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下午酉時，夕陽西下。

　　開封，西門城樓上，一名守衛(wèi)士卒望見遠方塵土飛揚，急忙向西門守將稟報情況。

　　“全軍戒備，驅(qū)逐百姓！”

　　守將鄭淳元從門樓走出來，看到遠方一隊騎兵正朝著自己這邊迅速移動，隨即大聲下令。

　　士兵立刻掄起大棒，驅(qū)趕進城百姓。

　　一陣雞飛狗跳……

　　強壯的士卒用力轉(zhuǎn)動絞盤，將護城河上的吊橋拉起。

　　另有一撥士卒推城門，隨著咯吱一聲，厚厚的大門被關(guān)閉。

　　片刻后，三百余騎兵出現(xiàn)在城外。

　　鄭淳元定眼一瞧，這支突然“造訪”的兵馬身上穿的號衣，竟是自家所有，連忙高聲問道：

　　“城下是誰的軍馬？可有通行文書？”

　　“城上的兄弟，我等是陳副將麾下兵馬，攻打洛陽途中，因糧食短缺而不得不回來運糧。”

　　一個用河南地方口音的男人，高聲回答。

　　鄭淳元其實并不認(rèn)為對方是賊軍，因為方圓百里，能有這樣一支騎兵的軍隊，也只有明軍。

　　他還是例行公事：“糧草好說，但請將文書呈上來驗看。”

　　“請放下竹筐，我將文書放在筐內(nèi)，將軍可細(xì)細(xì)查看。”

　　“如此甚好。”

　　鄭淳元將手一揮，士兵將一個足可以裝人的大筐扔了下去。

　　大筐一頭綁著的繩索，被士兵牢牢抓住。

　　城下一名騎兵下馬，將文書放入筐內(nèi)，轉(zhuǎn)身上馬。

　　大筐拉上來，鄭淳元取出文書一看，果然是河南巡撫衙門簽發(fā)的通行文書。

　　“放下吊橋！”

　　隨著鄭淳元一聲令下，吊橋被緩緩放下。

　　城下方才答話的騎兵將領(lǐng)，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fā)生了。

　　一名叫謝三的守城士卒，竟大聲阻止守城士卒開門。

　　他來到鄭淳元跟前，抱拳道：“將軍，城門開不得！”

　　“為何？”鄭淳元一臉不高興。

　　“因為城下的騎兵，絕對不是官軍。”

　　謝三言之鑿鑿的答道。

　　鄭淳元愣了一下，追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官軍軍紀(jì)渙散，甲無好甲，整日饑腸轆轆。反觀城下士卒，軍容嚴(yán)整，面對城下百姓和婦女，既不打罵，也不調(diào)戲。”

　　謝三說道：“闖賊已攻下寶豐縣、郟縣，距離開封并不遠，八成是他的隊伍在冒充官軍。”

　　鄭淳元這才恍然大悟：“差點誤了大事。”

　　他趕緊下令：“快！將吊橋拉上來。”

　　城下的士卒一瞧，那肯讓他輕易收回吊橋。

　　“快向闖王報信兒！”

　　在郝?lián)u旗的帶領(lǐng)下，騎兵竟直接沖鋒，不惜一切代價，先把吊橋控制住。

　　他們張弓搭箭，對著城樓上猛射。

　　一時間，箭如雨飛。

　　因為大部隊就在后面。

　　哪知道騎兵一沖，竟把守城士卒嚇唬住了，既沒有拉吊橋，也沒有向城下扔滾木礌石，或是射箭。

　　他們都被飛來的箭雨，嚇得雙腿發(fā)軟，倉皇逃命。

　　“都不許跑！”鄭淳元揮舞著雁翎刀，“都給老子回來守城！”

　　說著，追上一個逃跑的士卒，背后就是一刀，砍翻在地。

　　士卒們這才停止逃跑。

　　“去，拉上吊橋，用滾木礌石還擊。”

　　鄭淳元呼喝著，揮舞著手中鋼刀。

　　就在這時，城門外不遠處再度揚起塵土，遮天蔽日。

　　“闖賊來了！”

　　也不知道誰嚎了一嗓子，士卒們再度潰逃。

　　鄭淳元被遠方的氣勢嚇壞了，只得和潰兵一起逃跑。

　　就這樣，郝?lián)u旗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西門。

　　然而厚重的城門，靠人力推開是不可能的。

　　李自成等人又是匆匆而來，沒有帶攻城用的沖車。只得就近架起了云梯，準(zhǔn)備強攻城門。

　　空蕩蕩的城門，似乎唾手可得。

　　結(jié)果偏在這個時候，遇到鐵樹開花一般的“奇跡”。

　　一大隊人馬去而復(fù)還的出現(xiàn)在城樓，開始守城。

　　滾木礌石，箭如雨下。

　　這讓抬著云梯的闖軍將士無所適從。

　　李自成也有些懵逼，當(dāng)即下令暫時撤退。

　　為什么發(fā)生這么奇怪的事呢？

　　原來就藩開封的明朝宗室——周王朱恭枵，聽聞此事后，趕緊找到留守開封的巡按高名衡，表示自己愿意出錢，資助軍民守城。

　　朱恭枵不僅把守城時的賞賜說了，還讓仆人把銀子從王府的銀窖里取了出來，一箱箱抬到巡按府衙。

　　這一下，開封軍民亢奮了。

　　于是，出現(xiàn)了剛才一幕。

　　李自成沒有走遠，在開封城外五里扎營，親自安排好明暗崗哨和巡哨將領(lǐng)，便找來牛金星、宋獻策等人，商議攻城事宜。

　　“真奶奶的晦氣，誰能想到軍紀(jì)好反而被發(fā)現(xiàn)。”

　　郝?lián)u旗還在氣惱不已，“早知道是這樣，就該表現(xiàn)得爛一點。”

　　眾人哈哈大笑。

　　李自成也笑了起來：“這件事，你我都不曾料到，不必自責(zé)。偷襲不成，只能強攻。只不過……”彡彡訁凊

　　想起白天城上的守城軍民，李自成有些躊躇。

　　牛金星道：“朱恭枵倒是有些見識，知道關(guān)鍵時刻得花錢招募軍民協(xié)力守城，保住自己的家業(yè)。只可惜，像他這樣的人已是鳳毛麟角。更多的是如朱常洵之流，不堪一擊。”

　　“看來只有強攻開封，必須趕在陳永福回來之前，拿下開封。”

　　李自成聽出牛金星的意思，暫時沒有好辦法。

　　好辦法沒有，那就用笨辦法。

　　幸好開封城內(nèi)的明軍，都去進攻洛陽，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明軍不多。

　　李自成認(rèn)為，只要自己的攻勢猛烈一些，或許就能攻下。

　　然而，開封軍民給了他一個當(dāng)頭棒喝。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三日。

　　闖軍整整攻了一日，竟沒能拿下開封城門中的任意一座。

　　“這是為什么？”

　　望著城樓上發(fā)瘋一樣守城的百姓，李自成皺眉了：“說是花錢，難道我打下開封以后，就不給他們發(fā)錢嗎？”

　　“闖王，正如明軍中有善戰(zhàn)者，有窩囊廢。百姓之中也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不能把他們想象成鐵板一塊。”

　　宋獻策在一旁安慰道。

　　“這么打下去也不是辦法。”

　　李自成摸著胡子，正在想對策。

　　“我有一計，可令人明天開始挖地道，用土遁之法，潛入城中。”

　　牛金星在一旁獻策道。

　　李自成一聽，便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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