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回 兩首詩
姚宗中走后,楊嗣昌思考著整體規劃。
他想,尤世祿左右搖擺、不聽指揮,另一大總兵陳洪范又在與獻賊的作戰中連吃敗仗、告老還鄉。
到如今,除了賀人龍,已經沒有大將可供調度。
自古以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什么不發布懸賞告示,并在各地張貼。
除了懸賞張獻忠,還可以順便表達一下朝廷剿賊的決心。
想到這里,楊嗣昌讓老管家研墨。
他提筆寫了兩首詩。
第一首:“此是谷城叛賊,而今狗命垂亡。興安平利走四方,四下天兵趕上。逃去改名換姓,單衣黑衣逃藏。軍民人等綁來降,玉帶錦衣升賞。”
第二首:“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往來楚蜀猖狂,弄兵潢池無狀。云屯雨驟師集,蛇豕奔突奚藏?許爾軍民綁來降,爵賞酬功上上。”
老管家瞧見這兩首詩,差點笑出了聲。
楊嗣昌瞅著他,道:“想笑就笑,干嘛藏著掖著。”說著,用手帕捂嘴咳嗽幾聲,再問道:“你覺得怎么樣啊?”
“老爺,您八成是燒糊涂了,寫出這兩首詩,與您以往相比差距太大。”老管家道。33??qxs??.????m
“說來聽聽。”
見老爺沒有責備的意思,老管家這才道:
“第一首太粗俗,語句都像是挑腳漢說的話。第二首太顯,百姓聽了恐怕要嚇壞。”
“如果真是這樣,反而說明我這兩首詩沒白寫。”
楊嗣昌笑著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要起到這個效果。”
老管家聽了,一頭霧水。
“第一首,給老百姓寫的,當然要寫簡單一些。讓一部分人看懂后捉拿或者殺張獻忠,換取錦衣玉帶。”
楊嗣昌說道:“第二首,是給士紳看的。讓他們知道我剿滅賊寇的決心,不因看不到未來而屈膝投靠流賊!”
“可是,第二首……”
“百姓識得幾個字?看不明白。楊承應在遼東大辦教育,然而除去士兵家屬,識字的百姓也不過十之一二。
以他的威望,屢次勸學,結果仍然如此。這里的百姓連衣食溫飽尚且不足,哪會認識太復雜的字!”
“老奴懂了。”
老管家恍然大悟,不禁佩服起來。
針對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迂腐書呆子們可想不到這一點。
崇禎八年的四月十二日,楊嗣昌在荊楚、四川等地張榜。
張獻忠軍中負責偵查情報的,僥幸得到了一張告示,帶了回去。
義軍士兵把告示交給了張能奇。
張能奇一看,不許士兵帶給張獻忠。
“艾將軍,為什么不給八大王?”士兵不解。
“達是個很好面子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賞錢只有五千兩,肯定氣得發瘋。”
張能奇用帶著威脅的口吻,對士兵說道:“你也不想像張可望一樣挨一頓打吧。”
唬得士兵連連擺手:“屬下不敢。”
“你別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我去替你告訴。”
“屬下知道了。”
張能奇聽罷這才放心,把告示燒了,再去見張獻忠。
張獻忠正拿張可望出氣,揮舞著鞭子打他。
導致張可望背上,一道道鮮活的鞭痕。
“達,襄陽府內傳來消息。”
張能奇朗聲道:“楊嗣昌拿達沒辦法,竟在四處張榜公告,以白銀萬兩懸賞達。”
“達真有面子,逼得楊嗣昌用上萬兩白銀懸賞。”
張文秀及時拍馬屁。
然而,張獻忠并不買賬:“楊嗣昌能拿出這些錢?鬼才信!八成是手里沒錢又沒將,才使了這招。
有用沒用姑且不論,在崇禎小兒面前也算有個交代。”
“達看事情果然清楚。”
義子們又是一通馬匹拍過來。
張獻忠聽著受用,不再打張可望。
張文秀趕忙把張可望帶走,敷棒瘡藥。
“能奇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張獻忠把張能奇叫到身旁,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
張能奇頻頻點頭,聽完,向張獻忠保證完成任務。
次日一早,天剛亮,百姓們就在督師衙門墻上,看到了幾行字。
他們不認識,只覺得有趣。
楊嗣昌聽說了,撐著病體趕到門口,一看,差點氣吐血。
墻上字曰:有斬楊閣部來降者,咱老子賞銀三錢。立據人西營八大王張獻忠,童叟無欺決不食言,主要是這點錢咱老子也掏得起。
三錢銀子在明末什么購買力呢?
大約能買到八只活雞。
楊嗣昌氣壞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流賊了,必須出重拳。
四月十五日,楊嗣昌以督師身份,命令六省兵馬。
以賀人龍的秦兵為主力,川兵為輔,堵截四川方向的賊軍。另調三千沅兵入川,增援川兵和賀人龍。
命總兵尤世祿率本部兵馬,到陜西興安、平利,堵截逃往陜西的賊軍。
圍剿的重任,則交給其他人負責。
以劉國能和李萬慶為前鋒,京營大將孫應元統率一萬一千京營士兵、三千遼兵和二千大同兵隨后跟進,來個四面合圍。
楊嗣昌的如意算盤是,通過這些拉胯兵,把張獻忠等賊軍趕往四川或陜西,那里有真正的精銳鎮守。
待在四川的賀人龍和待在陜西的尤世祿,能以逸待勞,一舉殲滅張獻忠。
各路兵馬都執行命令,唯獨尤世祿不聽。
尤世祿看到手令,氣得大罵:“楊嗣昌真是個瓜批,跟袁督師一比更是個爛慫。
老子才不聽你的調遣。”
他當場下令,全軍開往興利后,不要在那里駐守,而是繼續向西行進。
“父帥,這樣不妥吧。”尤拱極有些不敢。
別說他不敢,尤世祿麾下將領們也面面相覷,都有些害怕。
尤世祿道:“楊嗣昌懂個屁,高迎祥敗死黑水峪,連骨頭最硬的李自成都來了湖廣,流賊誰還敢往陜西跑。
另外,楊嗣昌這個瓜批,在告示上寫‘興安平利走四方’,已經暴露了我們的兵力布置。
有他娘的這么蠢的督師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次你們跟著我打,出了事算我頭上。”
有了這句話,大軍迅速向西移動,在興安、平利等地駐扎,禍禍一陣后向南行,入蜀到夔州府。
這是明末以來,第二支不聽督師號令的部隊。
以前陽奉陰違也好,菜得流湯也罷,大多總兵不敢明目張膽的不聽督師號令。
它預示著一個新的局面出現。
這正是: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夔州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起看寥落星,蒼茫誤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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