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機(jī)場。
湯彌一臉震驚地看著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跟只黏人的無尾熊似的把自己幾乎掛在顧念身上，半天才回神，張了張嘴：“蘇珩懿小朋友，請問你今年幾歲了？”
“三歲半。”蘇珩懿厚著臉皮，沖她嘚瑟一笑，然后把行李箱丟給她，“請幫三歲半的蘇珩懿小朋友拖著行李，謝謝！”
湯彌：“你可要點臉吧，當(dāng)心我回頭讓蘇姨揍你！”
蘇珩懿是蘇青宜的獨子，小時候經(jīng)常跟顧念、湯彌一起練舞，算是她們的小師弟，從小就特別黏顧念，前兩年被他媽送去國外發(fā)展，走的是低調(diào)路線，這次回來好像也是為了參加什么義演活動。
蘇珩懿沒理湯彌，一臉“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小爺懶得跟你計較”的表情，轉(zhuǎn)過身小跑兩步追上顧念，湊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念念，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結(jié)果被你搶先一步，我媽告訴你我今天回國的對不對？”
“啊？”
顧念惦記著江辭璟的事情，也沒仔細(xì)聽他講了什么，隨口“嗯”了一聲，低頭擺弄著手機(jī)，屏幕漆黑一片，已經(jīng)完全開不了機(jī)了，她開始有點后悔下午過來沒帶充電寶。
“你手機(jī)借我用一下！”
蘇珩懿想也沒想就把手機(jī)遞給她，邊找來接他的車子，邊念叨自己的安排：“我媽說打算帶你參加十二月份的演出，資料我都幫你帶了。我呢，等下先送你們回去，明天你帶我參觀下你們學(xué)校，我再陪你玩兩天……”
湯彌無語道：“就知道吃喝玩樂，你不干正事啦？”
“哎，你別插嘴！”
……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顧念打電話給江辭璟，可那邊一直無人接聽。
蘇珩懿癱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抱著顧念不肯撒手，到了學(xué)校門口，臨下車還不忘死纏爛打再抱了她一下才肯放人，見她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還開玩笑：“念念，你該不是交男朋友了吧？”
湯彌實在受不了這個小屁孩：“那你以為呢，比你高，比你帥，比你優(yōu)秀一萬倍，所以你小子趕緊松開你念姐，當(dāng)心你姐夫一會兒追過來打得你粘墻上摳都摳不下來！”
蘇珩懿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硬，別過頭不動聲色地跳過這個話題：“男人婆，你怎么這么暴力啊？”
湯彌還想跟他爭，顧念笑笑，將人往車上推：“行啦，小珩你快點回去吧，晚上早點休息，我明天有時間去找你拿資料。”
“顧念你就護(hù)著這小兔崽子，看我不跟你們家老江告狀！”
“你們倆從小吵到大還沒夠啊？”
顧念送走蘇珩懿，拉著顧念往學(xué)校走，又想到路上給江辭璟打的那么多個電話都沒人接，順口就接了句：
“江辭璟那么忙，你上哪兒告狀——”
話說到一半，她腳下一滑，眼看著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摔下去，有人眼疾手快沖過來扶了她一把，似乎怕她再摔，順手往她腰間虛虛環(huán)了一把。
熟悉的溫度和味道。
“我也沒有很忙，有什么狀要告？”
聲音冷冷淡淡，分明沒什么起伏的語調(diào)，可顧念硬生生聽出了一絲絲不悅。
她心里下意識一驚。
他看見了吧？
這么倒霉的嗎？
剛剛跟蘇珩懿抱的那一下下。
所以，他不開心是……因為看見她和蘇珩懿在一起嗎？
她之前就埋在心里的小小揣測又開始冒頭。
好像又有點竊喜。
她摸了摸鼻子，有點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從他懷里站直身體，一抬眼看見雨傘傾斜，他左肩處已經(jīng)暈開了一大片水漬。
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等了多久。
“冷不冷啊？”她抬手把雨傘往他那邊推了推，見他臉色不好，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解釋下，可不知道怎么的，腦子一抽莫名就聯(lián)想到電視劇里的經(jīng)典場景：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本來想解釋來著，想到這里，她鬼使神差地代入江辭璟的臉腦補(bǔ)了下，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了。
江辭璟斂眸看了她一眼。
他從公寓過來的時候心里確實是有點不爽，自己一個人又守在學(xué)校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結(jié)果看見她跟別的男生說說笑笑地從車上下來，心里是存了些火的。
但這會兒看見她，他又莫名氣不起來，但裝還是得裝一裝的。
他冷聲道：“顧念。”
“啊？”顧念默默收斂了笑，“那個什么，其實……”
“江無恥，你等我一會兒會死啊？”
賀忱宥這個沒眼力見兒的，一路打車追過來還報錯了地名，跟司機(jī)繞著江舞折騰了好幾圈，這會兒從學(xué)校出來看見江辭璟就嚷：“不就是在電話里聽到了點男聲嗎？怕你們家小白菜被豬拱了咋的？”
他一路嘰嘰歪歪往這邊跑。
顧念聽著紅了臉，她心里一動，偷偷去看江辭璟，一抬頭卻撞上他的眼神。
是在笑嗎？
是在笑吧？
她抿了抿嘴角，心里剛剛冒頭的小小揣測似乎在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她攥了攥手指，鼓起勇氣：“江……”
“咦？”
賀忱宥跑過來才看見站在旁邊的小顧念，有情況？
他默默地看向江辭璟，對方冷著張臉很明顯沒有滿足他八卦之心的打算，反倒更像想用眼神讓他血濺當(dāng)場。
OK，打擾了，打擾了。
告辭。
賀忱宥很識趣地往后退了兩步，視線一轉(zhuǎn)，又看見旁邊黑著臉的湯彌，心里頓時一驚。
完了。
他被三個人用眼神釘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你們都看著我干什么啊？”
對上湯彌的視線，他撐不過半秒瞬間歇菜，不自在地?fù)狭藫项^，決定坦白從寬：“好吧，那什么，我好像干了件對不起你的事兒！”
湯彌：“……”
她原本縮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就是為了見證小顧念抱得男神歸的歷史性一幕，被賀忱宥這么大個電燈泡打斷本來就慪著氣，這會兒被他這么一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強(qiáng)行壓下想一巴掌拍死他的念頭，推著人往外走：“行了行了，沒事沒事，別胡說！”
“真的嗎？真的嗎？”賀忱宥眼睛一亮，“那我可直說了啊，就是你之前不是讓我?guī)湍沩斖碜粤?xí)嗎，我這一忙起來就忘了。”
“你……”湯彌覺得自己的煞氣要壓不住了，但是為了不破壞氣氛，還是強(qiáng)吸了一口氣忍著，拖著他邊走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算了，反正應(yīng)該也沒那么倒霉，不至于逃這么一次就被抓。
“我剛?cè)柫耍闶矣褞湍銈儌z答到來著，不過你比較倒霉，替你的時候就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已經(jīng)把你名字記上了，你得寫份檢討！”
湯彌：“！”
行吧，我看你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兩個人打打鬧鬧走得遠(yuǎn)了。
顧念收回視線，仰了仰頭，偷偷去觀察江辭璟的臉色。
他單手撐著傘，略微低垂著頭，眼睛明亮又清澈，似乎永遠(yuǎn)都含著一點點笑意，襯得整個人都溫溫和和。
顧念心里忽然就生了那么點勇氣。
像無數(shù)次想象中的一樣，告訴他。
江辭璟，其實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要不要，在一起試試？
雨下得有點大了，滴滴答答的雨點落在傘上，感應(yīng)路燈接連暗下去，周圍陷入一片漆黑，只剩遠(yuǎn)處透過來些隱隱約約的丁點光芒。
她踮了踮腳，往他身邊又挪了一點，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江辭璟。”
“嗯？”他沒避開，傾身往前，把雨傘又往她這邊讓了讓。
“剛剛送我回來的是蘇珩懿，我的小師弟，”她吞了口口水，耳尖發(fā)燙，“我不喜歡他，你別生氣。”
“好。”他低了低頭，嘴角上揚(yáng)，一副等著她說下去的樣子，“還有呢？”
“還有……”她用力吸了一口氣，抓著他指尖的動作不自覺用力，“還有，其實我——”
她緊張得不行，低垂著腦袋，露出耳后一大片緋紅。
“顧念？”江辭璟笑著喊她。
“你等我一下，”她吞了口口水，咬牙克制緊張平復(fù)情緒，“一會兒就好。”
“顧念。”
他垂眼笑了下，順著她的動作反握住她的手，小小的一只，因為緊張攥成一團(tuán)，冰冰涼涼的，他略微用力全部握在手里，順勢將人往身前帶了帶。
氣氛突然曖昧起來。
她低著頭，因為緊張的緣故，烏壓壓的睫毛輕微顫動著。
他忽然起了點逗弄她的心思，壓著笑俯身靠過去。
距離一點點拉近。
顧念緊緊攥著手心，默默地閉了閉眼睛。
她皮膚很白，這會兒臉頰到耳尖全都紅成一片，小心翼翼地閉著眼睛，鼻尖上濺了兩滴小小的雨水，再往下，唇瓣緋紅濕潤。
他看著，喉結(jié)輕微滾動了一下，略微不自然地錯開視線。
“喂，干什么的？”
兇神惡煞的保安大叔平地一聲吼，與此同時，周圍的聲控?zé)艚舆B亮起來。
溫情曖昧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盡。
誰說大學(xué)談戀愛就不會被干擾了？
有那么一瞬間，顧念甚至生出了點保安被顧主任附體的錯覺，她幾乎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站直身體。
江辭璟也被她的動作搞得有點想笑。
顧念自己愣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傻，回頭對上江辭璟的視線，臉頰通紅。
保安大叔走近了，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剛剛可能有那么點沒眼力見兒，但是又不太好承認(rèn)，于是干巴巴地咳了兩聲，摸了摸下巴，指了指他們這邊，音調(diào)也降了好幾個度：“那個什么，你們是學(xué)生吧，有什么事兒不能明天說嗎？這都幾點了，還回不回寢室了？”
說完也不等這邊應(yīng)聲，他自己就直接鉆進(jìn)了門衛(wèi)室，再沒出過聲。
不過經(jīng)保安大叔這么一提醒，顧念也突然想到門禁這回事了，低頭掃了眼時間，還剩不到十分鐘，頓時急了，草草跟江辭璟說了兩句，扭頭就要往寢室方向跑。
轉(zhuǎn)身之際，卻忽然被人從身后拽了一把。
“念念。”
江辭璟攥著她的手腕沒松，把雨傘遞到她手里，又幫她理了理頭發(fā)。
“周末要一起出去玩嗎？”
顧念沒料想他發(fā)出這樣的邀約，先是愣了下，隨即用力點頭：“好啊。”
江辭璟笑了下，松開手，看著她一路跑開，然后才轉(zhuǎn)身往外走，側(cè)過頭的時候，又看了眼從剛才那陣就一直停在陰影處沒走的車子。
還好，他贏在了起點。
路燈昏暗，夜色愈深，車輛疾馳而過，燈光劃開一片霧蒙蒙的雨幕。
江辭璟過了馬路，揮手打車，想到她剛剛的樣子，又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子呢？
大概就是，遇見你之后，我再也不覺得自由很酷了。
賀忱宥說得對。
喜歡的人就該放開了去追。
他不想再擔(dān)心那些有的沒的了，只想把她先圈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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