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步步驚心
“長孫殿下對于此番事情如何看?”
屋子中一人雙手抱在肩側,一把絡腮大胡子卷曲雜亂,頗有些不拘小節的豪放之感,此人正是夏啟軒麾下的謀士之一。
夏啟軒身披重金織錦的狐裘大襖,兩腿分坐開來,上身微微下傾將一雙修長的手放置于火囪子上頭,緩緩搓動著。
“這件事情本來就沒什么好談的,本皇孫那太子皇叔可不是什么蠢豬,不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什么弒君弒父的糊涂事情,況且你不是也說了,德妃一番籌謀打點之后,皇爺爺就把這件事情大事化了了,若是沒有什么真憑實據證明他的清白,憑著皇爺爺那性子,怎么可能放過太子皇叔呢。”
明圣帝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要發生一丁點兒夏天勤對他不利的事情,他都會記在心頭,所以這一次即便是德妃證明了夏天勤是清白的,這件事情也會像一個疙瘩一樣卡在明圣帝的心中。
火囪子里的橘紅苗子跳得熱烈,夏天勤望著角落里那些逐漸燃燒殆盡的火星子,用長鑷夾隨手撥了撥。
“只是不知道太子這一回得罪哪一方的勢力,竟然栽了大跟頭。”那絡腮胡的謀士低聲笑了笑道,“灑家一向看不慣那太子自以為是的模樣,仗著自己身份尊貴,就以為是下一任的繼位君王沒跑了,行事頗為囂張,哪里是能夠和咱們的長孫殿下比擬的!”
其他的謀士跟聲附和,這里頭的人多多少少在擇主的時候都事先考慮過夏天勤,畢竟他是太子,日后為王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夏天勤此人并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對待謀士也十分的苛刻,以至于許多人轉而投到夏啟軒的麾下,心中對于夏天勤也存著或多或少的怨恨。
夏啟軒不同于夏天勤,他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有自己的心思想法。盡管他招募這些個謀士來為自己出謀劃策,但是最后的主意從來都是他自己拿,絕不會被他人左右。
此時聽得眾人對他的一應夸贊,夏啟軒只是淡淡地笑了一聲,將身上的襖子拉緊了些,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往軟椅后頭倚靠。
“皇叔他啊,不是得罪的一方勢力,而是得罪了一個決不能得罪的女人。”
“女人?誰?”那絡腮胡的謀士搔搔頭問道,不免有些疑惑,“未曾聽說什么女人能夠有這么大能耐啊!”
夏啟軒勾唇不語,低下頭去捧起桌案上的龍井茶,掀開凈澤瑩透的白釉杯蓋,捏著小把在杯沿刮了刮茶沫子,緩緩吹一口氣咂咂細飲。
這絡腮胡的謀士是最近才投身夏啟軒麾下,對于之前的事情自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夏啟軒身邊呆的更久的花袍中年男子與鶴發老者卻相視一笑,明白夏啟軒話中所指。
“殿下,如今太子是將夏晟卿給徹底得罪了,依著夏晟卿的性子,以后也斷然不會再幫襯太子的,咱們要不要趁著現在......向他拋一拋橄欖枝?”
夏啟軒抿了兩口茶水略略搖頭,若是他現在迫不及待地去拉攏夏晟卿,用意未免也太過明顯,他好不容易才在夏子衿面前套了一點兒近乎,此時貿然拉攏夏晟卿定是會讓夏子衿懷疑他之前的種種用意,反而得不償失。
“多少人想要拉攏那個夏晟卿都沒用,本皇孫之前與他又沒什么交情,這個時候去露臉委實不大妥當。”
“那……”
“還是照原計劃,與明珠公主打點好關系再說別的。”夏啟軒沉眸說道。
這個夏子衿果然是魅力不同凡響,他原以為夏晟卿在意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即便是用情有多么深,也不可能做到豁出一切。
可他居然小瞧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意。
“本皇孫的好皇叔當真是個不成氣候的,放著夏晟卿這么一把好用的棋子不好好拉攏對待,卻白白讓他從手中溜掉。若不是因為他自己自作聰明地想要將夏晟卿掌控在手中,而尋死路地轉頭去對付明珠公主,恐怕本太子想要拉攏夏晟卿還要多等些時日呢。”
掌心的龍井茶溫度恰恰適宜,夏啟軒一面撥弄著蓋子,一面朝一旁的花袍中年男子揚了揚眉頭發問:“讓你盯著那個阿魏,盯得怎么樣了?”
花袍男子拱手稟報道:“回殿下,阿魏這段時日和明珠公主的那名侍女走的極進,前兩日聽聞他們二人還私自去了集市逛看,阿魏似乎對這位女子極為上心,已經在張羅著準備聘禮和生辰八字了,想要做足準備后求著殿下您再次為他提一回親呢。”
“如此甚好。”夏啟軒朗聲笑了起來。
也不知是上天都在幫他,還是天下間的機緣巧合之事,都讓他碰了個遍。
這個阿魏本是他手下一個默默無聞的侍衛,偶然有一日,他聽聞阿魏行蹤可疑,一直在尋找一個女子。
起初他以為這只是阿魏背地里在做什么見不得人勾當的借口,細細調查一番才發現,他尋找的那個女子竟就是明珠公主的侍女。
當真是天助他,他本來還頭疼著要如何與夏子衿交好,阿魏就帶著這個再合適不過的契機出現在他的面前,以至于發生后面那些事情,也是他料想之中的。
“你且繼續盯著阿魏和明珠公主的侍女之間的來往,一旦他二人有什么動靜,立刻向本皇孫匯報。”
花袍男子點頭稱是。
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盡觀其成,等阿魏和那個小葵的姻緣大事一成,那么他與夏子衿之間便有了一層密不可分的關系。
“明珠公主啊明珠公主,本皇孫可是把寶全都壓在你身上了,將來你可莫要讓本皇孫失望啊。”
噼啪作響的炭火燃燒之中夾雜著夏啟軒低沉細致的嗓音。他將手中那杯未喝盡的龍井茶端起,掀了杯蓋揚手將杯中茶水盡數倒入火盆之中,瞬間便發出了噗噗的聲響,澆濕了一大片火星子。
而他薄唇勾起,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墨生園這些日子來,比之從前似乎是略有些冷清起來了,日子越發冷,人也不大愛走動,過了秋后院子里的花草大多凋了個干凈,失了原來花草茂盛的蓬勃生機。
夏子衿在院子里頭站著,抬眼望著已經枯黃卷曲的葡萄藤,鬢邊擦過涼涼的冷風,覺得此景頗有些戚戚然的境意。
“公主,快到用膳時分了,您可要叫小廚房備下先?”
小桓子在她身后提醒到,將手里頭拿著的一方斗篷輕輕為夏子衿披上。
夏子衿點點頭,順口道:“讓小葵將前兩日父皇賜下來的補血養氣的藥材一同交給小廚房,花個把時辰熬一熬,晚一些本公主親自給晟卿送過去。”
小桓子撓了撓頭:“那個……公主……小葵她還沒回來呢!”
“怎么,她不是午后出去替本公主給慧如嫂子送安胎藥的么,這都快三個時辰了,即便是用走也走回來了。”
小桓子攤了攤手,這他也未可知的,從前主子交代什么事情都是他與小葵是輪著做,有時候小葵還會耍個滑頭強讓給他,這些日子來她卻是逮著機會就把活都攬去,奇怪的很。
“瞧,正說著她就回來了。”
小桓子朝著門口踏踏往這邊小跑的身影努嘴,夏子衿挑眉看過去,只見小葵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一張小臉因為喘氣急促而有些紅。
“好丫頭,去了哪里玩樂呢?”夏子衿朝著她揶揄問道,一雙靈動的眼眸在小葵略為有些臟的衣擺上掃了一眼,眼尖地看見衣料子上粘了許多草屑。
小葵沒曾想到夏子衿在門后候著她,圓溜溜的眼眨巴片刻,呼了兩口氣糯聲道:“沒……沒有玩樂……”
她這般說,又扭著指尖囈語如蚊:“就是路上碰見了阿魏……陪著他去西郊走了兩圈。”
西郊現下草木飛揚,山坡上頭寬廣遼闊,最是適合騎馬奔馳,享受這冬日里策馬奔騰與寒風交匯的感覺。小葵的衣裳上粘上的草屑障礙就是這樣來的。
夏子衿點了點頭,朝著小葵招招手,小葵抿著唇低頭過去,卻見夏子衿忽然低下身子來,雙手扳正了她的身體,眼眸里亮晶晶的。
“好丫頭,你老老實實告訴本公主,現在可是已經全然將自己的心意付諸出去了?”
夏子衿上一回便問過她這個問題,她自然知道夏子衿指的是什么。
上一回小葵是紅著臉否認,這一回小葵確是紅著臉點頭。
“公主……您雖然說過不知道阿魏對小葵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小葵也曾經懷疑過,可是經過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小葵能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阿魏對小葵的好,小葵難過的時候阿魏會想方設法逗小葵開心,歡喜的時候他就陪著一起歡喜。”
“他從未對小葵要求過什么,即便是小葵有時候和他鬧脾氣,他也全盤接納……他當真是除了公主之外,對小葵最好最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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