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設伏
大軍一但開拔,便滾滾向前。
先過木場驛,再過南關(guān),兵鋒直指金州城下的百姓。
楊承應在途中故意營造聲勢,顯示自己的兵馬非常多,以此嚇退攻城的百姓。
然而,效果并不十分理想。
在饑餓面前,一切恐懼都顯得不那么重要。
哨探很快把這一消息傳回。
沈得功道:“看來饑民已經(jīng)餓瘋了,不會自行退卻。賢侄是不是該改變策略,對饑民發(fā)起正面進攻,以解金州之圍。”
“是該發(fā)起進攻,不過不是從正面。”
楊承應將麾下士卒一分為五,潛伏在金州南面的荒野上,布成一個圍三缺一的口袋陣。
他自己則率領(lǐng)虎旅軍前往接敵,采用釣魚戰(zhàn)術(shù),只一接觸就走。
等他們進入包圍圈,迅速四面合圍,但不發(fā)起進攻。
而是派人招降他們,結(jié)束這一場風暴。
戰(zhàn)術(shù)制定完畢,各部依計而行。
楊承應策馬來到虎旅軍。
蘇小敬勸道:“大人心是好的,就是不太現(xiàn)實。就算成功招降這些可憐百姓,咱們哪來的那么多糧食供應他們?”
“走一步算一步,我就是乞討,也一定把救命的糧食討到。”
楊承應說完,手里的馬鞭一拍馬背,駿馬載著他奔向遠方。
在他身后,是緊緊跟隨的虎旅軍。
這三百騎兵一到,流民百姓攻城的勢頭就減弱了。
他們紛紛調(diào)轉(zhuǎn)方向,把矛頭對準這支騎兵。
楊承應率領(lǐng)騎兵踩踏地面,不僅發(fā)出噠噠的馬蹄聲,還蕩起揚塵。
煙塵四起,讓人看不清他們的兵馬數(shù)量。
“兄弟們,官府不讓咱們活了,咱們也不讓他好過,沖啊!”
有人振臂一呼。
“沖啊!”
無數(shù)百姓齊聲響應。
他們舉著光禿禿的木棍,缺了口的釘耙、鐵含量極低的鋤頭,朝著全副武裝的騎兵發(fā)起沖鋒。
漫山遍野都是饑腸轆轆的百姓,這讓楊承應心頭一痛。他迅速穩(wěn)住心神之后,率領(lǐng)騎兵開始有序后撤。
百姓看到騎兵撤退,不明就里,錯誤的以為是自己把他們打退。望著一匹匹駿馬,他們流下了口水。
娘的,宰了馬吃肉。
希望的火種在他們體內(nèi)燃燒,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朝著楊承應率領(lǐng)的騎兵追擊而來。
在廣袤的大地上,到處是追逐的腳步聲和撤退的馬蹄聲。
但是一轉(zhuǎn)眼,攻守逆轉(zhuǎn)。
百姓追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自己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他們陷入了重重包圍。
但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官軍并沒有發(fā)起進攻,只是包圍。
而且安靜得像一座山。
從天空俯視大地,就會發(fā)現(xiàn)這像是煎荷包蛋,人人都被這種戰(zhàn)爭折磨得像煎鍋上的雞蛋,焦躁、不安、緊張,總之很難受。
楊承應策馬,越眾而出,朗聲道:“你們的首領(lǐng)是誰?愿不愿意和我談一談?”
嘈雜的饑民從一開始的慌亂到喧囂,再漸漸趨于安靜。
接著,就見一個身體魁梧的中年漢子走出人群。
由于穿著簡陋,可以看到一身的結(jié)實肌肉。
在饑民遍地的遼東,還真是十分少見。
“是俺,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那人高聲喊道。
“你們已經(jīng)被我大軍包圍了,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楊承應策馬向前些許,大聲道。
“你說的什么酸話,俺聽不懂!如果你要俺們投降,條件只有一個給口吃的。”
那人大聲回應。
在他身后的饑民,紛紛點頭。
楊承應回應道:“這個條件可以答應你。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說!”
“交出告訴你們假消息的人。”
“軍老爺是不是傻,現(xiàn)在這么亂,俺怎么給你找出來。”
他的話,引起饑民的哈哈大笑。
聽到了笑聲,蘇小敬等人按住刀柄,氣勢洶洶。
“怎么?想干架!俺可不怕你們。”
壯漢舉起大錘,毫不畏懼。
真是一個充滿了生機活力的人,楊承應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
楊承應抬手示意蘇小敬別動。
壯漢見狀,放下大錘。
“那好,此事以后再說。你現(xiàn)在和百姓們商量一下,半個時辰之內(nèi)派人到我這里,商談投降以后的安排。”
楊承應朗聲道。
“不用半個時辰,俺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答復。”
壯漢很爽朗的表示,“俺代表大家伙,來和你談。”
但他的手底下的百姓紛紛表示,不要上官府的惡當。
壯漢沒聽,大踏步的來到官軍陣中。
楊承應很佩服他的膽識,翻身下馬迎接他,并邀請他到自己臨時安排的地點談判。
壯漢也不害怕,當即答應了。
兩人面對面,坐在馬扎上。
“俺告訴你,俺們不想反叛朝廷,也不想打城,只想要口吃的。你要是解決不了,殺了俺都沒有用。”
壯漢開門見山的說道。
態(tài)度非常的明了。
“這也是我和你商議的重點。第一,我可以不念舊惡,把你們都成普通百姓,根據(jù)籍貫編在屯,屯里的土地劃分到戶。”
“以后你們種的糧食,按照四六分成,你們四,我們六上繳。收成不好的年份,按照六四分成,你們六,我們四。”
客觀條件限制下,這是楊承應提出來的收租最優(yōu)解。
壯漢卻沒有露出欣喜的笑容,也沒有不高興,反而異常平靜的望著楊承應。
這讓楊承應很奇怪,問道:“我這個條件有什么不妥嗎?”
“你知不知道,金州大片良田都在城里的富戶手里。俺連一塊好地都沒有,拿什么給你們!”壯漢一臉沉痛的說道。
“城里的富戶,有我來對付。我保證讓他們把大部分的土地都給我吐出來,這可以吧。”楊承應道。
“行,第二呢?”壯漢問。
“第二,我看你不錯,以后跟著我吧。”
“不!俺當這個殺頭的首領(lǐng),不為別的,就想給找條活路。”
“真是一位義士啊。”
看他態(tài)度這么堅決,楊承應只好暫時擱置下來,畢竟當務之急是處理流民的事。
“第三,我會設置粥棚,你們自己派人維持秩序,先暫時緩過眼前的饑餓再說。”楊承應道。
“這才算說到點子上,俺答應了。”壯漢道。
似乎很有默契,一陣咕嚕咕嚕的肚子叫聲,響了起來。
壯漢尷尬的撓了撓頭。
楊承應笑道:“事情既然談妥,就趕快行動。”
“那好,俺這就回去組織百姓。”
壯漢起身,迫不及待的回去。
楊承應也起身相送。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他好奇地問。
“俺叫齊大壯。”
壯漢大踏步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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