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溫老夫人泄了所有的精氣神, 由細嬤嬤等人扶著離開。臨走之時,她難得認真看了晴姨娘一眼,目光復雜無比。
晴姨娘恭順依舊, 姿態謙卑。
最終溫老夫人什么也沒說,或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如今的一切,皆是她一念之錯。她心中后悔無人能知,痛苦自責更是無人能曉。
沒有人責怪她一句, 包括長子, 但是她知道她已無顏面對任何人。她的背影是那么的佝僂,她的神情是那么的衰老,腳步亦是艱難無力。
葉娉到底不忍, 道:“祖母,您想開點, 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日后我會常帶大姐兒來看您的。”
溫老夫人頓時眼窩又濕,淚流滿面。
這人哪還真不能聽信傳言, 更不能看表面。當年王氏名聲多好,才名和賢名全都在外,瞧著也是端莊明理之人。她那時聽信了傳言,只看到了表面, 才會被騙多年。
葉氏雖名聲不佳, 為人也不甚規矩守禮,說話更是直來直往。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 卻是一個真正的心善之人。
她活了這么大歲數才明白這個道理,何其可悲。
“…好孩子, 祖母知道, 你們…都要好好的。”
說到你們這兩個字時, 她又看了晴姨娘一眼。
晴姨娘也紅了眼眶,卻是不敢應聲。
這么多年了,老夫人終于用正眼看她。她當年聽到那事之后,本是想告訴老夫人的,但老夫人那時對她厭惡至極,她根本不敢說一個字。哪成想不到兩天的功夫,王大姑娘就和世子爺成了好事,她更是不敢透露半個字。
后來公子尚主,長公主待她極好,她猶豫很久之后告訴了長公主。她知道長公主一定會去查,她以為長公主會揭穿此事,沒想到長公主忍了下來。二十多年過去,她還以為這件事永遠無法為世人所知,卻不想郡王會出手。
一切皆是天意。
她朝著老夫人的背影福身行禮,如同多前年一樣。
錦恭人長長一聲嘆息,對葉娉道:“此事一了,我死而無憾。”
“恭人定能長命百歲,你可得看著大寶長大。”
“……小郡主長得可真像殿下,郡王有你陪著,殿下在天之靈,定然欣慰無比。我老了,怕也沒幾年好活,只愿你們萬事順遂。”
這話實在是聽著心酸,又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恭人,你看那邊的云彩。”
錦恭人瞇了瞇眼,看了過去。
此時朝霞漫天,煞是瑰麗。
葉娉感慨道:“人之一生,恰如日出日落。日出時絢爛奪目,是最為出彩之時。日中烈烈如金,最為鼎盛輝煌。而日落之前暮色雜陳,已不復熱情。但我以為哪怕是日之將沉,亦有朝霞為伴,彼此夕陽正紅,余暉正好,為一日之中最美之時。歲月沉香,哪怕是還有一日,也要活得有滋有味。”
錦恭人聞言,心下動容。
郡王妃不愧是和殿下一樣有奇遇之人,這般的心善通透,實在是郡王之福。有此等明事理的賢妻,郡王一定會幸福。
“好,我聽郡王妃的。哪怕還有一日好活,我也要活得開開心心。”
“正是這個理。”
……
百年世家,衰敗也不過是在一日之間。溫國公府四個大字的匾額似是蒙著一層灰,哪里還有當年的錦繡光澤。高大榮耀的門楣依舊,內里早已是腐爛不堪。
世人一聲聲的感慨,一聲聲的嘆息。
誰也想不到來吃個滿月席,竟是見證了溫府兩代人的陰私。世子不是世子,世子的兒子是誰的,已無人在意。
慶陽郡主同溫廷之和離后,逐漸顯現出本性。初時還遮遮掩掩,后來慢慢不避人。每每出
門游玩,身邊都有男子作伴,活得甚是恣意風流。
璋王夫婦因此被陛下訓斥,最后剝奪了慶陽的郡主封號,將她從皇族除名。如此一來她搬出王府,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溫廷之和溫夫人離了國公府,一個不再是世子爺,也不再姓溫,而是罪臣徐氏的后人徐廷之。一個不再是國公府的夫人,恢復了自己的本名王誠君。
王誠君帶走了自己所有的嫁妝,后半生衣食無憂。至于她后來被溫廷之敗光了家產,落得凄慘病死的事,已無人再關注。
世人無一不同情溫國公,道他被人算計一生,惋惜他和長公主的有緣無分,贊他寬仁放過了王誠君。
他從此閉門不出,越發的與世隔絕。
溫老夫人大病一場,精神氣也越發的不好。若不是葉娉時不時抱著大寶去看她,她怕是久久都緩不過來。
偌大的國公府變得冷冷清清,府中無人主事,大房更是人口凋零。壓制多年的三房四房小動作不斷,以為大房無人,他們庶出的兩房要出頭。一個個盯著國公府的爵位流口水,都想被大房過繼。直到跳得最歡的人被葉娉拎出來好好修理一番后,兩房人總算是又老實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國公府的爵位要么被奪,要么只會落在溫御這一脈,根本不會有第三種可能。溫御不肯接受爵位,但以陛下對他的疼愛,八成是要落在他兒子的頭上。
大寶百日之時,溫老夫人終于離了病榻。
百日宴在公主府辦,老太太被請了去。
時隔多日,卻是恍若隔世。
此次百日宴依然沒有大辦,相請的賓客都是熟人,還是來往親近的那幾家。沒有人提及國公府的破事,也沒有人提到過王誠君母子。
溫老夫人逗著胖乎乎的曾孫女,難得有了笑模樣。
到頭來她只有溫御一個親孫子,溫如沁一個親孫女,還有大寶這個曾孫女。至于溫如玉,被她自動忽略。
沒有人會憐憫溫如玉,她有那樣的母親,自己又是那樣惡毒的性子,根本不會有人想起她。這輩子她將會在莊子上終老,再也不能出來害人。
大寶是個特別愛笑的小姑娘,鮮少有哭的時候。丁點大的人,窩在人懷里的時候,讓人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溫御看女兒的眼神是那么的柔和,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大有轉變。葉娉日日所見,又與他相知相愛,自是無所感覺。但常夫人沈夫人等人不常見他,今日一見無一不是驚詫至極。
溫如沁看著這樣的二哥,莫名覺得沒那么怕了。
她產期還有一個多月,身子已是無比笨重。她無論如何也不愿意錯過親侄女的百日宴,沈夫人和沈翎拗不過她,一個比一個小心翼翼。
溫老夫人再看這個孫女,心境已是大不相同。不僅問了她的身體,還叮囑了她些話。聽得她美目泛淚,生平第一次在祖母身上感覺到了慈愛。
來的都是相熟的客人,氣氛十分融洽。
葉母拉著溫老夫人在說話,“親家祖母,你這身子骨瞧著硬朗得很,頭發絲兒還黑著,我還當你比我大不了幾歲。”
溫老夫人最愛聽這樣的話,立馬將葉母引為知己。葉母性情開朗,又見識多廣,幾句話下來兩人就聊得熱火朝天。到后來一個是老姐姐一個是老妹妹,別提有多親熱,最后竟然還約著一起打葉子牌。
宴席開始之前,是今日的重頭戲,即溫大寶小朋友給自己抓名字的儀式。
若是以前,溫老夫人必會說他們是在胡鬧。而今的溫老夫人似乎想開了許多,聽到這個安排后居然還來了興致。
既寬且大的桌面,上面灑滿一個個紅紙團,每個紅紙團里都是一個名字。大寶小朋友還不會坐,先是放趴在正中間。她雙手撐著努力抬頭,黑葡萄
似的眼睛看著圍著的人。
這個姿勢小朋友無法抓東西,在父母的引導下,大寶翻了一個身。胖乎乎的小手在翻身時極盡用力,竟然讓她抓到了一個紙團。
“成了。”溫老夫人歡喜出聲,“看看我們大寶給自己抓了一個什么名字?”
葉娉莫名緊張起來,如同開獎之前的忐忑。
“大寶,給娘。”她朝大寶伸手。
大寶已經翻了身,躺在桌上四肢亂舞,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小朋友好像聽懂了母親的話,卻是朝著自己的父親發出“啊啊”的聲音。
葉氏掩嘴笑,小郡主明顯和郡王更親一些。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溫御的大掌伸到了女兒面前。大寶小朋友仿佛獻寶一樣,將那紙團放在了父親手中。
葉娉酸得不行,嗔了大胖女兒一眼。
“小沒良心的。”
眾人笑起來,齊齊看向溫御手中的紙團。
溫御修長的手指拆開紙團,眼神頓時幽深。
葉娉就在他身邊,在他拆開紙團的同時,也看到了上面的字,當下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先是斜了他一眼,然后捏了捏女兒的胖臉。
“你可真會抓。”
大寶拍著胖手玩,壓根不知道自己親娘是夸她還是逗她。
“叫什么名?”溫老夫人最先問出聲。
“溫柔。”
“這個名字好,恰好應了她的封號。”
眾人一致夸贊,既夸這名字好,又夸喜提大名的溫柔小朋友會抓。
葉娉抱起大胖女兒,香了香她的小臉蛋。“所有的名字都是你爹寫的,名字也是你自己親手抓的。如果你以后和這兩個字完全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你可別怨娘。”
溫柔小朋友“咯咯”地笑,朝父親伸著胖手。
溫御自然而然地將女兒從妻子的懷里抱過來,父女二人有著相似的眉眼,卻是一個冷臉一個笑臉。
“不溫柔又如何,我看誰敢說什么。”
“你就慣著她吧,以后她上房揭瓦,你就給她扶梯子。”
“那是自然。”
葉娉沒忍住,給了這男人一個大白眼。
哼。
女兒奴。
溫御看著她,眼有笑意。她嗔怪地擰他的腰,不想小手被他握住。兩人相視傳情,中間還夾著女兒,頗有幾分打情罵俏之意。
所有人見了,皆是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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