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去祝家那天，原檸開始慌了。之前想好買的那些禮物，忽然覺得哪哪都不好，哪哪都不合適，拉著祝瀟玄在商場轉了三五圈，一個也沒買成。

        最后祝瀟玄拉著她出商場，到了停車場打開后備箱，里面已然有一些禮物，他說：“就知道你臨時得抓瞎，我已經準備好了。”

        原檸指著一個果籃：“這個也太……”

        便宜了吧。

        不止這個果籃，別的東西同樣是普通中的普通，價格不在里面，更沒花樣和稀罕。

        “算了，還是按照我之前列好的單子買吧。”她現在發現自己的想法比他好太多。

        祝瀟玄拉住她：“就這些，聽我的。”

        原檸氣的搖頭：“這些太隨意了。”

        祝瀟玄很固執：“你能去已經是給足他們面子，這一點足夠了，還要買多貴多好的？”

        原檸發現他挺小氣的，自己都徹底放下過去了，他心里還計較，于是開導道：“話不能這么說。”

        “況且你父親不在了，我沒辦法好好拜訪他已經很遺憾了，怎么敢讓他的寶貝女兒那么不計前嫌禮待我們家。”祝瀟玄輕撫她的頭發，“這次聽我的，行嗎？”

        原檸和華容的矛盾才叫不可調和，祝瀟玄從不多問，一切尊重她的決定，她權當自己沒有這個母親，他亦是。

        原檸還是覺得不太行，奈何擰不過他，只得上了車。路上，祝瀟玄又悠悠說：“再說，我準備的東西哪里差了？我覺得挺好，水果是進口的，國內沒有。”

        原檸給他一個白眼：“行，您說的都有理。”

        到祝家時十一點多，孔青因在門口等，看到原檸下車，笑著過來迎她。原檸挺恍惚的，感受到一種真切和喜歡的心情。

        “快進來，飯馬上好了。”孔青因有些不知道說什么，仍然盡可能的跟她找點話說。

        原檸看見祝瀟玄打開了后備箱，依然覺得不該拿那些東西，只能硬著頭皮說：“阿姨，實在不知道該買些什么……”

        孔青因正好看到祝瀟玄把東西提了出來，頓時覺得無奈又好笑。那幾樣東西是昨天別人來拜訪隨手提的禮，她明明記得當時放在一張空桌子上，等想起來問保姆，保姆說是沒見。后來得知祝瀟玄回來過，想著是他順手帶給原檸當零嘴了，卻是萬萬沒想到，這幾樣東西，又被他當成禮送了回來。

        真是一分錢沒花。

        原檸是蒙在鼓里的，不知道祝瀟玄還暗中拿這件事噎了噎家里人。三人一起進門，祝乃衡和祝沂的目光都在幾樣禮物上停了停，都明了了。

        這頓飯吃的很和諧，祝乃衡話不多，坐在主位幾次示意保姆先把位菜端給原檸。孔青因跟原檸說些家長里短，祝瀟玄也搭腔。祝沂還是以前那一副桀驁的樣子，好像誰也不想搭理似的，其實沒什么心結了，幾次跟原檸目光碰到一起，似乎想說幾句，苦于沒有話題。

        原檸主動問：“你未婚妻呢？”

        說起來，只在訂婚宴上碰到過一次，后來哪怕是祝沂受傷住院，他未婚妻都沒去過。

        祝沂冷哼道：“沒未婚妻。”

        祝瀟玄在旁解釋：“他們取消婚約了。”

        “啊？為什么？”

        祝沂倒不避諱什么，坦蕩說：“不是個好的，有次出差提前回來，碰到她出軌。后來還跟我說什么只是利益聯姻而已，說也不會管我的私生活，各玩各的。”

        孔青因溫和的拍拍他的胳膊，跟原檸說：“他啊，看著了不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其實不是的。”

        就是這樣一個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爭寵爭了這么多年，哪怕是利益聯姻，他總認為多少應該有些感情的。

        原檸現在真覺得他挺可愛的，寬慰道：“沒事，好姑娘多的是。”

        祝沂并沒有被安慰到，甚至不耐煩瞪了她一眼。她可不惱，還主動給他盛了一碗湯。

        幾人吃吃聊聊，結束后已經臨近兩點，祝瀟玄帶著原檸打算離開，祝沂也要去公司，同兩人一起出了門。各上各車時，祝瀟玄忽然叫住他：“祝沂。”

        祝沂側過頭，祝瀟玄說：“謝了。”

        祝沂扯扯嘴角，最后沒說出什么，揚長而去。

        原檸在副駕駛上問祝瀟玄怎么忽然道謝，他說：“是攻了很久的一個海外客戶，因為我脫離祝家有所顧慮，合作一直沒有敲定。”

        前兩天忽然成了，祝瀟玄問對方，對方說是跟祝沂見過一次，祝沂肯定了祝瀟玄的能力，并說：“我弟脫離家里出去創業，并非是分割出去，而是自我追求，祝家絕對是他堅實可靠的后方。”

        “哇，有這樣一個哥哥還是蠻幸福的嘛！”原檸被祝沂整的有點破防。

        祝瀟玄淡笑著。原檸留意到窗外的景色：“不是回家嗎？”

        “先不回。”祝瀟玄頓了頓，“去學校逛一逛。”

        ——

        原檸回到濱市后，一直避免去濱市大學附近，如果去某個地方非經過不可，也會刻意別過臉或者低下頭，不去看濱市大學的大門或者任何一棟教學樓。

        青春的遺憾中，沒能進入這所學校，是她不夠強大的代價。它和祝瀟玄一樣，都是扎在心口的剛刺。

        車子在大學門外停下，祝瀟玄握握她的手：“下車。”

        暑期尾聲，濱市大學已經開學，走到哪兒都能看到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原檸慢慢走，想起當年她來跟校長說完轉學的事情后，曾偷偷在這里轉過一大圈，拼了命的想把所有的景物刻進腦子里，還拍了很多照片。后來去古南后，總愛翻出那些照片看，卻越看越覺得陌生和心痛。

        濱市大學大致的構造自然沒有太多變化，卻也變了好多，原檸走到某一片花叢中，問他：“這里的花怎么變成黃色了？”

        祝瀟玄：“你來過？”

        就因為幾朵花，原檸差點沒繃住掉眼淚。祝瀟玄明白了，輕攬著她的肩膀：“最近怎么動不動就哭，這不是帶你來散散心么。”

        原檸有了脾氣：“我不想到這兒散心，鬧心還差不多。”

        祝瀟玄給她擦眼淚：“那去食堂看看。”

        “這個時間了，食堂還開著？”

        “開著。”

        祝瀟玄說開著就開著，帶她去了西南角的食堂，里面空無一人，但所有的窗口都開著營業。其實都是祝瀟玄提前安排好的。

        他一邊牽著她讓她看看吃點什么，一邊說：“這里離我教學樓最近，只要在學校吃飯，基本都是這個食堂，那家小面不錯。”

        兩人陸續把點的食物端在一起，吃前她拍了個照。

        她終于放下之前別扭不想來的心態，開始好好感受他曾經的校園生活：“以前幻想過好多次，跟你一起散步，吃飯，聽課，參加活動，我還幻想過你在女生宿舍樓下等我的樣子。”

        這些光想想就覺得美好的不得了。

        祝瀟玄何嘗不是覺得可惜：“要不你考個研之類的來上學，我天天接你放學，彌補一下。”

        原檸被逗笑了：“算了，沒那個精力。”

        在食堂消磨了將近四十分鐘，祝瀟玄又領著她在幾個重點地方轉了轉，路上碰到幾個認出他的學妹。一開始想上來搭訕，看到已有佳人作伴只得罷了。

        原檸走的越發慢了：“祝瀟玄，我累了。”

        “再堅持幾分鐘，馬上就到了。”

        原檸不知道他堅持要去的是哪兒，幾分鐘后，到了一個大禮堂的入口，看到橫幅才知道原來今天是大一新生的入學典禮。里面烏壓壓坐著無數人，祝瀟玄帶她坐在中間一排空出的兩個位置上。

        臺上，一位優秀的新生代表正在講話：“我們每個人都經歷了緊張的令人窒息的高考，懷著一份熱情和希冀相聚在這里。同樣也帶著父母的希望，朋友的祝愿，更是帶著自己的理想……”

        學生們眼里有光，生氣蓬勃的共鳴。

        原檸身在其中融入進去，備受震撼，好像自己和祝瀟玄也是其中一員。她朝臺上的坐席看去，與孫校長的目光恰好碰在一起。孫校長并不意外她的到來，而是用一種平和鼓勵的目光微笑著朝她點點頭。

        原檸看向祝瀟玄，他回望她，低聲說：“你好，學妹。”

        她失去過太多東西，被拋棄過，也拋棄過。最難過時，會因為一只用了兩年的水杯崩潰，在她小時候的生活中，處處散發著考究，父親收藏了好多杯具，說不同的飲品要配不同的杯子，才是生活。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骨子里也有著風雅和驕傲。

        十八歲以后不一樣了，生存的一灘污水中，鍍了金邊的風雅早就蕩然無存。

        諸如此類的種種，使的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創建一個全新的自己，卻始終缺少核心。

        朗朗致辭中，祝瀟玄一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他將手移開一些，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像黑暗中永不消逝的星光。

        什么時候戴上的？

        這個男人還真是迫不及待。

        原檸趴在他耳邊有些少女的害羞：“可我還是想多談一段時間戀愛吶。”

        祝瀟玄溫柔寵溺，淺笑著跟她耳語：“談，但不許摘了。”

        穿過時光縫隙，在她心底耕種的少年帶著一顆從未改變的初心歸來。

        核心是他，風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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