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六回 黃河啊黃河
六月二十日黎明,河南巡按御史嚴云京被仆人從床上叫醒。
仆人告訴他,從開封城來了一個送信的人,說是帶有開封推官黃澍的蠟丸,要當面遞給巡按大人。
嚴云京一聽,趕快披衣下床,來到外間,急聲問道:「送信人在哪里?」
仆人將送信人帶進屋內。
那人向嚴云京跪下磕了一個頭,隨后將一個蠟丸雙手呈上。
仆人接了蠟丸。
嚴云京等不及了,伸手把蠟丸抓了過來。對著燭光,拆開蠟丸,看上面寫的什么。
內容全在一張小小的紙片上,字跡確實是黃澍親筆。
上下雖有落款,但嚴云京無暇細看,只一眼就望到主要的話。
信中寫道:開封危在旦夕,奇計請速執行,城內已準備。
嚴云京看了兩遍,嘆息一聲,將紙條放在燭火上,點著,燒了。
仆人就著火光,看到主子臉上神情變化莫測,似乎是在做出什么重大決定。
火光熄滅,嚴云京隨即名仆人將送信人帶下去吃飯、休息。
送信人跪在地上問道:「大人,要不要小人帶回書返回開封?」
「不用,你就留在我這里吧。」
嚴云京本想回書一封,又擔心回書落入闖賊手中,豈不泄露天機?
等送信人被帶下去,嚴云京在仆人的服侍下,梳洗完畢。
梳洗時,嚴云京讓人把管家嚴忠叫來。
他梳洗完畢,嚴忠正好到來。
「你聽著,現在老爺我有一機密大事要你去辦。途中不得走漏半點風聲。若是被第三個人聽見,提頭來見。」
嚴云京一邊讓仆人修剪指甲,一邊故意恐嚇老家人。
嚴忠當即跪在地上,磕頭說道:「老爺,奴才敢走漏一個字,天誅地滅。」
「很好。」嚴云京道,「你立刻到楊御蕃營中,通知他一聲,將堤壩挖開,以黃河水淹沒賊軍,此乃關云長水淹七軍之計。」
嚴忠當場震驚了。
扒開堤壩水淹開封,整個下游都要成為泛區,遺禍千年。
「快去!」嚴云京把眼一瞪。
嚴忠只得退下,領命離開。
當日,嚴忠頂風冒雨,騎馬馳入山東總兵楊御蕃營寨。
聽完嚴忠的話,楊御蕃驚呆了:「挖黃河,水淹開封!這……這就是飽讀圣賢書想出來的!」
「楊總兵,你只管執行吧,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嚴忠拿出自己「使者」的派頭,逼迫道。
楊御蕃冷哼一聲,拒絕道:「這個命令,我是不會執行的。」
嚴忠一臉嫌棄:「楊總兵,你們因缺乏糧草,而劫掠百姓,沿途無惡不作,怎么這會兒裝清高。」
「沒有糧草,不是本將軍的責任,而是巡按的過錯。」
楊御蕃漲紅著臉,辯駁道:「至于劫掠百姓,頂多害一代人,挖開黃河貽害千年。這種缺德事,我堅決不從。」
「你!你不怕上差追究你嗎?」嚴忠威脅道。
「大不了就是殺頭,我隨父親征戰一生,孤軍深入三屯營,死且不怕還怕殺頭!」
楊御蕃義正詞嚴,「回去告訴嚴大人,請他再細細斟酌。」
嚴忠見楊御蕃堪比茅廁的石頭——又臭又硬,更發現山東來的將領個個面色難看,只得放棄威脅,拂袖而去。
掘開黃河堤壩,水淹開封的后果,來自山東一帶的百姓最有體會。
所以楊御蕃此舉非但沒有引起部下的懷疑,懷疑他不忠于大明,反而激發了部下們的崇拜之心。
嚴忠把楊御蕃拒絕的事回稟嚴云京。
嚴云京當場震怒,在屋中來回踱步了一會兒,最后無奈地嘆氣。
形勢比人強,如果放在以前,楊御蕃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走,去找卜從善!」
嚴云京見楊御蕃軟硬不吃,便去找總兵官卜從善商議此事。
按照明朝中葉以來重文輕武的官場習俗,身為巡按的嚴云京不必親自拜訪卜從善,只需派人請來就行了。
但現在情況不同,且不說武將手中有兵,為了自身前途,實際上文臣不得不遷就武將。就說掘開黃河一事,也只能依靠卜從善完成。
所以嚴云京換了身衣服后,就乘轎子頂著大雨,去封丘城外拜訪卜從善。看書菈
卜從善聽聞巡按御史親自登門,也是吃了一驚,趕忙出營恭迎。
大雨中,兩人沒有多余寒暄,徑直進入帥帳。
坐下以后,嚴云京道:「卜將軍,本大人有絕密之事相商,所以親自前來,以免誤事。」
卜從善聽了,大手一揮,親信將領都退了出去。
「不知按臺大人有何吩咐?」
等他們都出去,卜從善恭敬地問道。
嚴云京道:「賊寇勢大,開封陷落只在旦夕。周王及各宗室王爵盡在開封,如果他們被闖賊捕獲,你我難逃‘陷藩之罪,將來下獄、抄家、殺頭每一樣都逃不掉。」
「末將也想救援,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卜從善也很無奈。
中原幾仗打完,再也沒有足夠的兵力能與農民軍抗衡。
如果有辦法,他一個河北總兵也不會待在封丘,一個與開封隔河相望的地方。
「當下只有一條計策,此計一出,定能消滅流賊大半,同時解救被圍的開封。」
嚴云京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卜從善雖是武將,卻粗通文墨,在官場中待久了,對于文官那一套做法十分清楚,仔細一琢磨,就知道他們的計策十分狠毒。
他故意裝作不解:「按臺大人,恕末將愚笨,不知有什么計策能起到這么大的作用?」
「掘開黃河堤壩,水淹闖賊!」嚴云京笑著說道。
「啊?」卜從善一愣,繼而慌張道:「情況不會如此糟糕吧?」
「情勢危如累卵,不容我們再思考一二,你立刻帶士兵偷偷潛入黃河南岸的朱家寨,將那里的堤壩挖開。」
「按臺大人……」
「卜將軍,你不愿意做,自然有人愿意干!到那時,別怪本大人不念舊情,在陛下面前不給你開脫。」
「末將,末將……領命。」
卜從善自覺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屈從。
崇禎十一年六月二十五日,卜從善率領明軍乘船,悄悄潛入到朱家寨口,拼命的掘開河堤。
「誰!」
一聲大喝傳來。
接著,千余闖軍頂著雨出現在爛泥地里。
卜從善一見,率領士兵扔掉手中的挖掘工具,乘船逃跑。
但是河堤已經挖出一個大的缺口,洪水從缺口不斷涌入,缺口越來越大。
闖軍也無能為力。
滔滔不絕的黃河水,如同猛獸一般闖入遍地羔羊的世界。
啊~啊~黃河,你如今為何淚眼腥紅?你如今為何咆哮悲傷?懷著千古憂怨,日夜傾訴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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