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笙冰涼的指尖輕輕為我抹去淚痕，上前一步，低頭吻在我額頭：“喬，我能為你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以后，我把這任務交給蕭堯，我相信他會做得比我更好的。”
我緩緩搖著頭，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我不要你走...”終于明白了，我也是這樣自私，既無法把未來交托給他，卻也不忍看他轉身離開。
貪婪地希望只要自己一個回身，便看見他就在不遠的地方，默默凝視。
呵，原來我也僅此而已。
佑笙輕輕揉著我的秀發，低語著：“喬，你在我心里面的位置永遠不會變，盡管我不在你身邊，但是心早已放在你手里了啊。”
心頭狠狠地一顫，凝住了眼淚：“你...非走不可嗎？”
他給予我堅定的目光，將我耳邊垂落的鬢發捋好，許久以后，只說：“我媽不愿意再留在這里。”
我再也沒有理由去勸阻他，因為我知道他的脾性，如果僅僅是自己，他會為我留下來的，然而為了孫碧華，他可以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
盡量揚起臉，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睛時里面已經恢復平靜，朝他淺淺一笑：“對不起，我又任性了。明知道留不住你的腳步的，可還是忍不住要試試...”
佑笙神色有些怪異，正要開口之際，人群中有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來，就這樣闖進了我們中間，少女慌亂中抓住了佑笙的衣袖，邊道歉邊抬眼：“對不...啊，是薛先生啊，看見你正好，那幫人又追來了，快幫我掩護！”
少女一身淺灰色毛衣外加棉質長褲，看過去大約20歲的光景，臉上神色緊張，遇見佑笙仿佛看見救星般欣喜若狂，忙拉住他的手就往人群里擠，佑笙還來不及向我解釋，甚至沒有告別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呆如木雞地愣在原地，不過會兒，果然有一群黑衣人朝這邊跑來，他們匆匆而過，很快也淹沒在人潮中。
劉振霆這時回到我身邊，他推了下眼鏡：“那女人面容有些熟悉，可一時間又想不起是誰。”他撫額沉思半晌，最后還是無奈地搖頭。
當下我的心情說不出的復雜，我和佑笙的離別竟是如此兵荒馬亂地結束，就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劉振霆左手輕搭在我肩膀，小聲在我耳邊說：“喬，他回來了。”
我怔怔地抬起頭，還有些恍惚，不知眼淚又為何涌了上去，卻已經奪眶而出了，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朝我飛快地走來，帶著他熟悉的體味瞬間就包圍了我。蕭堯略帶沙啞而疲憊的聲音自我頭頂上方飄了下來：“喬，我回來了。”
我渾身上下忍不住輕輕抖著，埋頭嗅著屬于他的體香，其中也混雜了陌生人的味道，我哽咽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最后只淡淡地嗯了聲。
語言變得空白無力，此刻我只想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甚至沒有看清楚是誰，只憑著嗅覺便認出了蕭堯，并且準確地尋得他的懷抱。
以為的高興沒有發生，以為的喜悅也沒有出現，然而在心頭慢慢升起的是悲哀，我不知道是因為放不開佑笙就這樣離開了我，還是什么別的原因，但是心變得空蕩蕩。
我的內心瞬間荒廢成一座古堡，高高的外墻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把我柔軟而脆弱的心靈層層包裹，不留一道縫隙。
蕭堯終于意識到我的不對勁，他試著要推開我，要看清楚如今寫在我臉上的是什么，我卻緊緊抱住他的腰身，軟聲說：“堯，我好想你。”話是這么說的，然而我卻無法確定到底想著誰了。
是寒風的關系么？怎么漸漸心灰意冷的感覺？
他身形一頓，低聲笑著：“我也是。”他挪了挪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我這才察覺到他幾乎全身都扎著繃帶，狠狠地嚇了大跳，連忙檢查他的傷勢：“是不是弄痛了你？你怎么都不哼聲呢？”
蕭堯沉聲笑著，低頭吻了我額頭一下：“真的不痛，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脆弱？”
不自覺皺了眉頭，他就是這樣，再疼也不會喊出聲來。天知道這段日子他都受了怎樣的待遇，光聽到徐捷的輕描淡寫的幾句我都膽顫心驚了，可是他依然表現得如此無所謂，仿佛他的身體是鐵打的，經得起千錘百煉。
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剛才我到底是怎么了，怎能抱著他卻想著別的男人？下意識甩了甩頭，耳邊掠過他心滿意足的笑聲。
他真是高興啊。微瞇起眼睛凝視著這個男人，他笑起來連花容都會因此黯然失色，可他卻毫無自知之明，依舊笑得如此明媚，如此動人。
也許心虛，也許愧疚，我竟有些不敢去看。低了頭小心翼翼地握起他的大手端詳著，終于確定無礙后才用力握緊：“堯，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好嗎？”
經歷過失去后才懂得擁有的珍貴。
佑笙已經錯過，難道我還要錯過眼前如此美好的男人嗎？不，我堅定地搖頭。這次，我要好好把握住手中的幸福。
佑笙，但愿你也幸福。安好。
劉振霆回避了好一陣，這時才走過來，邊笑著說：“蕭堯，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我才循著聲音看過去，而身邊的男人比我動作還要快，他不言不語地大步上前，揮拳、擊出，迅疾利落，不過眨眼功夫，劉振霆的臉馬上添了新彩。
整個過程別說是我，就連被打的人都怔怔地呆立著。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忙過去拉住蕭堯還要揮起的手臂：“堯，快停手啊~”
前一刻還對我溫情脈脈的男人，下一刻便對振霆拳腳相向。這轉折來的不動聲色，毫無破綻可言。
劉振霆居然一點都不生氣，只抬手擦了擦嘴角，甚至勸我說：“喬，你退后點吧。”
他們是瘋了么？“你們這是為什么？”重逢的畫面還未退去，候車間便成了硝煙滾滾的戰場。
他們誰都不理會我，仿佛我在他們眼中只是塊透明玻璃。
蕭堯沉下臉，視線略過我肩膀看向后面的他：“劉振霆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背對著振霆的，此刻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聽不見他有任何動靜。夾在他們之間，我心跳如雷，卻盡量表現得從容不迫。
原來喧鬧擁擠的人潮倏然退后，呈包圍狀把我們推向中心點，有些人屏息靜氣地等待看好戲，有些人交頭接耳悄悄地議論我們。
我拉了拉蕭堯的手臂，試圖淡化他們倆詭異的氣氛：“堯，你身上還有傷呢，萬一扯痛了怎么辦？我們快回家去吧。”此刻恨不能飛天遁地，連帶著他們一并消失于人們的視線中。
腦海里倏然浮上了那天在醫院里醒來的情景，佑笙也狠狠揍著振霆。他們這些男人到底有什么糾葛值得在大庭廣眾之下連面子都不要？
要知道他們在H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只要仔細辨認，便聽見有人無意中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不用說，今晚新聞頭條便會是他們在車站大打出手的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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