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nèi)干凈整潔，原木風(fēng)裝潢顯得室內(nèi)寬敞明亮。因為過了飯點(diǎn)原因，客人并不多，除了他們倆外只剩角落處的一家三口。

        上菜速度也很快，濃郁的湯汁包裹著土豆塊與牛肉丁，米飯粒粒飽滿，咖喱香氣撲鼻。

        溫?zé)崦牢兜氖澄镆蝗敫梗�整個人的心情都好起來了。

        “很好吃。”吃了幾口，公野圣良心懷感恩地贊美道。

        他喝了半杯溫水，看向?qū)γ婧退�點(diǎn)了不同口味套餐的人，“織田先生那份呢？”

        織田作之助面不改色地倒了幾勺辣椒粉，“還不錯，要是能更辣一些就好了。”

        公野圣良：“……”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對方盤中那紅艷艷的咖喱，菜單上特意標(biāo)注了“變態(tài)辣”的字樣，冒著火焰特效的字體讓人光是看著都覺得胃痛。

        要是他吃一口，恐怕會當(dāng)場打出gg吧。

        這樣一想，公野圣良便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人類的探險精神不能起碼不該用在食物方面”這一自創(chuàng)的理論，正準(zhǔn)備出去結(jié)賬時，余光注意到織田作之助放下了勺子，神情間流露出幾分遲疑。

        公野圣良一頓，不著痕跡地順著織田作之助的視線望去。

        那里坐的正是比他們早一些進(jìn)來的一家三口，兒童座椅上的小女孩牙還沒長全，正揮舞著勺子稚聲稚氣地和家人說話。

        坐在小女孩對面的青年夫婦也在和她說說笑笑地閑聊著，看著就是普通的一家人。

        ……哪里有問題嗎？

        他頓時有些緊張地望向織田作之助——難不成那一家人是便衣警察？

        “那女孩的書包……”織田作之助慢慢擰起眉。

        公野圣良：“……！”粉色小書包里莫非裝著炸彈？！

        “掛著的是最近很火的周邊玩偶，很受孩子們歡迎。”織田作之助沉思，“在哪里買到的？我之前去了幾次都賣光了。”

        已經(jīng)緊張地思考要不要報警的公野圣良：“那我們快——誒？”

        他腦海中的危險念頭一個急剎，差點(diǎn)翻車。

        公野圣良戰(zhàn)術(shù)喝了口水，干巴巴道：“哦……這樣啊。”

        “嗯？怎么了嗎？”織田作之助困惑地看向他。

        “沒事。”公野圣良沒忍住捂臉嘆了口氣，手移開時眼睛里還殘存著無奈的笑意：“我去問問他們好了。”他現(xiàn)在很需要干點(diǎn)別的緩解內(nèi)心的尷尬。

        織田作之助本想說不用麻煩，被公野圣良擺了擺手止住。

        灰發(fā)少年腳步輕快地走向角落，跟小女孩的家長打過招呼后、半蹲下身笑著和女孩聊起天。沒過一會兒，原本因陌生人靠近而變得怯生生的孩子又重新活潑起來，大方地拿著書包上的掛件玩偶遞給他看。

        織田作之助一時有些怔松。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少年臉側(cè)他親手貼的絆創(chuàng)膏上，又慢慢移動，落到他在午后日光中顯得閃閃發(fā)光的金色瞳孔，和少年溫柔地聽著小女孩說話、微微上揚(yáng)的唇角。

        陽光是最慷慨的饋贈者，它將視野中的一切用金線細(xì)細(xì)描摹，絕不吝嗇地賜予其撥動心弦的能力。氣氛、環(huán)境、人物、美好得像一幅只敢遠(yuǎn)遠(yuǎn)觀賞的畫卷。

        明明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織田作之助卻忽然想起了那本他之前續(xù)寫的、又因繁忙工作擱筆許久的小說。

        “織田先生！”

        下一刻，畫卷的主人公來到了他的面前，在這觸手可及的距離內(nèi)，他的眸光流溢著與外表年齡相符的純粹的欣喜。

        “那孩子告訴我就在隔壁街的中心商場，上午的時候還剩下一些，我們?nèi)ヅ雠鲞\(yùn)氣吧！”

        在那樣充滿期待的注視下，推辭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

        青藍(lán)色的天空上白云如絮，挺拔的高樓投下連片的陰影，公野圣良站在中心商場外隱蔽的陰涼處，靜靜看著人流如織的街道。

        從這個角度抬頭仰望，還能看到港口黑手黨的標(biāo)志性建筑，五座高聳入云的樓如利刃般貫穿了橫濱的中央?yún)^(qū)域，沉默地昭示著不可撼動的存在感。

        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商業(yè)街的都是些普通市民或游客，渾然不覺這座城市潛藏的危險，每個人都在專注過自己的生活。

        以前悶在辦公室只能看到一角天空，能自由出入后，公野圣良會更留意街上的行人，默默記下這座城市的每一部分。

        出于護(hù)衛(wèi)的職責(zé)，織田作之助本想和他一起去商場，但公野圣良婉拒了。為了不讓織田作之助替他操心，他還特意站在了監(jiān)控能拍到的地方以保證安全。

        沒等他思緒飄得太遠(yuǎn)，手中拎著紙袋的紅發(fā)男人很快回到了視野范圍。

        公野圣良回神，很期待地迎過去，“怎么樣，買到了嗎？”

        “嗯。”織田作之助眉頭撫平，似乎也松了口氣，“本來是賣光了的，但店員在倉庫又找到了一些。”他從紙袋里挑出一個同款周邊玩偶，說著便遞了過去，“這個送你。”

        “……？”

        公野圣良盯著被塞到手里的穿著超人外套的玩偶，好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送我？”

        “這是謝禮。要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買到。”織田作之助后退了半步，目光上下左右掠過，“而且……”

        灰色的兔子玩偶和少年的發(fā)色放在一起很合適。

        公野圣良疑惑地重復(fù)：“而且？”

        “不，沒什么。”織田作之助卻略過了這個話題，“你不喜歡么？”

        “喜歡是喜歡……”但黑手黨怎么看都和q版小兔子不搭配吧！

        公野圣良咽下了后半句話——不搭就不搭吧，反正港口黑手黨也沒幾個正常人。他把玩偶小心地揣進(jìn)兜里：“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

        回去和多肉一起擺在辦公桌上好了，這樣加班工作時看上幾眼還能放松心情。

        他主動邁出了遮陽的陰影處，回頭朝織田作之助笑道：“我們回去吧。”

        紅發(fā)青年應(yīng)了一聲，像平時一樣保持著兩步遠(yuǎn)的距離跟在少年身后。而公野圣良卻停了下來，在前者詢問的眼神中往回走到兩人肩并肩一齊走的位置。

        “現(xiàn)在是工作之外的時間，我們是出來一起逛街的朋友，對吧？”

        織田作之助攥著紙袋的手縮緊一瞬又放開，臉上表情并無變化，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承認(rèn)。

        回應(yīng)他的是少年倏忽亮起的金色眼眸，以及帶著無法掩飾的興奮的一句——“那我們現(xiàn)在去排隊買甜品好不好，店里出了新的限定款！”

        織田作之助：“……嗯，好。”

        公野圣良驚訝地睜大眼，“織田先生，你剛才是笑了嗎？”但還未等織田作之助回答便搖了搖頭，失笑道，“不，沒事，應(yīng)該是我看錯了。”畢竟織田作之助是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嘛。

        轉(zhuǎn)過頭的他沒注意到，紅發(fā)青年在聽了他的話后輕輕抿起的唇。

        --

        當(dāng)一切步入正軌，公野圣良逐漸習(xí)慣了新的工作模式的時候，上面又給他派發(fā)了不走尋常路的任務(wù)。

        “一家有意與港口黑手黨結(jié)盟的財團(tuán)遇到了些麻煩，致函邀請我們的人施以援手。他們既利用港口黑手黨的力量，又在試探彼此合作的可能性。我想想……沒錯，要是順利的話能在東京分到一塊不小的勢力范圍。”

        太宰治說這話時正在房間里四處搖晃，看著對陽臺上那盆多肉的興致都比對港口黑手黨的業(yè)績擴(kuò)張的興致大，“首領(lǐng)安排的任務(wù)，隨行人員和物品都準(zhǔn)備好了，下午出發(fā)。”

        又是打亂計劃的緊急任務(wù)……公野圣良無奈地把正在做的文件保存好。既然太宰治都特意到他的辦公室來通知這件事了，他肯定也在人員名單上。

        把辦公室當(dāng)成自己家一樣閑逛的太宰治正巧走近，余光掃過桌面，在瞥見灰色的兔子玩偶時雙眼微微瞇起。

        他雙手仍插在兜里，慢悠悠傾身向前，眼中似有笑意：“最近和織田作相處得很開心嗎？”

        花了半秒理解他口中“織田作”這一奇怪但又順口的昵稱，公野圣良點(diǎn)點(diǎn)頭：“織田先生人很好。”

        太宰治哦了一聲，目光直直盯著那只玩偶。

        公野圣良不明所以，看著黑發(fā)少年對小玩偶莫名在意、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歡的樣子，想了想便對太宰治簡單講述了買到它的經(jīng)過。

        聽了他的解釋，太宰治眼睛笑瞇瞇彎成月牙，聲音又輕又穩(wěn)：“是嗎，那還真是幸運(yùn)。”

        氣氛越說越怪了……有空去商場給太宰也買一個吧，公野圣良暗暗想。

        他不再思考這件事，整理好桌面擺放的文件便問道：“只有我們兩個去出差嗎？”

        本來還一副悠哉模樣的太宰治瞬間垮下了臉。

        他露出了像是被青蛙身上的黏液蹭到的表情，十分嫌棄地撇了撇嘴，沉默半晌才慢吞吞道：“……很可惜，不是。”

        門被打開的聲音和太宰治微沉幾分的話語同時響起。

        ——赭發(fā)藍(lán)眼少年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帶著掩蓋不住的蓬朗朝氣與歡欣雀躍出現(xiàn)在了公野圣良面前。

        ——“還有個、掃興的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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