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一回 英雄末路
戰(zhàn)士是不會輕易被打倒。
李自成重新振作精神，于二月上旬抵達九宮山，準備在這里與郝?lián)u旗匯合，再一同撤往川東北。
高一功、袁宗第、田見秀、劉體仁等一干親信都在那邊。
然而，他沒等來郝?lián)u旗，卻等來了遼東軍。
阿濟格的前鋒部隊追上李自成，兩軍一番激戰(zhàn)，士氣低落的大順軍不敵，李自成和李雙喜率二十騎從九宮山逃往通山。
幾日后，一個寒風(fēng)凄厲的早晨，在湖廣西部、九宮山以北的荒涼群山里，樹木茂密，羊腸小路上寂靜無聲，佇立著一隊衣衫不整的騎兵，大約二十幾人。
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騎兵，好似龍門石窟里的天王像——寶相莊嚴，威風(fēng)凜凜。
他一只手前者韁繩，一只手緊緊地扶著一面破損的大旗。
這面大旗帶著用雪白的馬鬃做的旗纓和銀制的、閃著白光的旗槍尖，旗中心用黑緞子繡著一個斗大的「順」字。
這是他從敵陣中硬搶回來的，身上還有被敵人槍彈剮蹭帶來的傷痕。
他站在山頭較高，又刮著冷風(fēng)，特別顯得寒冷，哈出的氣能讓他的胡子結(jié)成碎冰。
在他身后的將士們大多衣衫單薄，又臟又破，還有不少人的衣服上，特別是袖子上，帶著一片片干了的血跡。
「看來雙喜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弟兄們，下馬休息吧。」說著，李自成靈活地跳下馬，劍柄同什么東西碰了一下，發(fā)出來悅耳的金屬聲音。
等到所有的將士們都下了馬，他向大家親切地掃了一眼，看到眾人沮喪的神情，便笑道：
「大家不要悲傷，我們在川東北還有大軍十萬，只要我們穿過湖廣，抵達川東北，就還能東山再起。」
「陛下，我們真的還能‘東山再起嗎？敵人……敵人的火器太猛了，我們打不過。」有人皺眉道。
「敵人是猛，可我們也可以學(xué)他呀。只要我們到了西南，依托大山和河流，就能帶著敵人在山中兜圈子，隨時以多勝少。等站穩(wěn)了腳跟，我們也要學(xué)習(xí)鑄造火器。」
「陛下說得對，只要陛下還在，弟兄們也在，就沒有蹚不過去的河。」
「對！」
看到大家氣氛好轉(zhuǎn)，李自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劉進！」
「在，陛下有何吩咐？」
「隨我到前面探路。」
「嗯？李將軍不是已經(jīng)去探路了嗎？」
「他是往西北方向，我是往北。」
「哦。」
李自成拍了拍這名叫劉進的親兵的肩膀，整理自己的馬鞍子。
盡管做了皇帝，李自成的裝束也沒有什么變化。
總是戴著一頂北方農(nóng)民常戴的白色尖頂舊氈帽，只是帽尖折了下來。
因為是二月初，氣溫尚未暖和。棉甲外面罩著一件半舊的清布長袍，長袍上所有的扣子都松著，卻用一條戰(zhàn)帶攔腰束緊，這是為了方便碰到戰(zhàn)斗時脫掉。
他的背上斜背著一張弓，腰里掛著一柄寶劍，一個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邊插著十來支雕翎利箭。
這個箭囊追隨他很多年，縱橫大半個大明朝，飽經(jīng)戰(zhàn)陣，有的地方磨破了。
而整個箭囊都在年年月月的風(fēng)吹日曬、雨淋雪飄中，幾乎褪了顏色。
這么普通的戰(zhàn)士裝束，如果不是有人認出，誰都不會想到他曾經(jīng)在京師登基做皇帝。
整理好馬鞍子，李自成和劉進一起上馬，沿著羊腸小道向北探路而去。
離開前，李自成不知道為什么，駐馬回頭望了大家一
眼。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堅毅的表情。
李自成喜歡這個表情，正是靠著一股子不服輸?shù)木珰馍瘢艔氖窖Ｖ凶叱鰜怼?br />
他向手下們揮了揮手，轉(zhuǎn)頭策馬而去。
在將士們的目光中，他與劉進一道消失在雨霧朦朧的山道。
通山，位于武昌南部，西面是崇陽。
李自成想在通山縣做短暫休整，然后往西南的崇陽進發(fā)，避開北面的大部隊，走湖南進入川東北地區(qū)。
山道上，一片寂靜。
唯有咕嚕咕嚕的聲音微微響起。
「喲，劉進你肚子餓啦。」李自成笑著問。
「沒有。」劉進回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肚子餓就餓，我也肚子餓。」
李自成帶著幾分歉意，說道：「都是我無能，無法帶領(lǐng)弟兄們吃飽穿暖。」
「陛下，微臣跟著陛下打過孫傳庭，打過楊承應(yīng)，還到京師皇宮坐了坐，娶了個漂亮老婆，這輩子已經(jīng)很知足。」
「哈哈哈，我這是怎么啦，居然要你來安慰我。」李自成笑得有些苦澀。
「也許，人總有脆弱的時候。」劉進裝起了讀書人，用略帶詼諧的口吻說道。
「你小子學(xué)了不少嘛。」李自成話鋒一轉(zhuǎn)，「我問你，你此刻最想吃的是什么？」
「大餅。」
「沒出息，干嘛不想吃紅燒肉。」
「肉，留給受傷的將士吃，我有大餅就行了。」
「真是一個……」
李自成還沒說完，就看到從林子里竄出十幾個手拿簡陋兵器的農(nóng)夫打扮的人。
「你們是什么人？」李自成質(zhì)問。
「哼哼，老子是誰你管不著，留下買路錢。」對方中有一個山羊胡的人，冷笑著回答。
「原來是小毛賊。」李自成輕蔑一笑，「識相的，就從我眼前消失。」
「放屁。」山羊胡啐了一口，「既然沒錢，那就把命留下。」
李自成看對方人多，且來者不善，自知處境不妙，喊道：「劉進快走，我擋著。」跳下馬來，拔劍在手。
「我不走！」劉進也拔出腰間的雁翎刀。
李自成頭也不回地喊道：「快去叫人，我抵擋一陣。」
看到對方正包過來，劉進策馬轉(zhuǎn)身，狂奔而去。
陛下身經(jīng)百戰(zhàn)，應(yīng)該能對付一會，劉進想，自己趕緊搬救兵。
李自成獨自面對十余人，凜然不懼。
山羊胡示意下，數(shù)名拿著長矛的士兵戳過來，李自成揮舞著寶劍撥開敵人的槍尖，并依靠靈活的身法，砍倒了兩個。
「***，還挺扎手！」山羊胡惱羞成怒，「一起上，剁了這***。」
李自成雙拳難敵四手，逼退正面數(shù)人，又被身后的槍尖戳穿。
「呀！」李自成拔出背后的槍尖，滿嘴是血，大吼一聲，沖向刺他的人。
又有人刺中李自成的腿部。
李自成硬挺著，絕不因腿傷而跪下，血流如注。
如同一頭驕傲的雄獅，面對一群鬣狗，雖身負重傷，卻仍然傲氣不減。
面對四面八方涌來的敵人，李自成發(fā)出了最后一聲怒吼，山林為之搖晃。
(https://www.dzxsw.cc/book/83287877/10813343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