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氏糾結(jié)一夜，醒來后面容憔悴。
昨夜她和夫君商議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將女兒嫁去青州。為此夫君連夜寫好信，一早托人送去老家。
凈面洗漱后，她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韮号臍g聲笑語。
院子的桃樹上，晃晃悠悠地爬著一個人，正是她的大女兒。而她的小兒子夠不著桃枝，只能提著小籃子在地上撿。
原本一樹瀲滟的桃花，被摘得七零八落。
王氏心疼開得好好的桃花，“你們這是做什么？”
“娘，我準(zhǔn)備做一些桃花餅，喂咱們家的小饞貓。”
葉正拍著胖乎乎的小手，歡喜得手舞足蹈，“桃花餅，桃花餅，好吃的桃花餅。”
王氏本就疼孩子，想著娉娘許是關(guān)在家里覺得悶，這才亂折騰。
罷了，不過是一樹桃花而已，孩子們開心就好。
……
溫如沁站在葉家門外，聽著里面?zhèn)鱽淼臍g笑聲，面上盡是遲疑與猶豫，眼底卻是生出一絲向往。
受人之托，卻未能辦成，她一夜輾轉(zhuǎn)。
早起與姨娘一起用飯時，被姨娘看出心思。她們母女二人自來親近，若不是事關(guān)女兒家的名聲，她不至于糾結(jié)。最終她還是告訴了姨娘，姨娘沒有說她做得對還是錯，只說既然事情沒有辦成，按理應(yīng)該告之委托之人。
是以，她才會壯膽前來。
不算寬敞的巷子，簡單樸素的門牌，與公主府的恢宏大氣完全不同。聽著里面?zhèn)鱽淼男︳[聲，她想著這約摸就是姨娘所說的人間煙火。
既然來了，就不能半途而廢。
“紅桑，去敲門。”
紅桑有些不太情愿，她家姑娘是何等身份，哪有親自上門給一個小官之女道歉的道理。那事是葉家姑娘不對，未事先知會便求上門，縱然沒有辦成也不能怪自家姑娘。
“紅桑！”
“姑娘，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紅桑壓低聲音，這會兒的功夫，她已經(jīng)感覺有過路的行人在看自家姑娘。姑娘生得打眼，若是被不長眼的冒犯了，該如何是好。
溫如沁性子軟，但并非沒有脾氣。她皮膚白，本就欺雪賽霜一般。一旦冷臉，越發(fā)像個冰玉雕成的美人兒。
紅桑看出自家姑娘是真的動了氣，只得去敲門。
“誰啊？”門內(nèi)傳來疑惑的詢問，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嬉嬉哈哈跑過來開門。來開門的是三喜，她自是認(rèn)得溫如沁主仆。“溫…溫二姑娘。”
葉娉聽到動靜，起身過來。
還真是溫如沁。
她來做什么？
因是在家中，葉娉穿得十分簡單。身上洗得略微泛舊的衣裙，腳上是普通的布鞋。頭發(fā)未梳繁復(fù)的發(fā)髻，僅是辮了一個粗壯的麻花辮，用頭繩綁著垂在胸前。沒有施粉黛的臉?biāo)貎裘鼷悾浦蓛粲智逅?
溫如沁有些不敢認(rèn)，越發(fā)拘謹(jǐn)。
“若是溫二姑娘不嫌棄，進(jìn)來喝口水吧。”葉娉大方相請。
紅桑有些嫌棄，沒有動。
溫如沁咬了一下唇，抬腳進(jìn)去。
葉正“噔噔”跑過來，歪著小腦袋看著她，小嘴張得老大。“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比大姐還漂亮。”
童言童語，瞬間讓溫如沁羞紅了臉。
“小四，這位是溫二姐姐，你看溫二姐姐像不像天上的仙女下凡？”葉娉打趣自家小弟。
“仙女，溫二姐姐是仙女。”葉正拍著胖乎乎的手，手上還沾著桃花瓣。“大姐也是仙女，仙女和仙女玩。”
“對，我們都是小仙女，仙女和仙女是朋友。”葉娉點(diǎn)了一下小弟的鼻子，對著溫如沁笑道：“孩子說的話最真，方才我險(xiǎn)些沒回過神來，還當(dāng)是天界的哪位仙女下了凡，恰巧落在我家門外。”
溫如沁臉皮薄，被姐弟倆一哄一抬，心里美得緊，面上卻是臊得慌。她紅著臉不好意思道：“冒昧打擾，葉姑娘見諒。”
“我巴不得你常來打擾，你不知我心中有多歡喜。你來得正好，我今日閑來無事，正打算自己摘些桃花做桃花餅吃。你若是不嫌棄，待會嘗嘗我的手藝。”
紅桑心下不屑，她家姑娘什么好東西沒有吃過，還會稀罕桃花餅。剛想提醒自家姑娘幾句，卻見自家姑娘紅著臉點(diǎn)頭。暗道這位葉姑娘，還真有幾分手段。才一天的功夫，就哄得她家姑娘暈頭轉(zhuǎn)向。
這時王氏也出來了，大驚之下趕緊過來相見。雖是輩分不同，但身份使然，王氏屈禮的動作明顯低于溫如沁。
葉娉知道溫如沁不太自在，母親也沒好到哪里去，索性讓母親回屋歇著。她把溫如沁帶到桃樹下，塞給對方一個小竹籃。
溫如沁懵懵懂懂地加入姐弟倆當(dāng)中，和葉正一起撿桃花。
“仙女姐姐，這朵花送給你。”葉正小手拿著一朵桃花，獻(xiàn)寶似的遞給溫如沁。
葉娉在樹上朝自家小弟比了一個大拇指，小小年紀(jì)就這么會，不愧是她葉娉的弟弟。
“謝謝葉小公子。”溫如沁紅著臉接過桃花，心里溢滿歡喜。她抬頭看向樹上的人，卻見對方正含笑看著自己。
“鮮花配美人，溫二姑娘人比花嬌。”
雪做的皮膚，玉做的骨，好一個天仙美人兒。
沒有哪個女子能拒絕別人的贊美，姐弟倆一口一個仙女，一口一個美人，直把溫如沁夸得又羞又開心。
摘了桃花，又一起洗凈備用。
趁著葉娉做餅之時，溫如沁這才說明來意。
葉娉無所謂，她壓根就沒想過溫御會看那封信。她本就是順著溫如玉的意思行事，順便試探一下溫御的態(tài)度。
“如果我說我并未托付你替我轉(zhuǎn)交，你信嗎？”
“不是你？”溫如沁先是疑惑，爾后就明白了。恐怕葉姑娘托付的是大堂姐，大堂姐不想出面，所以才把那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自己。
葉娉又道：“事實(shí)上我根本沒有打算寫信給郡王，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清楚郡王不可能喜歡我。有幸能讓郡王明白我的心意，我已經(jīng)別無所求。昨夜溫大姑娘派人送花禮時托人帶話，問我是否要向郡王解釋一二，她愿意替我轉(zhuǎn)達(dá)。所以我才寫了那封信交給來人，還以為替我轉(zhuǎn)交的會是溫大姑娘。”
“原來是這樣。可是事情確實(shí)是我沒辦好，如今信到了宋公子手里，這該如何是好？”
“你能來告訴我，我就很開心了。若是你不說，我哪里能知道這樣的內(nèi)情。至于那封信，我也沒寫什么，想來那位宋公子也不是多嘴之人。”
溫如沁想了想，也是。
宋公子肯定不會外傳。
“那你不會難過嗎？”
葉姑娘這么喜歡二哥，定然無比傷心。許是怕被別人看出來，才故意裝做不在意的樣子。生平第一次，她突然覺得自己和某個人之間有了秘密，又知道了這個人的不容易。
葉娉垂著眸，“其實(shí)我已經(jīng)死心了，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結(jié)果早在我預(yù)料之中，我能承受的住。你今天能來我家，我權(quán)當(dāng)是你來看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恨不得告訴天下所有的人，溫二姑娘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心里清楚，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所以以前我那么對你，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哪怕和你做不成朋友，做敵人也是我的榮幸。”
紅桑張大嘴，這位葉姑娘恐怕真的有病。
溫如沁已經(jīng)動容，她從來不知道以前總是幫著大姐害自己的人，居然這么喜歡自己。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竟然卑微到如此地步。
“我…我…”
“沒關(guān)系的，溫二姑娘。日久見人心，以后你肯定會明白我的心意。”
……
桃花餅做好，三人一起享用。
餅皮酥松，甜香混著花香。
原主善廚，葉娉此舉倒是不會引人懷疑。
溫如沁自小沒有玩伴，高門貴女們看不起她的出身，她在貴女圈里一直是被排擠的存在。今天是她有生以來最為放松的一天，陪在身邊的人都喜歡她。
葉姑娘喜歡她，葉姑娘的弟弟也喜歡她。
告別之時，姐弟倆送她到門口。葉姑娘的眼睛里全是不舍，葉小弟也一直朝她揮手，讓她下次再來玩。她提著桃花餅上了馬車，嘴角一些翹著。
紅桑有些糾結(jié)，她很想勸姑娘遠(yuǎn)離葉家人，這樣的小門小戶不值得姑娘放低身段來往。可是她心里又不得不承認(rèn)，姑娘從來沒有玩得這么開心過。
“姑娘，你以后還會和葉姑娘來往嗎？”
溫如沁認(rèn)真點(diǎn)頭，“葉姑娘喜歡我，我發(fā)現(xiàn)我也有一點(diǎn)喜歡她，我想和她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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