著說顧長逸好話,上趕著巴結(jié)穆冰瑩,那都是受幾輛軍車和村支書巴結(jié)的態(tài)度影響,但現(xiàn)在這種夸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夸,看顧長逸的眼神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充滿善意與感恩。
穆家人全都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
先前他們還在擔(dān)心,還覺得輸定了,真沒想到小顧會弄出這么大一個驚喜!
“小顧是不是不止讀到高中,咱村里這些高中生都不知道這些道理。”
穆冰瑩正眼睛發(fā)亮看著顧長逸,耳邊突然傳來這句話,頓時愣了愣。接著便聽顧長逸說:“跟學(xué)歷沒什么關(guān)系,都是因為長期出任務(wù),也經(jīng)常在野外訓(xùn)練,對天氣變換,對各種動物的習(xí)性,了解得比較多而已。”
“還是當(dāng)兵好,不但能打仗,還能給咱這些種地的提出好意見。”
“小顧肯定不是普通當(dāng)兵的,這種腦子放在部隊里也是最聰明的。”
“數(shù)清楚了沒有?我們是不是第一名?”
王雨娟還記著五包煙的事情,一直盯著穆炎,發(fā)現(xiàn)他動了動腳,立馬喊出來。
“是是,肯定是。”村支書高興宣布,“今天晚上捕蛙比賽第一名,是冰瑩和小顧,原本第一名就獎勵100工分,因為小顧給村里建議了更好的捕蛙辦法,暫時先再獎勵冰瑩100工分,都沒意見吧?”
“沒意見,這能有什么意見。”
“沒意見!應(yīng)該的!”
頭一回得第一名,頭一回一下子得到第一名的100工分,穆冰瑩就夠抑制不住興奮的了,一聽還因為顧長逸,村里多獎勵了她一百工分,一下子得到了兩百工分,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
顧長逸低頭看向媳婦,“高興嗎?”
穆冰瑩使勁點了點頭,緊緊捂住心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生怕過于激動,引發(fā)心臟病。
看到媳婦的樣子,顧長逸臉色一變,“深呼吸,別激動,就兩百工分而已。”
穆冰瑩笑出聲,長長地深呼吸幾次,感覺心臟慢慢變得平緩,“沒事,就是剛才一下子聽到的時候,有點興奮。”
“穆炎!你跑什么!掏煙!”
王雨娟一把抓住要跑的穆炎,“不對,媽那邊是不是有穆炎給的五塊錢?”
“對啊!”穆炎一聽這話,頓時不跑了,“不算不算,二娘,把我的五塊錢還給我,這不算,剛才我有時間去捉青蛙的,都被你們攔著路,沒在最后的時間點去抓。”
“你想得美,別想耍賴皮。”董桂紅笑瞇瞇從身上摸出剛才穆炎給的五塊錢,遞給女婿,“小顧,給,這是你贏的煙錢,我看他是不可能拿得出來五張煙票,就把這錢收了算了。”
“我不服!”穆炎沖到顧長逸面前,“大兄弟,這種勝利你應(yīng)該沒什么成就感,不太好意思拿這五塊錢吧?咱們再比比,規(guī)規(guī)矩矩的比一場?”
“誰要跟你比,輸了就是輸了。”王雨娟生怕顧長逸同意,“小顧,別跟他比,他要再想比,就讓他再掏新的錢。”
“男人想法才不會跟你們女人想法一樣。”穆炎垂死掙扎,不放過一絲希望,“大兄弟,你是軍人,肯定會打槍,我們?nèi)ド缴弦爸窳郑纫粓鰪椆蚵槿福窟@次我要還是輸了,肯定愿賭服輸,不會有其他廢話。”
穆冰瑩一聽,就知道這比賽肯定得繼續(xù)。
果然,下一秒,顧長逸明顯感興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好,去比。”現(xiàn)他動了動腳,立馬喊出來。
“是是,肯定是。”村支書高興宣布,“今天晚上捕蛙比賽第一名,是冰瑩和小顧,原本第一名就獎勵100工分,因為小顧給村里建議了更好的捕蛙辦法,暫時先再獎勵冰瑩100工分,都沒意見吧?”
“沒意見,這能有什么意見。”
“沒意見!應(yīng)該的!”
頭一回得第一名,頭一回一下子得到第一名的100工分,穆冰瑩就夠抑制不住興奮的了,一聽還因為顧長逸,村里多獎勵了她一百工分,一下子得到了兩百工分,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
顧長逸低頭看向媳婦,“高興嗎?”
穆冰瑩使勁點了點頭,緊緊捂住心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生怕過于激動,引發(fā)心臟病。
看到媳婦的樣子,顧長逸臉色一變,“深呼吸,別激動,就兩百工分而已。”
穆冰瑩笑出聲,長長地深呼吸幾次,感覺心臟慢慢變得平緩,“沒事,就是剛才一下子聽到的時候,有點興奮。”
“穆炎!你跑什么!掏煙!”
王雨娟一把抓住要跑的穆炎,“不對,媽那邊是不是有穆炎給的五塊錢?”
“對啊!”穆炎一聽這話,頓時不跑了,“不算不算,二娘,把我的五塊錢還給我,這不算,剛才我有時間去捉青蛙的,都被你們攔著路,沒在最后的時間點去抓。”
“你想得美,別想耍賴皮。”董桂紅笑瞇瞇從身上摸出剛才穆炎給的五塊錢,遞給女婿,“小顧,給,這是你贏的煙錢,我看他是不可能拿得出來五張煙票,就把這錢收了算了。”
“我不服!”穆炎沖到顧長逸面前,“大兄弟,這種勝利你應(yīng)該沒什么成就感,不太好意思拿這五塊錢吧?咱們再比比,規(guī)規(guī)矩矩的比一場?”
“誰要跟你比,輸了就是輸了。”王雨娟生怕顧長逸同意,“小顧,別跟他比,他要再想比,就讓他再掏新的錢。”
“男人想法才不會跟你們女人想法一樣。”穆炎垂死掙扎,不放過一絲希望,“大兄弟,你是軍人,肯定會打槍,我們?nèi)ド缴弦爸窳郑纫粓鰪椆蚵槿福窟@次我要還是輸了,肯定愿賭服輸,不會有其他廢話。”
穆冰瑩一聽,就知道這比賽肯定得繼續(xù)。
果然,下一秒,顧長逸明顯感興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好,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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