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女眷那邊自郭萬里等人去過之后,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到底是背后說人,杜氏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葉氏很是窘迫,手心全是汗。她方才那般直白, 是否失了分寸?她懊惱自己心太急, 哪能頭一回登門就如此不顧臉面。
不過她是真的心動,郭夫子著實是一個不錯的人, 且越想越覺得不錯。若是娉娘能嫁給郭夫子,她再無所求。可惜這種事女方家不宜太過主動,若是太過急切那就落了下乘。
李氏的目光看向葉家姐妹, 最后落在葉娉身上。葉娉低頭作害羞狀,這樣的情形之下, 她唯有裝羞澀。
接下來的說的都是一些家常之事,葉氏心下失望。她是真的看中了郭夫子, 心里想著即便是娉娘不成還有婷娘, 但她又不能沒臉沒皮地說我家大姑娘不行,還我家二姑娘,那她成什么人了。
到底是失了機會, 急也無法。
母女三人告辭后, 李氏搖頭嘆息。
“葉夫人這人性子弱, 以前就是一個不愛出風頭的。她生的兩個姑娘都不錯, 可惜大的名聲不好, 小的身子太弱。若不然, 我還愿意替她們保一門親。”
“母親就是心善,您再是愿意, 也抵不住人家姑娘不樂意。葉家大姑娘心氣高, 早已相中了郡王爺, 旁的男子必是看不入眼。小師叔那般人物, 怕也是不喜這樣的女子。莫要到時候佳偶做不成,反添一對怨偶。”杜氏道。
闔京皆知葉家的大姑娘心悅郡王,方才母親和弟妹熱心之時,她就覺得極為不妥。好在剛起的話頭被岔開了,否則還真不好圓話。
蘭氏把球著一盒面膏,她是家中最受寵的嫡幼女,是以一向行事只憑自己的喜好。短暫的接觸之后,她對葉娉的印象不錯。
“我覺得娉娘是個心思通透的,能做出這般東西的人,豈是那等迂執之人。外面不都在傳郡王爺并未斥責于她,指不定天長日久會被她打動也未可知。”
“不可能。”杜氏很篤定。她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女子,自小識文斷字知書達理。她比誰都清楚,越是身份高的男子,越是不屑與人爭言語之長短。郡王爺不過是置之不理而已,絕非是動了心思。
婆媳三人,各有想法。
李氏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道:“這天下沒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有時候越是世人都看好的,反倒是不能成。當年長公主與溫國公何等郎才女貌,溫國公甚至癡等公主多年,一時多少佳話,卻不想到頭來還不是一個娶了王家女,一個招了溫家幼子為駙馬。”
那般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最后還不是分道揚鑣。
她抬頭望向公主府的方向,長長一聲嘆息。
……
葉家母女三人剛出常夫人的院子沒多大會,在園子的沿邊路上遠遠看到一行五位男子,接著便聽到一道孩童的聲音。
“爹!”
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個約兩歲多的孩童,抱著常慎行的腿不放。露出幾顆小米牙,笑得眼睛迷成縫。
常慎行一把將兒子抱起,炫耀般地看著溫御和郭萬里。
溫御年長他兩歲,郭萬里則比他大了四歲。他和蘭氏成親四載,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這是長子常新。
所以說成親早,就是比成親晚好。
小常新喚了人,一口一個溫叔叔,一口一個小師爺。
郭萬里性子雖淡然,但瞧著極是喜歡小孩子,還伸手摸了摸小常新的頭。反觀溫御,一副生人勿近,絲毫沒有與人親近的意思。
常慎行心下一個冷笑,溫承天真是越發難以讓人接近了,活該一直娶不上媳婦。那葉家大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也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愣是喜歡這么一個血冷之人。
還是小師叔更有人情味。
“小師叔,你趕緊成親。若是能一舉生下雙生子,不拘是兩個姑娘還是兩個兒子,最好是一兒一女,豈不美哉!”
兩行人隔得不算遠,因著中間還有一座假山,是以假山這邊的葉氏母女能看見他們,他們那個角度卻看不見母女三人。
葉氏聽到這話,頓時臊得無地自容。之前她們在常夫人院子里說的話,必是讓郭夫子和常家兩位公子聽去了。
她下意識看向大女兒,心生愧疚。
葉娉暗道,原來古代男人也八卦。
這時,她聽到郭夫子說:“不急。”
“小師叔比我年長四歲,當真不急?”
“我閑散慣了,并不喜被人拘束。”
常慎行挑眉,轉頭望向溫御,雖說溫御性子不討人喜,但兩人好歹算是一起長大的。“郡王爺,你不會也不急吧?”
葉氏心提了起來,又是失望又是羞愧,失望的是郭夫子暫無娶妻之意,羞愧自己曾經那般無理攔過溫郡王的轎子。
那時她真是覺得走投無路,不管不顧地求人家給娉娘保媒。而今想想,當時的她實在是太過魯莽,太過強人所難。
她的娉娘……
難道真的只能遠嫁京外了嗎?
她黯然著,沮喪著,滿臉沮喪。
葉娉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娘,我沒關系的。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人說。他們說他們的,我不生氣。”
“娉娘…”
“娘,大姐知道該怎么辦,她會慢慢不喜歡溫郡王的。”葉婷道。
還能慢慢不喜歡?
葉氏巴巴地看著大女兒,若是以后娉娘不再喜歡溫郡王,是否就能找個可靠的姑爺好好過日子?
葉娉低頭,作失落狀,“娘,我心里比誰都明白。我再是喜歡郡王爺,郡王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我會努力讓自己忘了他,哪怕是空著一顆心不再喜歡人,也好過被這樣的相思日夜折磨。”
“好,好。”葉氏想哭,強忍著。娉娘相思成了病,若真能忘記,哪怕是空著一顆心,也著實比現在好。
母女三人自以為避著人,說話聲音又小,不會有人聽到。卻不知有的人不僅眼力極,聽力也是異于常人。
溫御眼風微動,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
常慎行還等著他回答,抱著自己的大胖兒子炫耀般地掂了掂,嘴里說著臭小子又重了之類的話。
“承天兄,你比我還年長兩歲,你看我家小子都這般大了,你還連個媳婦的影都沒有。你不會等我當了祖父,還是獨身吧。”
這話真是一語中的。
葉娉心想,溫御還真有可能等常二公子都當了爺爺,他還是一個老光棍。若不是從未和女子相處過,斷然不會是那樣一副鐵石心腸。
“要我說,你和小師叔都要趕緊,最好是找個能生養的,一舉來個兒女雙全,又快又省事。”
常慎行這話,不無打趣之嫌。
常太傅和常慎言齊齊瞪了他一眼,他打著哈哈拿自己的大胖兒子擋住自家老爹和兄長的眼神。
“我就是替他們著急,僅此而已。”
“管好自己的事,今日的策論寫了嗎?”常太傅一個凌厲的目光過去。“若是沒寫好,還不快回去寫。”
常慎行心道倒霉,一時得意忘形,沒想到坑了自己。他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成天被親爹壓著讀書作文章,真是苦死他了。
他抱著自己的大胖兒子,火燒屁股般和眾人告別。
經過葉家母女身邊時,他驚訝地“咦”了一聲,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頷首打招呼,然后抱著兒子走得更快。
緊接著,腳步聲又近。
母女現身行禮,然后退到一邊。即使葉娉沒有抬頭,她也能感覺到溫御從始至終都沒有往她們這邊看一眼。
他說至此以后,他會對她所有的一切視而不見。
果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也好。
恰在此時,常府的一個下人匆匆往這邊而來,追上常太傅等一行人不知說了什么。常太傅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郭萬里。
郭萬里道:“此人怕是沖著我來的,我去看看。”
常慎言身為常府的大公子,跟他一起。
他們折身而返,幾乎與葉家母女三人同行。
幾人出了葉家門,只見門外跪著一個身背荊條的男子,正是那位曾在郭家門前指責郭萬里的梁夫子。
常太傅和溫御剛剛回府,這位梁夫子若不是一直守在常家門外,就是得到了消息,若不然哪會如此之巧。
“郭夫子,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是在下一時想岔了。你看在我們曾經共事一場份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在下當日不知情由,無意中冒犯了尊師。”
一句不知情由,就能掩蓋自己所有的行徑,這位梁夫子真是好算盤。
“行,我原諒你了。”郭夫子很是平淡地來了一句,還是那種似乎對所有事都滿不在乎的樣子。
梁夫子又是背荊條,又是跪在常府門前,一看就是有備而來。他以為郭萬里必定會不依不饒,畢竟讀書人以師為尊。沒想到對方這么好說話,幾句話就原諒了他。
他一時錯愕,滿腹的說辭全沒派上用場。
“郭夫子真是大人大量,只是你的老師并非你一人之師,不知太傅大人能否原諒學生?”
說實話,常慎言是不想原諒梁夫子的。不過小師叔都開了口,對方看著也頗有幾分誠心,他當然也不會揪著此事不放。
“家父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你請回吧。”
按理說,求解得解。
梁夫子得了郭夫子的原諒,常府也不欲追究,他應該歡喜才是。但是他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
早在郭萬里說原諒梁夫子后,葉娉就帶著母親和妹妹,避繞著人準備離開。她先讓母親和妹妹上了馬車,然后自己也準備上馬車。正在這里她竟然聽到那位梁夫子義正言辭,還提到了她的名字。
“郭夫子,當日那位葉大家姑娘大鬧書院時,你也是知道的。那等不顧體面不矜不持的女子,人人見之避之。她癡纏郡王在前,當街行兇在后,如此不知廉恥兇悍之人,哪怕是沾上一星半點,也會被世人詬病。”
葉娉聽到這里,索性站在馬車邊,她倒要聽聽這位梁夫子的狗嘴能吐出什么東西來。
“我行事如何,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這是郭萬里的回答。
梁夫子聞言,一臉的痛心疾首,“郭夫子,你是無涯先生的弟子,太傅大人的師弟,你不為自己的名聲考慮,也該為老先生和太傅大人的清名著想。你可知外面如何說你,說你看中了葉家姑娘的美色,這才昏了頭收了葉家兩子為學生。”
葉娉雙手環胸,眼神冰冷。她可以肯定,梁夫子今天的行為絕對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指使和推波助瀾。
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
馬車內的葉氏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發白。葉婷將母親托付給三喜照顧,自己下了馬車,站在自家大姐身邊。
“大姐,這人實在是可惡,我們該怎么辦?”
葉娉也在想,她該怎么辦?
此處是常府的門外,她不久之前還在常府做客。若是轉眼就在人家門前打了人,常家人會怎么想她?
她聽到郭萬里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梁夫子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能人云亦云,聽信謠傳之言?也不知梁夫子師從何人,讀書多年只會捕風捉影以訛傳訛。”
梁夫子的老師,是那位胡夫子。他師從胡夫子,中舉之后又與胡夫子一起共事,兩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他支吾起來,實在是胡夫子眼下的處境不太妙。先被那葉家女斥責無才無德,后又無緣無故被人打了。雖說他們都猜是葉家人動的手,可是苦無證據。玉清書院以胡夫子要修養身體為由,已將其除名。他不敢為胡夫子求情,因為他自己都自身難保。
“郭夫子,謠言也罷,不實也罷,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所有人都這么說,難免有損你的名聲,污了無涯先生的清名。常大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常慎言在京中長大,當然知道謠言的厲害。
以他之意,他也希望小師叔能遠離是非之源,遠著葉家人。但木已成舟,葉家兩子已是小師叔的學生。為人師表,信字為第一,他不可能勸小師叔放棄葉家兩子。
“長輩在前,我等小輩聽之便是。”
“常大公子,長輩有錯,晚輩不言是為不孝。你勸勸郭夫子,舍了那葉家的兩個小兒,還自己一個清名。莫要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生生壞了自己的好名聲。”
郭夫子和常慎言站在常家門外的臺階上,自然看得到葉家的馬車并未走,也能看見馬車外的葉家姐妹倆。
常慎言對姐妹倆的印象不佳,但他絕不是那等會為難女子之人。當他看到兩姐妹朝這邊走來時,猛然想起外面的傳言。
人人都說葉家兩個姑娘一個兇悍一個力大,一個打起人來不要命,一個打起人來要人命。她們不會是想…
若真是如此,事情恐怕要鬧大了。
郭夫子也看到姐妹倆,只見她們一左一右地站在梁夫子身邊,兩張相似的臉如兩朵盛開的花,不怎么相似卻各有千秋的美目齊齊看著梁夫子。
“這位夫子,你方才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能否再說一遍?”葉娉說,聲音輕柔悅耳,聽在耳里,酥在心里。
葉婷扶著額頭,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再說一遍,我也沒聽清。”
梁夫子先是大驚,爾后是大喜。
葉家女也在,簡直是天助他也。他還正愁沒法子揪著此事不放,葉家女來得正好。她們越是不知廉恥,越是生氣,他就越占優勢。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你們若是敢打我,我就去告官!”
“告官啊,我們真的好怕。”葉娉露出一副怕怕樣子。
想訛人?
來呀。
誰怕誰。
“你們但凡有點廉恥之心,就應該勸說父母讓自己的弟弟們退學。沒得這般恩將仇報……”
他話還沒說完,葉婷的身體突然晃了幾下,然后暈倒在地。
葉娉立馬高喊,“打人,舉人老爺打人了!舉人老爺打女人了!”
所有人愕然,這葉家大姑娘還真是…
梁夫子驚呆了,他氣得臉色發青,“你們居然敢誣蔑我!郭夫子,常大公子,你們剛才都看見了,我根本沒有動手,是這位姑娘自己暈倒的!”
沒有人回應他,他抬頭望去,常家門外哪里還有郭萬里和常慎言的身影。他當下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葉氏已經聞聲趕來,看到二女兒暈倒在地,大女兒也在地上起不來,疼得一顆心縮成一團,連呼吸都不會了。
“婷娘,娉娘…”
母女三人抱在一起,哭得凄切。
葉娉邊哭邊說,“還有沒有天理了,說不過女子就動手,這是什么舉人老爺,我要報官,我要報官!”
梁夫子想爬起來,無奈膝蓋已麻,身上還背著荊條,半天也沒爬起來。
這時他聽到一道極冷的聲音,那人問:“何人報官?”
葉娉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身體僵硬,哭聲立止。
說好的視而不見呢?
溫御,你這個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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