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126 章
顧長逸看完合同, 遞給了穆冰瑩,“沈團長,你這價格是從哪里打聽來的?”
“是”沈懷霜看向老友,這個價格是老友去打聽到了玫瑰的千字, 再加上軍區咨詢了刊登版權費, 才大概估算出來的費用, “長逸,你是覺得價格不合適嗎?”
“當然不合適了, 你是知道了第二輪刊登版權費大概在兩百六十塊左右, 所以翻倍, 寫了五百二十塊,是么?”
顧長逸看沈懷霜點頭, 繼續道:“第二輪刊登版權,可以賣給很多家報社,全國大大小小報社數千家,我們能賣多少份二百六十塊?全國大大小小文工團也不少, 我們卻不能像賣第二輪版權一樣賣給那些文工團, 因為她們全在八大軍區文工總團下面, 整個珠圳軍區就有幾十個文工團, 你居然打算用五百塊買下話劇版權,舞臺版權, 歌曲改編權,之后讓幾十個文工團都能合規合法表演《南燕》。”
不等沈懷霜回應, 顧長逸又道:“這單單一個版權拿出來就不止五百塊, 我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寫上去這個數字,你這樣厚臉皮,作為軍區的軍人, 我都不好意思面對我媳婦了。”
餐桌上突然靜了下來。
沈懷霜面露尷尬,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顧長逸說這么多話,結果這么多話里沒有一個字是無用的,每個字都在打她的臉,讓她羞愧,抬不起頭。
翟潔玉常年在政治部與電臺工作,經常接觸到文藝作品,對于版權方面比正常人了解得多,聽了兒子的話,也覺得老友過了,皺眉道:“懷霜,你剛才還說不會讓我們瑩瑩吃虧,結果合同一拿出來,就讓我們吃了這么大的虧,你干嘛呢。”
看著老友面色更尷尬了,沈懷霜想到自己等下也得買版權,又轉頭教育兒子,“怎么說話的,沈阿姨是你長輩,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好好說不行么,怎么弄得跟敵方談判似的。”
“沒事,是我考慮不周,以前這種事都是外副團長他們去接洽,版權價格的事其實我了解不多,這樣,長逸,既然你懂,你就說一個價格,我回去再讓人重新擬合同。”
沈懷霜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終于有了臺階下來,不再處于剛才那么尷尬的氛圍里。
“你打聽的二百六十塊版權,是南燕剛刊登第三期左右的事情了,現在已經刊登到了第十期,首都第一份全國報都賣了三百八十二塊,冰瑩是軍嫂,住在軍區大院,對文工總團自然比對其他團親近,也自然是首選你們。”
顧長逸接過媳婦遞過來的綠茶,喝了一口,語氣放緩道:“《南燕》的首次登場表演,有多重要,看珠揚報社現在的聲勢就知道了,新雜志社拔地而起,銷量讓其他家仰頭望都望不到,你們文工團除了慰問表演,平時也要辦演出,參加比賽,要在總政文工團那邊評績,得到一部爆火的作品,能為你們帶來什么,你比我清楚,我就不開價了,你回去再和外副團長商量商量。”
沈懷霜面露急色,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現在也拿不準價格。
本想今天就把版權拿下,盡快回去排演。
年底大匯演了,確實如顧長逸所說,正缺一部新穎的好作品。
《南燕》不但作品好,題材是人人關注且了解的知青下鄉,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作品出現在舞臺上過,連總政上百個項目中,都沒有知青下鄉的題材。
之前是敏感,在不敏感的時候,《南燕》抓住時機一飛沖天,擁有強大的群眾基礎,不需要宣傳,只要放出去演出中有南燕,觀眾門票根本不用愁,只用擔心場地夠不夠大,位置夠不夠坐就好。
《南燕》本就是她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最高至寶”,有了它,不論是演出效果,表演新意,群眾受歡迎度,還是總政年底表彰,就全解決了。
之所以急著找到玫瑰,就是怕售出了全國報版權,火爆全國后,其他軍區文工團會像渴驥奔泉一般沖到珠市來。
結果剛才聽到,全國報已經賣出去了!
沈懷霜越想越急,現在的《南燕》可不像當初在珠市一樣,要一期一期刊登,刊登到第三期以后才會引起熱烈轟動,這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南燕》在珠市的情況,一定會提前就趕過來找報社,找玫瑰。
這要是被別人搶走了,她怕是要懊悔的腸子都青了。
沈懷霜坐不住了,拿著合同起身,“潔玉,你們繼續聊,我得回去開會商量,盡快把版權的事確定下來。”
“這就走了?”翟潔玉愣了愣,看著老友急得包都忘記拎了,又匆匆趕回來拿,稍微細想,想通了里面的關竅,“那你當心點,這個,瑩瑩畢竟是我們軍區的人,肯定會優先考慮軍區文工團,你不要太急,急出岔子來。”
沈懷霜腳步一頓,看向穆冰瑩,面露期待。
穆冰瑩把沈團長的著急都看在眼里,婆婆說的沒錯,她是軍嫂,以后一直待在軍區大院,要是先賣給了別人,除了會受到大院的異樣眼光,她自己也不能及時看到表演,她家里人也都不能及時看到。
畢竟這年頭外出一步就得要介紹信,總不能人人都為了看一場演出,又花錢買火車票,又花錢住旅館招待所,耽誤地里的活,耽誤掙工分不說,還需要長途跋涉,太不現實了。
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考量,軍區文工總團都肯定是首選。
穆冰瑩正想講話,顧長逸又開口了:“那可不一定。”
翟潔玉氣道:“長逸!”
沈懷霜的表情透露著一種“我很想罵人”。
這又浪費她幾秒鐘時間白等,不想再耽擱時間,忙拎著包匆匆忙忙走了。
顧長逸看向她媽,“你們不是平分飯錢?她都還沒結賬。”
“你這孩子。”翟潔玉瞪著大兒子 ,“真不知道你隨了誰了,這么能氣人。”
穆冰瑩也覺得他特別會氣人。
但他不氣她,只是愛逗她。
穆冰瑩想著,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綠茶。
“瑩瑩,我這邊沒有那么復雜,就是讀聲版權,暫時在珠市,先給我們欄目讀,其他地方,不妨礙你的事。”
翟潔玉說著,還擔心看著大兒子,怕他一張口又要說氣人的話。
穆冰瑩按住顧長逸的手,不讓他說話,“媽,讀聲版權我已經想好了,上次買的小包您不是不喜歡嗎,這個版權就當是補給您的禮物,之前我們結婚,還有給我安排醫生做手術,費了精神,也費了好些錢,一直想好好感謝你。”
“包?”
“包!我的包!”
翟潔玉驚叫起來,上前就要扒拉兒媳婦的包,“我的包啊!”
上次大兒子說了,這是兒媳婦掙得錢買的,她還不相信,覺得兒媳婦沒有工作,能掙什么錢,花的還不都是兒子的錢,沒把那包當回事。
現在知道了兒媳婦是玫瑰,一下子懂了當時兒媳婦掙的第一筆錢是什么錢。
那是《南燕》的稿費啊!
玫瑰用《南燕》的第一筆稿費給她買了一個包,她還給拒絕了!
翟潔玉頓覺得心頭火燒火燎,錯過了至寶一般抓心撓肝,“冰瑩,包帶來了沒有?”
“帶沒帶來都不能給您,那包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顧長逸悠哉添茶,“您老親自說了那包小,裝不下什么東西,拎著出門不方便,親自給拒絕了,我們作為子女,當然不能勉強您用不喜歡不實用的東西了,我們很孝順的。”
翟潔玉連連搖頭,“不小,一點都不小,我現在年紀大了,拎大包吃不消,那小包精致又好看,打開以后特別能裝,拿著別提多輕松方便了。”
顧長逸淡定喝茶,“您不是要裝治嗓子的藥,要裝野菊花枸杞,胖大海羅漢果什么的,那羅漢果一個也不小,還要裝水杯,哪里裝得下,不實用。”
“現在誰還隨身帶杯子,大院到電臺就幾步路,杯子拿手上都行,再說我都不怎么隨身帶杯子了,電臺放一個,方便得很。”
翟潔玉拼命推翻反駁之前自己說過的話,抓住穆冰瑩的手,“冰瑩,我的包,我的包給我。”
“媽,還是算了吧,那個包我已經拆開了,不能再當禮物送給您。”穆冰瑩不明白婆婆為什么要執著于一個包,“我把版權給您當禮物用,不好嗎?”
“版權不用送,小包必須要。”
翟潔玉搖著兒媳婦的手,眼神乞求。
那可是玫瑰掙得第一筆稿費,有著重大意義,她要是說給大院里的人聽,能被她們羨慕一杯子,那小百包就是閃著光的金包,就是獨屬于她這個婆婆的‘功勛章’,是什么東西都比不了的!
“嘖。”顧長逸放下茶杯,搖頭道:“當初挑刺有多高傲,現在求人就有多低微,何必呢?我都一再提醒你了,這是冰瑩掙的錢,有這結果,您也”
后面兩個字顧長逸沒說出來,但是翟潔玉和穆冰瑩都秒懂。
那是,活該。
“拆過了,媽,拆過了就不能送人了。”穆冰瑩不止拆過了,當時還往里放滿了東西,發現只要不裝稿紙,平時拿著用非常好。
她都試用過了,肯定不能再當禮物送給婆婆。
翟潔玉兩只手抓住穆冰瑩的手腕,“拆過也沒事啊,我就當你是幫我檢查了,我依然很喜”
“版權還要不要了?”
顧長逸拿掉他媽的手,“當時都拒絕了,現在想要就得給你?天下有這么好的事么?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要是錯過了,想得到還能得到,就不會后悔和珍惜這兩個詞語了,我們都用上了,不能給你,版權就給您當禮物了,您要是不要,就早點回去歇著吧。”
“要!”翟潔玉含著眼淚松開兒媳婦的手,心里比割了一塊肉還要疼。
主要是懊悔,悔得她腸子抽抽的。
悔了還得不到,沒法挽回,五臟六腑都跟著疼了。
“不用免費用,欄目會出錢買版權的,不用給欄目省,我能拿下《南燕》,已經能讓整個欄目,整個電臺歡呼慶幸了,錢我們自己來著。”
“會不會對您的工作有影響?”穆冰瑩怕因為她們是婆媳關系,電臺會有人說閑話。
“會,當然會有影響。”翟潔玉看出兒媳婦的擔心,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會讓我們欄目坐穩黃金檔,會讓我們電臺火爆,欄目收聽率暴增,各方面更上一層樓。”
穆冰瑩笑了,心里放下心來。
顧長逸知道媳婦在擔心什么,“不用擔心那些,《南燕》的效果擺在那里,別人只會說媽運氣好,生了一個好兒子,才能找到你這樣有才情的好媳婦,讓婆婆跟著雞犬升天。”
“你這孩子!”翟潔玉剛因為兒媳婦露出的笑容,又被兒子氣沒了,“夸瑩瑩就夸瑩瑩,你還順帶把你自己也夸了,夸你自己就算了,怎么到我這就沒好話了,什么叫雞犬升天,難聽。”
顧長逸:“難道不是嗎?”
翟潔玉:“是。”
穆冰瑩忍著笑說:“是讓媽的事業欣欣向榮。”
“還是瑩瑩會說話,不愧是玫瑰。”翟潔玉現在看兒媳婦怎么看怎么順眼,“版權費我也得回去再商量商量,今天準備的低了。”
既然婆婆堅持,穆冰瑩也不再說客氣話了,“媽,您弄好了合同,隨時來找我。”
“哎,應該就這兩天了,到時候還在文工團見,沈團長那邊應該也會盡快準備好合同。”翟潔玉端起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那走吧,我看瑩瑩好像都困了,是到該睡午覺的點了,我也早點回去跟臺里商量。”
穆冰瑩轉頭看向顧長逸,用眼神說,她困了嗎?
顧長逸微微搖頭,拎起她的包,“走吧,下去走一走。”
穆冰瑩沒困,是翟潔玉的心情和沈懷霜一樣,急著回去趕緊把版權敲定下來。
離開了飯店,與婆婆告別,穆冰瑩一上車就笑了出來。
顧長逸也跟著笑出聲,“已經多少年沒見過我媽這么失態了,沈團長也是,平時在團里端莊嚴肅,氣場很足,記憶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么吃驚。”
“媽的叫聲真把我給嚇到了。”
“何止是你,全餐廳的人都被她嚇到了,到底是靠嗓子吃飯的播音員。”
穆冰瑩失笑,抬手拍了一下顧長逸的肩膀,“媽要是在,又會被你狠狠氣到了。”
顧長逸順勢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去趟郵政局吧,以后錢越來越多了,正好今天錢帶了出來,去辦個存折。”
“好啊,對了,還得去趟百貨商場,上次急著見媽和魏叔,爸的禮物都忘了買了。”穆冰瑩當天來來回回的趕,又被他催著走,一時忘了,后來想起來,一直沒等他有空一起出來,今天不能再忘了。
“買個床墊,他腰上有舊傷,買個好床墊給他用。”
顧長逸發動車子,“你身上帶布票了嗎?床墊估計要布票。”
“帶了,前兩天報社總編給我的獎金里放了好幾張布票,之前做被子也有剩下的棉花票。”
兩人開車先到了郵政局,辦了存折,她想把顧長逸的錢,還有她的版權費一起湊個四千整數。
顧長逸不肯,單獨開了一個戶號,單獨把她的錢存起起來。
“你的存折存我的錢,留著零用,我的存折存你的錢,留著當存款。”
穆冰瑩笑他,沒有拒絕,隨他去了,存了三千整進去。
平時顧長逸的工資,完全足夠兩人的開銷,再說她們現在也沒有什么開銷,都是在家吃食堂。
“你都存進去了,去海島買家電材料不是還要來取?”
“我剛想到了,用的時候再取吧,都拿在身上萬一丟了上哪找去,再說我們也不買那么貴的家電,你不在家,就我一個人在家,看書寫字時間就過了去了。”
顧長逸再次發動車子,開向百貨大樓,“買個冰箱吧,島上溫度比市里要高,冰箱實用。”
穆冰瑩想到高政委家的冰箱,能放肉菜,能做冰塊,平時吃剩的菜放進去也照樣能保險,顧長逸看著又挺喜歡吃冰的東西,“一個冰箱多少錢?”
“品牌不同,價格也不同,好一點的估計□□百塊。”
“好貴。”
“你一趟版權費就掙回來了。”顧長逸笑著勸道:“你喜歡做的那些小點心,花果奶茶,做成冰的更好喝,島上熱的時候,你不用出門,在家就可以吃冷飲,要是遇上暴風雨,資源運輸不進來,冰柜里有肉有菜,也不用著急上火,根本餓不著肚子。”
聽到暴風雨,資源運輸不進來,穆冰瑩心動了,再看他很想要的樣子,點了點頭,“那買吧,對了,去完百貨大樓,我們再去一趟書店,我想買幾本設計屋子的書籍看看,另外”
另外什么,穆冰瑩沒說,顧長逸懂,“是想看看有沒有以前的書擺上來?”
穆冰瑩笑著點頭,“你怎么這么懂我,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你是我媳婦,懂你是我的責任。”
“哪有責任是懂媳婦,人家的責任都是掙錢養家。”
“既要掙錢養家,也要懂媳婦。”
穆冰瑩笑了起來,“甜言蜜語。”
聊了一會兒,車子便到了百貨大樓門口。
來過兩次了,再次進來,熟門熟路找到賣床墊的地方。
穆冰瑩最近琢磨著設計屋子的事,現在看到關于屋子的一切,都忍不住打量幾眼。
賣床墊的店里,擺著一張木架高低床。
穆冰瑩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覺得這個床是不錯,以前上學只看到過鐵架子高低床,很少看到木架高低床。
這種上鋪四周都有圍欄圍起來,看著比鐵架要更敦實安全。
顧長逸正和老板說著要求,看到媳婦在盯著高低床看,“怎么了?想到咱倆生孩子了?”
他只是隨意一逗,沒想到穆冰瑩居然認真點了點頭,還說:“這種很好,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可以睡一個房間,睡上下鋪感情更好,要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上鋪還能擺很多東西,感覺箱子放上去也不會塌。”
“別!”顧長逸后悔逗她了。
他知道媳婦想法很正常,這個年代不是二三十年以后,有不婚族和丁克族。
現在的人不結婚不生孩子,想法屬于非常不正常。
他也不是不打算要,是打算等過了這兩年再要。
原來他們就是在過年期間結的婚,婚后不久就有孩子了,他怕孩子按照原軌跡生下來,會影響媳婦原本炮灰的命運。
“我們現在不想這些,先以我們自己的喜好裝修,你忘了嗎,不要因為還沒發生的事情,影響了當下。”
穆冰瑩想了想,也是,孩子這種事還是要看緣分,不能提前準備這些有的沒的,無形中給兩人很大壓力。
“這就是最好的全棕床墊,里面都是天然棕絲,軟硬適中,清爽透氣,支撐力好,耐用,你們看看。”
營業員介紹著新搬出來的床墊。
穆冰瑩走過去看了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厚的床墊,大約小拇指長那么寬,表面蒙上了一層米色軟布,鉤織著花紋,輕輕按了按,彈性非常好,真是開了眼界了、
她以前在家都是木頭床板,冬天鋪些稻草,顧長逸的床也是在床板上鋪了一層褥子,睡著不那么硬,從來不知道城里還有賣這種床墊。
“多少錢?”
“一百三十五塊,不要布票,不要棉花票,這都是棕絲。”
一臺縫紉機?!
穆冰瑩緊緊咬著里面的唇肉,才忍住張大嘴巴的沖動,怪不得她沒聽說過,誰家有錢不買縫紉機,不買手表,不買收音機,不留著買自行車,拿來買一個床墊啊!
“確實不錯。”顧長逸坐上去試了試,掀開一旁的口往里看,現在賣的都是真材實料,不像以后,因為普及大眾,需要很多量,床墊里的棕絲椰絲少的可憐,都是用粘合劑把木頭屑,報紙,刨花下腳料等粘合在一起,成了精美的“健康床墊”。
“媳婦,買吧,這次買完,之后我們也來買一個回去用。”
“我們又沒有腰傷。”穆冰瑩二話沒說掏錢了,貴是貴,她也不懂為什么這么貴,但是顧長逸毫不猶豫點頭說買,說明物有所值。
公公平時對她這么好,又是為了上戰場才留下來的腰傷,別說一百三十塊,就是三百一十塊,只要她有能力,她就能舍得。
“到頭來,爸的禮物最貴。”
兩人笑著一起走出百貨大樓,留了地址,約好了時間,店家等下會專門開拖拉機送上門。
書店就在附近,沒有開車,直接走著過去。
穆冰瑩看書不少,但是正當光明看書店還是頭一回。
書店里擺著的都是正常書籍,挑了半天沒有什么關于屋子裝修設計的書,大家溫飽都還沒徹底解決,有的地方連棉被都不夠蓋,哪有閑情逸致去追求屋內裝得好不好看。
書沒買到,也沒看到她想看到書籍,文藝雖解放了,一些書還是不敢明目張膽擺上來,過往的陰影太重,國情沒有完全解放,誰都不敢去挑戰當“先驅者”,生怕天又變了,留下致命把柄。
顧長逸看媳婦失望,示意她走出書店,“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里?別亂走,我不看也沒關系,心里大概有數的。”穆冰瑩以為是一些比較隱秘,不能見日的地方,類似黑市那種,不讓他過去,他畢竟是軍人,暗地里還有人盯著,不想因為這個被人抓住把柄。
顧長逸笑著帶她往后面一條街走,“不是亂走,我們去信托商店。”
“信托商店?”穆冰瑩臉上露出驚喜笑容,她怎么把這個地方忘了,這里肯定會有很多屋子里用得到的東西參考。
信托商店就相當于供銷社的舊貨回收出售站,不過信托商店的東西要比供銷社的回收站新奇得多,也全面得多,藝術器具,皮絨牛革,沙發床板等等,只有想不到,沒有找不到的東西。
只要不介意是二手的,能淘到很多喜歡的物件。
但也要注意,很多東西也都是不能見天日的,比如說那些古董字畫,金銀玉器,得格外小心。
穆冰瑩一進店,就被舊家具吸引住了,梳妝臺,床尾凳,穿衣鏡,沙發茶幾,書柜儲物架實木石材藤藝,古典雕花,鑲嵌貼片,雖然看上去都舊了,但工藝設計都擺在那里,多看看就能產生更多想法。
“這本書,里面有照片可以參考。”
顧長逸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本書,穆冰瑩接過來看了,租界建筑史,里面都是江南那邊的租界建筑裝修,有清晰的圖片,還有設計師的想法,翻了兩頁,便趕忙合上,“能這么直接拿出來賣?”
“沒事,只是建筑,放出來就說明沒事。”顧長逸拿著書,陪著媳婦繼續去逛。
有些東西穆冰瑩真的有沖動想買,價格都不貴,但是想到島上有木工免費做家具,便放棄了,一件不貴,多買幾件加起來就貴了,不如多看看。
最后不止買到租界建筑史,還買到了兩本專門介紹室內布置,家具擺設的書。
穆冰瑩很滿意,付錢的時候,發現顧長逸手里多了一盆半死不活的蘭花,花盆里有很多五顏六色的鵝卵石,有些石頭似乎是從海邊撿來放上去搭配。
“要買這個?”
“這是一株珍貴的蘭花。”
看他喜歡,穆冰瑩沒說為什么不去買活得好好的,要買一盆半死不活的蘭花,也許就是有眼緣。
蘭花不便宜,售價八塊錢,因為當時回收價就很高,回收完沒幾天珠市就來了長達幾年的動蕩。
今年以前,過于嬌貴的花草都是封資修的產物,更沒人去買了。
擺了有些年頭,價格太高賣不出去,降下來又賠本,賣不出去,售貨員也懶得澆水打理,只每天上班時,把頭天喝剩的茶水倒進花盆,讓蘭花勉強活著。
穆冰瑩其實不想買,八塊錢,吃多少頓肉了。
她以前在村里上班,一兩個月都攢不下來八塊錢,放在城里也是要小半個月工資。
但是穆冰瑩沒說不買,掙了錢之后,還沒認真給顧長逸選過一件禮物,能掙這么多錢,還是他數次親自把關,就當是奢侈一把,給他的獎勵了。
然而顧長逸有些過于重視這盆花了,上了車以后,他把花直接搬到了前車臺上。
他先把車開出去一截,突然停下來,在里面翻翻撿撿,找出來一個透明色的石頭,一個透明泛著粉的石頭。
看他笑得不是一般的高興,穆冰瑩好奇:“你笑什么?”
顧長逸把兩個雞蛋大的石頭小心翼翼放進她的包里,“媳婦,收好,再過十年左右,我們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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