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第五次見面，吳醫生依然沒辦法從原檸口中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檸乖乖巧巧看著好攻略，問什么說什么，實際上兜兜轉轉，老躲著重點。

        “你很厲害，年紀輕輕就開了一家店。”吳醫生給她拿了瓶果汁，“年后忙嗎？”

        原檸喜歡這款果汁，每次來了都愿意喝：“挺忙的，前幾天又招了兩個新員工。”

        吳醫生又聊：“祝先生呢，也很忙吧。”

        原檸：“對，他那才是真忙。”

        “我看他每天都陪你來，真的很暖心。”吳醫生在辦公桌后面雙手交握，“就算為了這份心意，你都應該努力的克服自己不愿面對的過往，是吧？”

        原檸的心隱隱疼起來，緊握著果汁，避開她溫和卻又極有洞察力的眼神，點點頭。

        吳醫生正式進入今天的正題：“前幾天我已經了解了當年的事情，現在我想問你的是，當時是基于什么樣的心理狀態下離開的？”

        原檸：“周圍人都是那種看法，我呆不下去了，看不到未來。”

        “所以你是肯定自己的，只是受周圍人影響，就像小姑娘們愛看的電視劇，被迫和愛人分手，實際上心里那把火一直在燃燒？”

        原檸手心出汗，身體的不適感逐漸襲來，吳醫生提醒道：“我前幾天教過你方法，試著用一下。”

        原檸深呼吸一口氣，自己慢慢調整，兩三分鐘，舒服一些了。吳醫生繼續問：“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

        原檸目光移向墻上的表：“吳醫生，今天的時間到了。”

        “原檸，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吳醫生說，“你自己也說了，祝先生在當年的事情中沒有做錯什么，可是這么多年，他何嘗不是活在那段過去里，你要是真為他著想，就得解開這個心結，彼此都輕松。你也是基于這個目的決定來見我的不是嗎？”

        原檸呼吸亂了，閉了閉眼，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聲音：“火沒燃著，滅了。”

        吳醫生點點頭，往下引導：“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說。”

        原檸如同一具被抽干氣血的人偶，靠在座位里，字眼如同沙礫來回磨嗓子，每說一個字都好像帶著血：“我跟我媽一樣有著卑劣的基因。”

        這話不是第一次說出來，十八歲那年，原檸崩潰時跟柳嫣嫣說過。她厭惡自己打著愛情的名義寄生在祝瀟玄身邊，她在看清自己可恨的內心后，深惡痛絕。

        后來的很多年，她無數次咀嚼這件事，知道自己思想偏激了，她拼了命的安慰自己。日子在消極一天樂觀一天中度過，這很像把食物在常溫和冷藏里來回放，不知不覺就壞了。

        其實根本沒有擺脫這種思想，反而融在骨頭里，流在血液里。

        不配。

        就是不配，跟物質沒多大關系，是心的一高一低。

        休息室，過了以往的一個小時后，祝瀟玄隔幾分鐘看一次時間。

        隔壁終于響起開門聲，他快步出去，看到吳醫生把原檸送了出來。不同于前面幾次的愉悅，她眼眶紅著，看他時可憐兮兮。

        祝瀟玄的一顆心被揉碎了，手掌貼著她后腦勺往前帶，按在胸前。

        原檸抱住他的腰，怎么都止不住抽泣。

        祝瀟玄朝吳醫生點了點頭，直接把她整個抱起來回到休息室，坐在沙發上，輕撫她的背：“想哭多久哭多久。”

        原檸哭的更兇，鼻涕眼淚全擦在他西裝上，覺得不太妥，悄悄拿自己的衣袖給他擦。

        祝瀟玄看她趴在自己胸口睫毛掛著淚的模樣，將唇貼上她額頭：“要不要換個醫生？”

        為什么會這么痛苦。

        “不要。”她悶悶回答，“我跟吳醫生有感情了。”

        祝瀟玄給她擦淚：“想吃什么？”

        原檸扯著他的手指玩：“你得回去上班了。”

        “不要緊。”

        “要緊的！”原檸推他，“你快去吧。”

        這個別扭兒，祝瀟玄真拿她沒辦法：“要不跟我一起去公司，給你點外賣？”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祝瀟玄把她帶到了公司，點的外賣也剛好到了。一進辦公室，幾個等著他處理事情的人涌上來，他先把外賣袋子遞給原檸，示意她可以去茶幾那邊吃。

        原檸聽話的到沙發前坐下，看著被人圍繞的祝瀟玄逐件處理事務的樣子，覺得他好迷人，心撲通撲通的加快。

        一個多小時后，祝瀟玄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走到正在玩手機的她身邊：“不是餓了？”

        外賣袋子還端端正正放著。

        原檸瞅見人都走了，才去解袋子：“剛才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吃，哎呀……”

        她很失望，“涼透了。”

        “有微波爐。”祝瀟玄打算給林兆打個電話。

        原檸攔住他：“算了，不要忙這些雞毛蒜皮了，餓過頭不餓了。你們好忙呀，晚上要加班嗎？”

        “加。”

        原檸一邊給店里打電話，一邊跟他講：“你別攔啊，你們的晚飯包給我。”

        原檸找李象遠統計了人數，如數報至店里。六點半，妙靜等人準時把餐送到。

        員工們都八卦的聚在一起挨個領飯，原檸和祝瀟玄站在一旁，她大方說：“以后你們加班就告訴我，我免費給你們送外賣。”

        祝瀟玄還沒說話，旁邊幾十雙耳朵聽到了，齊聲高呼：“謝謝老板娘！”

        原檸愣了愣，臉頰升起溫度。

        冬日里熱烈的氣氛特別珍貴，鬧哄哄的，原檸不知怎么覺得身體里有根堵死的神經被疏通了。她忽然換了個思路，如果她無法相信自己，那么應該相信他吧。他選擇的事情不會錯，像這個生氣勃勃的公司，他選擇的人不會錯，像諸如林兆的許多員工。

        他當年選擇了她，她怎么會差勁呢？

        原檸仰頭跟祝瀟玄說：“你下來點兒。”

        祝瀟玄依言垂頭，她悄悄跟他說：“我今天心里特別舒坦。”

        祝瀟玄問：“為什么？”

        她答非所問：“祝瀟玄，等我解決好心理問題，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祝瀟玄不知道吳醫生究竟跟原檸聊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疏導的，她像一根潮濕的火柴，忽然就燃了。

        晚上，他給吳醫生打電話詢問，吳醫生說：“我覺得功勞不全在我。因為她說，從以前到現在，能夠給她生命力的，從來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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