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銘老神在在，端起茶盞淺淺抿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這雙眼睛又不是喘氣兒的，還能認(rèn)不出老高的車？你們吶，等著就是了。待會兒老高來了把世外高人的架勢做足了，萬萬不能跌份兒。”

　　行吧。

　　聽老郭的。

　　孫恪清清喉嚨，正正顏色。不就是裝相嗎？有什么難的？

　　朱迎槐雖然心中惴惴，卻也盡量讓自己顯得沉穩(wěn)踏實(shí)。無論如何，不能在武德衛(wèi)丟了神機(jī)司的臉。

　　三人都不說話，吃茶的吃茶，閉目養(yǎng)神的閉目養(yǎng)神。

　　直到門外傳來嚯嚯靴聲，三人臉上同時露出喜色，相互對視一眼，便又?jǐn)咳ゴ脚闲σ狻?br />
　　門分左右，高儻邁步進(jìn)來，但見郭銘孫恪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似的，面色無波，緩緩起身，“高指揮使，您回來了。”

　　郭銘朝他行個道禮，“吾等靜候多時了。”

　　老郭好像跟從前不大一樣了。隨小陸出去玩了幾天，不但變得機(jī)靈了，瞅著也更有世外高人那個勁兒了。

　　高儻還禮，“您幾位回來就好。”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上首坐下，開門見山道：“陛下將徹查銅鏡一事，交予你我。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查，從哪查，如何查，您拿個章程。事關(guān)術(shù)士，武德衛(wèi)不堪大用。”

　　“您過謙了。”高儻落座，郭銘和孫恪也都了下來，朱迎槐立在孫恪身后，抿唇不語。

　　他只是小小一員神機(jī)生，商議正事輪不到他說話。

　　“既要查就趁早。”郭銘誠懇言道：“陰邪之物出現(xiàn)在宮中，此事非同小可。盡快查明真相，也好令陛下安心。”

　　高儻深以為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徹查一事，由您全權(quán)執(zhí)掌。武德衛(wèi)所有人等全都聽您調(diào)派，包括我在內(nèi)。”

　　啊？

　　老高這是不想擔(dān)責(zé)的意思？

　　郭銘眉梢動了動，面帶惶恐，“高指揮使折煞我了。我一個從八品的神機(jī)使哪敢調(diào)派武德衛(wèi)？倘若陛下得知我如此僭越，怕是連神機(jī)司都受到牽累。”抱拳拱手，哀求道：“高指揮使切莫再拿此事說笑。”

　　聞言，高儻哈哈地笑了，“郭神機(jī)使未免太過謹(jǐn)慎了。都是為陛下辦差，小小不然的細(xì)枝末節(jié)不打緊。”

　　郭銘慌張擺手，“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

　　高儻垂眸思量片刻，“成，您說使不得就使不得。術(shù)士的事兒我也鬧不懂，最終還是得您做主。”

　　他不想跟老郭搭伴兒。索性以退為進(jìn)，讓老郭把差事全部擔(dān)起來。他好騰出手盯著戶部工部。

　　他們忙活著安置地動中受傷的百姓以及重建倒塌的房屋等等事項(xiàng)。而他呢，就得嚴(yán)防有人貪墨，或是偷換材料藥材。

　　嘁！

　　都是一群見錢眼開的龜孫子！不看著不行！

　　冷眼旁觀的孫恪，品出點(diǎn)滋味。

　　老高明擺著不想蹚渾水。

　　差事辦的不利索，神機(jī)司扛。武德衛(wèi)片葉不沾身。

　　呵呵！

　　雞賊！

　　孫恪假裝掩唇輕咳，給郭銘使個眼色。

　　郭銘會意。

　　他不是傻子，當(dāng)然明白老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老高不行！

　　跟陸五姑娘比差遠(yuǎn)了。人家陸五姑娘待他們這班老神機(jī)使可親厚了。甭管好事壞事總想著他們。

　　不像老高。話說的好聽，事兒辦的差勁。

　　“既如此，我也不跟您客氣。”郭銘唇角微彎，“我們進(jìn)宮的時候您派個人隨同做個見證就好，其他的交給我們神機(jī)司去辦，您……意下如何？”

　　“好好。”高儻笑容和善，“都聽您的。”

　　老高也挺能裝相。看他現(xiàn)在這副好性兒的模樣，跟之前那個笑都不會笑的冷臉老高簡直判若兩人。

　　在朝為官，首先得會裝！

　　孫恪輕捻胡須，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勢。

　　裝唄，誰不會似的。

　　阿克給郭銘等人重新?lián)Q上茶點(diǎn)。

　　高儻端起香茶旁若無人的吃著。

　　郭銘拈起一塊芋餅，用干凈帕子墊著，將將送到唇邊，好像猛地想起一件大事，“哎喲，陸五姑娘讓我們給陛下捎個玩意兒回來。”

　　一句話嚇得高儻差點(diǎn)噴出嘴里的茶水。

　　好個小陸！

　　越來越不著四六了。

　　他剛把前番那個玩意兒打發(fā)出去，這又給陛下捎一個？

　　不像話！不像話！

　　郭銘恍若未見高儻轉(zhuǎn)為鐵青的面色，淺笑道：“真就是玩意兒。”

　　孫恪也跟著笑，“涼王世子不是被惡魘擄走了嘛。陸五姑娘就把讓我們把涼王那個不成器的三公子捎回來。都是涼王的兒子。大差不差。”

　　郭銘接過話茬，“陸五姑娘是這么說的。”

　　嗯。

　　像是小陸能說的話。

　　高儻在心里暗暗點(diǎn)頭。她慣會氣人。

　　孫恪見他不語，猶疑著問道：“您看，我們明兒個把人送宮里還是先放您這兒，您給送宮里？”

　　涼王三公子，不同于伍副將。他不能隨意處置。

　　但是……他坐半天了，也沒看見屋里還有其他人吶。老郭老孫把人藏哪兒了？

　　“涼王三公子現(xiàn)在何處？”高儻問道。

　　“這兒呢。”朱迎槐解下腰間荷包，掏出折成四方的風(fēng)箏，隨手一抖摟亮給高儻看，“念個咒兒就能變成人樣。”目光灼灼，暗含期待，“現(xiàn)在變嗎？”

　　變個鬼啊！

　　高儻揉揉酸脹的太陽穴，有氣無力的說道：“你收著吧。”

　　收著就收著，明天進(jìn)宮再變。保管陛下看完拍巴掌叫好。朱迎槐把風(fēng)箏重新折起來納入荷包。退后一步，在孫恪背后站定。

　　高儻咕咚咕咚灌下半盞茶水，方才覺得胸口不那么堵得慌了，深吸口氣，沉聲發(fā)問，“京城地動……就只是地動？抑或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個嘛……

　　郭銘面露無奈，“天機(jī)不可泄露。”

　　高儻聽到這句話，心情立馬又不舒暢了。

　　老郭故意的吧？這有什么天機(jī)可言？無非是陛下沒下罪己詔，遭天譴，地動了。

　　這有什么可藏著掖著的？

　　他手底下有小陸這樣的能人，對術(shù)士的事兒多少還是了解一點(diǎn)的。老郭擺明了糊弄他。

　　不愛說拉倒。他問小陸！

　　高儻唇角微墜，“倘若明日陛下問起此事……還望您不要如此敷衍。陛下近來易怒。”

　　郭銘朝高儻略一頷首，“多謝您提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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