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遇到祝瀟玄一次，原檸好幾天都有種不安感，就像有人拿著樹枝在平靜湖面上來回撥。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在古南辭職時，上司說的那句：“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安分。”

        這話說的沒錯，她習慣于眼下的境遇，在可控范圍內活動沒有問題，一旦出現不確定因素，就會慌張。

        不過她很快想通了，祝瀟玄肯定是偶然路過，當時附近商家十之八九都關門了，他正好選中了她家，就進來了。

        有了這次教訓，她決定不再貪戀晚上十點以后那點盈利，每天至多十點關門。

        可能這幾個月忙狠了，入秋不久原檸患了感冒，反復發燒，一星期才好，店里只能拜托柳嫣嫣照看著點。

        第二周她強忍著不舒服去了店里，到后廚看情況時，錢峯忙里偷閑跟她聊天：“姐，還記得上次那個帥哥吧？”

        “怎么了？”

        “前天晚上又來了，哈哈，我覺得他口是心非，嘴上說著不好吃，還是來了第二次。我估摸著又是喝了酒不舒服，想吃點熱乎的，你說咱要不要在門口加個宣傳語，例如酒后來一碗，養胃又舒服之類的……”

        原檸有些心神不寧：“嫣嫣當時也在？”

        “她不在，那天晚上家里有事先離開了，就我一人。”錢峯覺得祝瀟玄很有意思，“結賬的時候我還問他味道怎么樣，他又說一般，哈哈哈。”

        說曹操曹操到，當天晚上祝瀟玄又來了。原檸看看時間不到十點，覺得這已經不是要不要提前關門的問題，如果他喜歡吃這家面的話，成為常客也是有可能的。

        緊接著她發現自己因感冒戴了口罩的行為非常不錯，只要不對視，哪怕在他不喝酒的情況下都難以認出。

        只是他來了第三次，依然是醉酒后來的，清醒又不清醒的狀態，坐在窗邊的位置，側頭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餐桌上方懸掛的暖燈為他鍍上一層光，隔壁桌兩個女孩一直在偷看。

        隔天原檸跟柳嫣嫣說了這個情況，柳嫣嫣認為沒有太大問題：“祝氏正在這邊開發一個項目，可能他是負責人，所以往這邊來的頻繁吧。我覺得他應該沒有認出你，否則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來，應該是真覺得味道不錯，或者似曾相識？”

        原檸也認為他是沒有認出自己的，即便他對當年的事情已經沒有懷恨了，也必然不會想再看到她。

        “按理來說一個項目而已，他根本不需要親自監督，都是因為祝沂。聽我表弟說，上半年祝瀟玄經手的一個項目，祝沂暗中搗鬼，讓他損失了不少，差點降職。”柳嫣嫣總能帶來他們那個圈子的消息，“現在兩人都是董事長候選人，聽說祝沂為了得到更多支持，已經跟別家公司聯合搶自家的生意。”

        秦芩也聽的津津有味：“不管怎么內斗，都不能讓外人得利吧？祝家長輩不管嗎？”

        “管是管，但不會輕易插手，長輩那代也是想盡辦法搏斗的啊。祝家人為什么個個都厲害？就是因為能狠的下心，對自己，對后輩，無所不用其極才是一個商人必須具備的。”

        “所以放心吧。”柳嫣嫣拍拍原檸的背，“他們不像小市民天天為兒女情長發愁，他八成是早就不惦記你了。”

        原檸點點頭，是她一個人還在怪圈里，對別人來說，一切都是過眼云煙。

        祝瀟玄再來時，她是真的逐漸放平心態的，只拿他當普通客人，就像他只把這里當成一間普通面店一樣。

        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回憶和麻煩，每次他來，她都是戴著口罩的。

        ——

        進了十一月，祝瀟玄原本一周會來一次的頻率，卻連著兩周沒見到人。原檸想著應該是吃膩了？

        瞬間有種偶然重逢的緣分徹底斷了的感覺，她給自己開了一瓶啤酒，暗自慶祝了一下。

        要不怎么說不能念叨呢，次日晚上他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人也懶了，店里過了九點生意就不太好。原檸熄了燈，背好包包，在外面正要鎖門，看見不遠處一個男人下了出租車。

        原檸猶豫了下，重新進店開了燈。

        兩分鐘后，祝瀟玄推門而入，里面穿著黑色西裝，外面套著一件灰色風衣，一如既往喝了酒，今天似乎更醉一些，盯著菜單看了半天，才點點一如既往吃的那款“招牌老巷面”：“這個，加辣。”

        原檸戴著口罩，應了聲“好的。”

        祝瀟玄沒有走的意思，抬起頭，漫不經心看著她，著重強調了句：“加辣，不要再忘。”

        盡管穿厚了，但從臉龐能看出他比前段時間瘦了些，眉宇間疲憊盡顯。他強調完朝位置走去，原檸叫住他：“先生。”

        祝瀟玄停下來回頭，目光落在她那雙杏眼上，她垂下視線，輕聲開口：“還是得注意下身體。”

        不忌酒，不忌辣，為什么日常生活狀態這么糟糕。

        祝瀟玄朝向她站，微微抬著下巴，話音有起有伏，似乎覺得她有趣：“不僅賣面，還關心每一位客人？”

        “是的。”原檸回答的很干脆，“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這個店。如果先生因為酗酒來我們店里吃飯出了什么事的話，我們也得負責任。”

        這話一出，兩人均是一愣。

        那時候原檸住在他的公寓里，他接她放學，也是這套說辭，說保證她的安全其實是為了自己，將房子租給未成年人，出問題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原檸心虛，迅速進了廚房，端出來的面沒有放辣椒，祝瀟玄似是聽進去了她的話，沒有動餐桌上的辣椒醬。

        他比往常吃的慢多了，原檸坐在柜臺后看手機，將近半個小時見還沒動靜，抬頭去看，看到那碗面還剩好多，他半趴在桌子上，有些不對勁。

        原檸走過去，俯身問：“你……”

        祝瀟玄抬頭，額角全是冷汗，嘴唇沒有血色，她嚇了一跳：“怎么了？”

        “沒事。”他說了句，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想離開，卻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原檸扶住他的胳膊：“別廢話，說哪里不舒服？”

        祝瀟玄忍了忍，覺得確實不太行，才說：“胃。”

        “我送你去醫院。”

        原檸扶著他經過柜臺時拿了包包，到門口讓他靠墻站著，鎖門。

        祝瀟玄看著她戴口罩的側臉，突然問了句：“你是有多丑，為什么每次都戴口罩？”

        他站在暗處，臉上表情看不真切，原檸沒吭聲，他卻起了興致，又開口：“問你話呢。”

        “非常丑，丑絕人寰！”原檸沒好氣的鎖好門，“走吧。”

        “你有車？”

        “有啊。”原檸從包里掏出車鑰匙按一下，停靠在路邊的一輛粉色小電驢亮了亮。

        祝瀟玄：“……”

        兩人到了車前，原檸騎上去把車倒出來，戴好頭盔，翁聲翁氣的說：“上來。”

        祝瀟玄非常不情愿，卻還是跨坐上去。這是一輛女式電動車，本身就不大，越發他長胳膊長腿的，一坐上去，車子朝旁邊歪了下，原檸差點沒抓穩。

        “你抓緊我，別掉下去。”原檸囑咐了聲，開始朝最近的醫院騎去。

        夜風很冷，祝瀟玄沒有力氣，圈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纖瘦的右肩膀上，街道景色匆匆，他一言不發看著。

        原檸以為他難受的厲害，出聲安慰：“堅持一下，再過兩條街就到了。”

        祝瀟玄沒應聲，原檸頓時緊張起來：“喂，跟你說話呢，不是暈過去了吧……”

        “沒。”祝瀟玄聲音不大，剛說完這句，口袋里手機震動起來。

        他接起電話，不知那邊在說了句什么，他回答：“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他跟原檸說，“前面拐彎，去琴臺路正在修建的廣場。”

        琴臺路那邊正在起樓，規劃中是一個商圈，算不上很遠。原檸在十字路口停下，側頭沖身后的他問：“你不去醫院了？”

        祝瀟玄“嗯”了聲：“現在好多了，有急事處理。”

        原檸：“……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吧。”

        祝瀟玄抬手敲敲她的頭盔，意思是先卸下來，原檸摘掉頭盔，頭卻沒更往后轉：“怎么了？”

        祝瀟玄靠近她，呼吸在她耳畔，像在給人吃定心丸：“你放心，我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去訛一個服務員。”

        原檸忍不住說：“我是服務員，但也是老板。”

        “哦，老板貴姓？”

        原檸不想再閑聊，又問：“你真不去醫院？”

        身后的祝瀟玄沒說話，在找什么，很快，他把兩張紅鈔票塞進原檸外衣的帽子里：“路費。”

        原檸最終還是聽從他的意思將他送到了指定地點。

        正在修建的琴臺廣場很大，到了地方，祝瀟玄下車，順勢拍拍她的頭盔，道了句：“老板，剛才出來的急，你還是回一趟店里，把電之類的關好，路上小心。”

        他說的匆匆，下了車就頭也不回的往里走，一片廢墟的荒涼中，偌大的照明燈將他的身影拉長。

        從前他就是如此，涵養刻在骨子里，相處起來，那些微小的細枝末節總會讓人莫名覺得舒服。

        原檸嘀咕著誰給他打的電話，怎么他來了，卻一個人都沒迎出來。終于在他要進樓時，出來三五個人，著急著的跟他說著什么，似乎是出了什么要緊事。

        原檸掉頭返程，騎出去兩百多米，總覺得車子搖搖晃晃騎不穩。她停下來，開著手機光檢查，很快發現前車胎竟然在跑氣，可能是剛才不小心壓到什么東西劃了一道大口子。

        原檸嘆口氣，直起身子前后看看，根本沒有可以尋求幫助的法子。


　　(https://www.dzxsw.cc/book/83313163/3157710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