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你眼中的哥譚，請問會是什么？]

        “希望。”

        [……你確定？不，我是指，我很少聽見這樣的形容，你能多解釋一下嗎？]

        “你能說說其他人都是怎么說的嗎？”

        [沒想到會在這環(huán)節(jié)會被反問……就是，暴力？可怕？灰暗？帥氣？]

        “不意外。”被采訪的對象輕笑兩聲，“這就是為什么我會這樣形容。就像錢幣有正反兩面，至少在哥譚，我仍然看到人們的希望。”

        [哇哦，這真是新奇的說法，不過錢幣會讓人想起某位雙面……不，咳哼。]

        “啊，那說是光與影？”

        [啊不，沒關系的，后期剪掉就行。那么，下一個問題，你能談談你的作品里如何展現(xiàn)這個形容詞嗎？]

        “莎士比亞說過，‘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個人不喜歡為作品定下界限，我希望每個人看到那張畫后都能有自己的演繹。”

        [不只你一個是這樣，果然熱愛藝術的人都很有個性。]

        “我就把這當作贊美了，謝謝。”

        [最后，能對鏡頭說一說你的名字和作品名嗎？]

        “斯瓦娜·卡特。”女孩彎起那雙靈動的琥珀色眼眸，笑道：“作品名……《飛鳥》。”

        -

        期末考試后，哥譚大學校園比平常冷清得多。不少學生都回老家去了，或者趁著假期相約去外地旅游。

        而在斯瓦娜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教授通知他們，“你眼中的哥譚”創(chuàng)作比賽入圍作品的參加者都受邀錄制訪問短片，據(jù)說是韋恩集團加大了項目的投資，準備將此作為來年的宣傳推廣資料。

        于是，黛比和斯瓦娜就一起從考場前去錄制地點。結束后，黛比捂著臉，語調(diào)中充滿悲傷地說：“要放假了啊……但我怎么就那么不想回家呢。”

        斯瓦娜安撫道：“你家人不是很擔心你嗎？”

        “你要知道，他們擔心的方式就是先罵我一頓，說要不是我不小心才不會遇到那種事，或者我選學校都選在危險地區(qū)blablabla，結論就是……都是我的錯。”黛比聳聳肩，沮喪得一看到前面草坪上有貓咪出來營業(yè)，就拉著斯瓦娜直奔上前，一邊說：“好吧我知道他們是愛我，但不是這種方式的話，我會更開心一點。”

        “……這也是愛嗎？”

        “什么？”

        斯瓦娜用笑容掩飾掉話中的不自然，道：“不，我就是……有點好奇，你跟家人平常都這么相處的嗎？”

        “哦哦，我懂你想問的了，這大概就是所謂中西家庭相處方式的差異？我們那邊的長輩比起直接關心，更常用抱怨和怪責把擔憂說出口，當然不能一概而論就是了。”語畢，黛比摸著貓沉思片刻，反問道：“你家呢？啊對了，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家鄉(xiāng)在哪里？最初我查過你的名字，是源自梵文或印地文對嗎？啊，我沒有惡意，只是因為你的名字很美、很特別，我才查了查！”

        斯瓦娜微不可察地一怔。

        回過神后，她看到黛比掌下的貓對這番長篇大論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滿臉寫著“愚蠢的人類啊”，又失笑起來。

        “沒關系，我家里確實是有會這種語系的人。家鄉(xiāng)……應該是麻薩諸塞州。”

        黛比：“應該？”

        “我是被收養(yǎng)的。”斯瓦娜直言道。

        “啊，抱歉。”黛比明白這不是該深究的話題，便迅即換了個問題：“那你假期準備回去嗎？”

        “我跟家人后來一直住在紐約，這次更大部分的時間應該都會在那邊。”斯瓦娜定睛看了看黛比，忽然又說：“我待的地方都有網(wǎng)絡，如果你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聯(lián)絡我。”

        黛比留院期間做過許多檢查，確定“夏娃之種”藥劑沒對她造成什么影響。但值得注意的是，她體內(nèi)藥劑的殘留量比其他受害者都低，恢復速度更快，最后院方也找不出原因，只能定論為體質(zhì)問題。

        斯瓦娜倒不太能放下心來。

        比起醫(yī)院或正著手分析藥劑的義警們，她對這東西，或者說，制作這東西的伊甸了解更深。她能肯定地說，這絕非如此無害又能輕易解決的東西，而安娜的姐姐瓦萊麗甚至因為這東西昏迷至今。

        她就怕這東西在黛比體內(nèi)留下不好的影響。

        黛比不理解她的憂慮，只是興奮地說：“那我能給你分享我老家的美食照片嗎？啊，還有我家的寶貝貓貓，我想看她跟你家那只視頻！”

        斯瓦娜答應了，但隨即又想像了下，唔……洛蒂應該不會把人家的貓咪聊到自閉吧？

        之后黛比趕回宿舍收拾行李，斯瓦娜也約了人，互道一聲“假期愉快”后就分開了。

        斯瓦娜走出了校園，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下來。跟哥譚大學一樣，少了上課前后來消磨時間的學生，這個時間店內(nèi)人也不多，只有零散的幾桌客人，老板都無聊得打了個呵欠。

        不到五分鐘，她等的人就出現(xiàn)了。

        “你好呀，提姆。”

        面對笑瞇瞇地看著他的斯瓦娜，提姆只感覺一陣頭痛。

        自那次深夜陽臺對話后，他們就沒再見過面。

        案子結束后，她看起來也回到平靜的大學生活。但根據(jù)經(jīng)驗，擁有特殊能力的年輕人很多會私下偷偷運用能力，故此他夜巡時會“間中”經(jīng)過她的房子，不是怕她暗地里在搞事，就是怕她在出事。

        畢竟小丑還沒抓到呢，她看上去也有點倒霉。

        而令他煩惱的事正正發(fā)生在昨夜。

        他在蝙蝠洞整理檔案時，帶在身邊的紅水晶塊突然亮了起來。他想起斯瓦娜說過水晶的作用，便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就怕那女孩用隱身類的法術潛伏在身邊。

        他沒有全然相信她之前的行為只是一時意起。他會想，如果她從一開始就盯上他或者b呢？此刻又是不是在找蝙蝠洞的位置？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在他擺出戒備的姿態(tài)沒多久，她的聲音就從紅水晶內(nèi)傳來：“噢……我忘了，我給了你紅水晶對吧？那就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

        他謹慎地沉聲回道：“你藏在哪里？”同一時間，屏幕切換到斯瓦娜所在公寓附近的監(jiān)控。她的房間關了燈，看上去跟之前無異，也不見有外出的痕跡和監(jiān)控記錄。

        水晶繼續(xù)說話：“沒藏，我只是往你身上連通了意識。”

        “那么，從你最初的話來說，我可以理解為這不是第一次了，對嗎？”

        紅水晶聞言安靜了下來。

        紅羅賓皺了皺眉，問：“你還在嗎？”

        “……如果我說我睡著了，你信嗎？”

        紅羅賓揉了揉額角，喝了口咖啡提神后，緩緩回道：“我沒在開玩笑。”

        “我也沒有。”聲音添了幾分笑意：“偵探先生，明天下午2點到那家咖啡店見一面吧，到時候再詳細告訴你。”

        因此就有了今天的聚會。

        可以的話，他想要更正常的邀約方式就是了。

        這次久違地以“提姆”的身分跟她見面時，他少了幾分偽裝，神色多了幾分作為義警行動時才有的慎重，也不再需要轉彎抹角地套話了。

        來這邊前他做過檢查過，人不多也沒有竊聽器。這樣一來，按照這些日子里他對她的觀察，她相約在這里……也許就是考完試過來很方便而已。

        他坐下來，點了杯美式咖啡后就直奔主題：“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真直接啊。”可她也不討厭。她輕松一笑，慢悠悠地回道：“是從我第一次被你救了之后。我知道你一定又想問我有什么目的了，對不對？其實，我只是想送你一個美夢，字面意義上的。”

        提姆反問：“美夢？”

        “你可以理解為我有能贈予他人夢境的能力。”

        “沒有這么簡單，不是嗎？”不得不說，他已經(jīng)習慣了她半吐半露的說話方式了。她愈是這樣，他就愈得直截了當?shù)氐莱鰡栴}：“若然只是贈夢，你不需要在我清醒的時候?qū)⒁庾R往我身上連通？你又是怎么做到這一點的？”

        “那也是我的能力，然后……就是……”她終是嘆了口氣，向他坦言：“我最初因為標記的事對你有點好奇，也想給你回禮，就希望送你一個好夢。結果，不論我等多久，都沒等到你睡一覺好的。”

        她有點哀怨地又強調(diào)一遍：“你都不睡覺的嗎？”

        提姆沒回這句話，只是臉色一變，瞬間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

        “你一直在用這種能力……觀察我？”

        那她豈不是知道了他身邊所有人的真實身分？不對，這樣的話，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韋恩家養(yǎng)子這一事實。再仔細一想，她先前見過迪克，也在事件中見過夜翼和紅頭罩，并不像是察覺他們身分的樣子。

        她輕咳一聲，用微笑掩飾掉當初覺得自己像偷窺狂的心虛感，解釋道：“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另外，因為連通你那邊的情況消耗很大，那時候我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持我24小時等你入睡，因此也說不上是‘一直’？只是間中不太清晰地看了看你的狀況？”

        她這態(tài)度和話語都毫無說服力，連表情都沒藏好。提姆理性的一面在說她不可信，但同時腦中又有另一把聲音在說能看出她沒說謊。

        更難得的是，她為了這件事，臉上居然露出有些不安和愧疚的神色。

        他進一步提問：“你必須等對象入睡后才能贈夢？”

        斯瓦娜打量了他幾眼，見他沒為此發(fā)怒，又重新?lián)P起嘴角回答：“也不一定，至少現(xiàn)在是不需要了。這次約你出來的另一個原因也是想把這份‘贈禮’送你，把這事了結。”

        “是主要原因吧。”提姆道破了真相，一雙藍眸緊盯著她，一臉平靜，卻也沒放下應有的警惕，“你并非真的忘了紅水晶在我這里，也沒忘了它會對你連接意識的行為起反應，對嗎？打從一開始，你就是想讓我知道這件事。”

        斯瓦娜淡定地喝完了檸檬紅茶，半晌才抬眸與他四目相對，嘴唇微彎地說：“再過不久就是圣誕節(jié)了，圣誕節(jié)后，就是新的一年了。”

        “所以？”

        “所以，我覺得該了結舊事，僅此而已。而且這件事，上次見面我就該說了。”她將幾顆糖果放在他咖啡杯的邊上，說：“手工制作，草莓味，紅色是天然食用色素。”

        提姆瞧了瞧糖果，沒去碰。

        “不用這么緊張，夢境的話早在昨晚就‘送’你了，就是水晶發(fā)光的時候，量身訂制的，希望你喜歡。”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沒戴著面具的凝重表情，沒忍住撲哧一笑，又單手托著下巴說：“我不是說過了嗎？現(xiàn)在的我根本不需要等你入睡。另外，這只是普通的水果糖而已，因為你那杯咖啡好像很苦的樣子。”

        既然如此，為何要相約今天見面？不用說出口，她都能想到他定然會有這種疑問。

        “我假期不會在哥譚過，今天就是作為朋友約你出來，最后把這件事說清楚，并提前祝你圣誕快樂。”她緩緩穿上外套，一副整理衣裝準備離開的模樣。

        他自然不會阻止她，注視了她一小會兒，終是妥協(xié)似地扯起一抹淺笑，回道：“預祝圣誕快樂。”

        臨走前，斯瓦娜又問了他一句話：“對了，上一次碰面的最后那個問題……我想確認一下，你的答案還是一樣嗎？”

        提姆表情有些古怪地瞧了瞧她。

        那一次，她問他們以前有沒有在哪里見過。他聽見后，迅即在腦海中重新檢視了一遍十八年來的經(jīng)歷，細想有沒有哪部分記憶有被動過手腳的跡像。

        最終，他說沒有。

        這一次也一樣。

        “答案不變。你也確定精神控制或探知對你沒用嗎？”

        “確實沒用，我就是想確認下你的答案。”她粲然一笑，再道了聲“假期愉快”后就轉身離開，不給他追問下去的機會。

        留在座位上的提姆望著她走出大門，片刻過后，忽地往后一靠，長吁了一口氣，不知是在苦惱，還是松了口氣。

        他抓了抓自己前額的頭發(fā)，直勾勾地望著那鮮紅半透的糖果。

        最終，他還是拿起一顆，打開來吃了進去。

        跟那濃郁的香甜氣味不同，吃起來味道只是微甜，還帶點酸，很提神。

        如今，她對他坦白并表示友好，他也沒有懷疑她的因素了——假如她所言皆為真實。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確不須多加試探，只剩下算得上是朋友的關系而已。

        他這只是在收下了朋友的禮物而已，沒什么不對吧？

        -

        案件結束后，瑪麗就跟房東退租了，畢竟她即將跟沃森家將瓦萊麗帶到紐約，若姐姐醒了，她也想陪在她身邊一段日子，并會考慮休學。但她向斯瓦娜保證，她們的聯(lián)系不會斷開。

        “要是你想分享洛蒂的美貓照，隨時可以發(fā)給我！”

        斯瓦娜：“……你就是想看洛蒂對l吧？”

        “嗚嗚嗚嗚嗚洛蒂大寶貝我不舍得你。”

        洛蒂輕推瑪麗蹭過來的臉，渾身上下都流露著“莫挨老子”的氣場。

        以前她是要貼身保護瑪麗才躲不掉，現(xiàn)在她自由了，太熱情的人類是會被貓咪拒絕的！

        瑪麗絲毫不介意黑貓的抗拒，反而邊喊著“她長大了好有個性”，多拍了幾張貓咪照存手機里。

        瑪麗離開后，斯瓦娜同樣找了房東討論長假期結束后的租房事宜。前一份租約到期了，如今新室友還沒確定，加上這間是普通公寓而非學生公寓，房東有權在假期期間把房子短租出去，一切都得再商量。

        冰箱里的東西都吃完了，東西也都收拾好了。離開前，斯瓦娜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行李真的不多，來哥譚后就多了個小紅鳥抱枕。不過，布萊克跟洛蒂的小窩都得帶上，她應該還提得動吧？

        叮當一聲，門鈴響了。

        會是誰？是瑪麗漏下了什么嗎？但她正要去將鑰匙交還給房東，中途折返的話絕對可以自己開門。

        在哥譚，被按響的門鈴不只是一般的鈴聲，也可能附贈一聲槍響，成為這家人最后一次聽見的樂音。

        然而，斯瓦娜不作多想，很快就上前將門打開了。因為她沒感到門后的人帶著惡意，布萊克也沒特別提醒她。

        再者，她感覺到非常熟悉的氣息。

        門開了后，是一男一女異口同聲的一句：“surprise！”

        果然。

        斯瓦娜的笑臉比過往都要柔和又自然。

        “中午好，旺達、皮特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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