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回 父慈子孝(三)
見到阿巴亥之后,努爾哈赤終于確定一件事。
自己被阿敏這個侄兒出賣了,外面已經被黃臺吉的人控制了。
為了不讓局面倒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努爾哈赤將遺詔藏在了自己的枕頭下面。
阿敏去過一次叆雞堡,請求大汗拿出遺詔。
努爾哈赤拒絕了。
阿敏回去告訴了黃臺吉。
黃臺吉知道,到了見最后一面的時候。
當天下午,黃臺吉穿著整齊,身上攜帶讓他繼位的詔書和阿巴亥殉葬的詔書,前去覲見父汗。
當然,這兩份詔書都是黃臺吉自己寫的,上面沒有蓋印,大印還在大汗手里。
為什么要自己寫一封阿巴亥殉葬的詔書呢?
盡管阿敏說了,但他們沒找到遺詔,為以防萬一,所以選擇自己寫一份帶身上,前往覲見。
此時,努爾哈赤已經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黃臺吉進來后,跪在他床前。
努爾哈赤只瞥了一眼,便道:“咳咳……你終于來了!”
“父汗,兒臣來了。”黃臺吉淡淡地說道。
“大福晉呢?”
“小額娘為了照顧您身體倦乏,兒臣請她到廂房暫時歇息。”
聽到這話,努爾哈赤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以他的聰明,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你單獨見我,想干什么?”努爾哈赤怒道。
“大汗身體抱恙,兒臣盡孝道,特地來看望大汗。”黃臺吉答道。
努爾哈赤被氣笑了:“好一個孝順的兒子!你要真孝順,就不會讓阿敏偷偷換走我的親兵,把我控制在這里,而不是送我回沈陽。”
“父汗身體抱恙,大夫說,此時最需要靜養。兒臣是為了父汗的身體著想,這才將父汗身邊的人進行調換,不讓他們用煩心的事打擾父汗。”
“呵呵……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的兒子,居然說動了阿敏幫你。”
“父汗還想見誰,大貝勒,還是三貝勒?如果您真的想見他們,我可以把他們叫到叆雞堡。”
這當然不是真的把他們隨便叫來,而是黃臺吉彰顯自己存在的一種方式。
換句話說,也是黃臺吉在向努爾哈赤展現自己的能力,表示自己能在他死后,穩住后金國的內外局勢。
努爾哈赤聽出來了,怒斥道:“黃臺吉!我的汗位絕對不會傳給你這種無情無義的畜生!”
“父汗的絕情勝我百倍,如今反怪我絕情。”
黃臺吉冷笑道:“我再怎么絕情,也不會比您對褚英和舒爾哈齊更絕情。”
這一擊,讓努爾哈赤差點氣昏過去。
“你想給葉赫部報仇?”
努爾哈赤指著黃臺吉,一臉怒容的問道。
“不。”黃臺吉斬釘截鐵的說道,“無論是葉赫部,還是蒙古各部,都將是我后金國的子民。我將會率領他們,消滅阻礙我們的打的袁崇煥和楊承應,帶領后金國,入關攻滅大明朝。”
“好有野心,好令人厭惡的嘴臉!”
“兒臣的才干比起父汗,略遜一籌。如果兒臣以十三副盔甲起兵,恐怕沒有如今的后金國。
可是父汗,如今的后金國與歷史上的遼朝、金朝有什么區別?
我自信能讓后金國,變成能與大明朝抗衡的大金朝!”
“你說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除了唾手可得的汗位,你還要什么!”
努爾哈赤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堂堂后金國的覆育列國英明汗,居然受制于自己兒子之手。
黃臺吉拿出讓阿巴亥殉葬的詔書,打開,捧著舉過頭頂:
“請父汗恩準,讓阿巴亥額娘殉葬!”
“嗯?這件事你應該早知道,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
“父汗,不管您的遺詔藏在哪里都不重要,我自有辦法處置。”
“把我的東西一把火燒了?”
“請父汗恩準。”黃臺吉巧妙的回避問題。
“我是不會同意的。”
努爾哈赤氣壞了:“你給我出去,就算是死,我也不會下這種詔書!”
“父汗請保重身體。”
黃臺吉收起詔書,默默的退下。
把父汗的手按在詔書上簽字,這事辦得到但沒必要。傳揚出去,對他日后執掌后金國是不利的。
反正父汗逃不出去,那就慢慢耗下去,直到有一方倒下。
黃臺吉一走,阿巴亥就被侍衛放了出來。
阿巴亥驚慌失措的跑到大汗跟前,哭訴道:“大汗,四貝勒他無禮至極,求大汗處置他。”
努爾哈赤搖搖頭,無奈地道:“我已病入膏肓,無力處置這些事。你快從枕頭下面把我的遺詔拿出來,趕緊燒掉。”
“遺詔?”阿巴亥悲喜交加。
“是,是的。不過你不得翻看,快把遺詔拿出來燒掉。”
“大汗……”阿巴亥沒動。
“想讓多爾袞繼位,現在看來已不可能。你把它都燒了,大家都干凈。不然,你們母子危在旦夕。”
阿巴亥聽了,只得按照努爾哈赤的要求辦,將遺詔從努爾哈赤的枕頭下拿出來。
打開盒子,阿巴亥來到蠟燭前,心里好奇里面的內容。
她打開第一份詔書,只看了一遍,就驚呆了!
竟然讓她殉葬。
“快燒!”努爾哈赤眼神非常銳利。
殺氣騰騰的眼神,讓阿巴亥心驚膽戰,趕緊把這份詔書燒了。
她還想看第二份詔書,回頭卻見大汗睜大雙眼,似乎是正盯著她。
阿巴亥哪敢再看,只得把兩份詔書燒了。
可是她在精神高度緊張之下,居然沒想過努爾哈赤為什么只盯著她,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等她燒完,回到床前,向努爾哈赤稟報。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大汗已經龍馭賓天了!
“大汗!”阿巴亥失聲痛哭。
驚動了在外面的黃臺吉和阿敏。
阿敏大叫:“出事了。”
黃臺吉趕緊一副痛哭失聲的表情:“哎呀我的阿瑪,我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英勇無敵的英明汗啊!”邊說邊連滾帶爬的進屋。
阿敏也跟在他的身后。
他們進來時,只見阿巴亥正在合上大汗的雙眼,地上還有一堆燒盡的紙灰。
黃臺吉只瞅一眼,便猜到了發生了什么事。
后金天命十年、天啟五年的八月十八日,努爾哈赤病死于叆雞堡。
這個幾乎沒受過系統性軍事訓練的明朝羈縻首領,卻懂得什么是戰爭,也懂得如何利用戰爭,在他的鞭策下女真族在東北崛起,成為明末不可忽視的力量。
同樣,也因為他的屠刀和殘暴的統治,導致后金國仍然只是一個草臺班子,與歷史上的一些奇怪的割據政權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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