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撫平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四。
程澄一早醒來,就聽見澹園外頭有些喧鬧,聲音都傳到了她的臥房里。
她洗漱妥當后,走到澹園大門往外看,便瞧見公府上下突然開始張燈結彩,仆人們拿著燈籠、紅綢、梯子,忙得熱火朝天。
程澄趕緊把姜綿綿叫來問話,“綿綿,他們在忙什么?”
姜綿綿回道,“回姑娘話,逸寒少爺與孫少卿家千金孫佳瑩的婚禮,定下日子了,下個月初二。日子選得有些倉促,三夫人吩咐她們忙著布置。”
苗霽雯道,“可不是嗎,這一大早,還往咱們九房借了幾個人手去呢。”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而且來的比她預想的還要早呢。
程澄一早就知道,世家大族的聯姻,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可能輕易就毀棄。
就算那天鬧得再兇,回頭還不是一樣要歡歡喜喜地結親家。
鄢逸寒終于回到了他該走的正途,娶他該娶的女人。而她呢,似乎也有了好的去處,呆在鄢景宣的羽翼之下,得到他的庇護。
這一切看起來,都似乎是最好不過的安排。
可是……
心里還是很膈應。騙人感情的狗男人,憑什么可以全身而退?
程澄轉身回去,眼不見心不煩。
正屋前,鄢景宣的大丫鬟降真,指揮著小丫鬟們打理花草,“枯葉全都要撿干凈了,若是讓國公爺看見了一片枯葉,我就跟你們一起扣月錢。你們要是不想挨處罰,不想日子過得緊巴巴,就都給我認真點!”
鄢景宣的要求真不低。
程澄上前詢問,“降真姑娘,國公爺起了嗎?”
他答應了今天陪她去上墳的。昨天晚上去提醒他時,他也一口答應了。
降真應道,“國公爺早起了,太夫人昨日偶感風寒,有些咳嗽,國公爺去太夫人那邊探望了。”
這日一早,太夫人那邊傳出消息,鄢景宣立刻來到了母親的居所問安。
為了接近鄢景宣,施家千金施羨羽一直伺候在太夫人身邊,她遠遠地看見鄢景宣來了,連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拿出小鏡子瞧了自己的妝容,等候在門口。
施羨羽還沒開口,卻見太夫人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已經搶先一步。
“國公爺安好。”
施羨羽心里火起,面上還得忍著,“國公爺,您來了。”
鄢景宣一個也沒搭理,直接略過她們,徑直走進了屋。他一進屋,就聽見屋里傳來一陣咳嗽聲。
鄢景宣詢問一旁伺候的侍女嵐青,“太夫人怎么了?”
嵐青一臉愁容,回道,“太夫人昨夜著了風寒,她的肺炎又犯了,咳得厲害。”
太夫人瞿越年輕時也是個干練的女人,把公府內院打理得井井有條,可隨著肺炎越來越重,她實在不宜操勞了。
瞿越聽見熟悉的聲音,打起精神睜開了眼,“是景宣來了嗎?”
鄢景宣趕緊蹲在床邊,溫柔地回答母親,“是,阿娘,我來了。瞧您咳成這樣,庚桑大夫來京,我一定請他來給您好好瞧瞧。”
瞿越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慰兒子道,“都知道是老毛病了,也治不好。”
鄢景宣道,“還是看看吧,總要把最好的大夫請來。庚桑大夫見多識廣,說不定又有新的好方子呢。”
瞿越也不再反駁兒子的意思,與他聊起家常,“景宣,今日有什么安排?”
鄢景宣道,“那誰父親的祭日,我一會兒陪她去上墳。”
瞿越已經見過了鄢景宣接回來的女人,立刻就聽懂了那誰是誰,她笑了笑,“你怎么管人家叫那誰呢?人家有名字呀。”
“反正就是她。”
瞿越緩緩勸說,“景宣,你對人家姑娘也溫和一點嘛。你瞧外頭多熱鬧呀,三房要辦喜事了,你的侄子們陸陸續續都要成家了,就你還孤單一人,阿娘這輩子還能看到你成家,還能抱上孫子嗎?”
鄢景宣安慰道,“阿娘養好了病,才有精神看我成家,才有力氣抱孫子。”
瞿越又提議道,“景宣,你若是嫌麻煩,還不想娶妻,便先收一個通房吧。”
“好,回頭我挑一個。”
“你回頭挑,你回頭真的會好好挑嗎?別又是敷衍。你若這回又不認真考慮,回頭你請了庚桑大夫來,阿娘也不瞧。”
“這是兩回事。阿娘,不許鬧小孩子脾氣。”
雖是自己的母親,可談到婚事,鄢景宣也有些不想應付。
瞿越見她的國公爺兒子抵觸,也只能作罷,她越催,他就越抵觸。
瞿越道,“阿娘只給你一個小小的建議,你若是還能接受程澄,可以把她納入你的考慮范圍。”
等到太夫人起床后,鄢景宣伺候著母親,陪著母親用了早膳。
快要離開時,鄢景宣突然問道,“阿娘,您當真覺得,我娶程澄也行?”
瞿越肯定地點頭,“行,太行了。”
鄢景宣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母親。
瞿越“唉”地嘆了一聲,“從前阿娘的確打算過,嫁給我兒的女子,非得門第、品行、容貌兼備不可,但拖到今天這地步,阿娘早就看開了,別說什么門第,也別提什么容貌了,只要品行沒有大毛病,阿娘都能接納。”
“您是說,就算連品行有些小毛病也行?”
“能有什么小毛病?無非就是矯情些,虛榮些,反正你有錢,就算那女子矯情虛榮些,你又有什么不能滿足她的?”
“……”鄢景宣竟然無法反駁。
離開太夫人的住所,鄢景宣回到自己的澹園,吩咐姜知宥備好馬車,叫上程澄出門。
馬車上,程澄忍不住打量他,又忍不住感嘆,老天爺真偏心呀,這樣金貴的出身給了他,這么多的財富給了他,這樣美的容貌也給了他。
他今天還是一身銀衫,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其實應該有很多件銀衫,因為紋飾都不一樣。
他和鄢逸寒的氣質不一樣,鄢逸寒是一般的俊秀,而他是讓人忽視不了的美。
馬車出了城,一路往南走了快半個時辰,鄢景宣不由得皺眉,“還有多久到?”
“快了快了。”
鄢景宣覺得事有蹊蹺,“你爹葬得也太偏僻了吧?怎么回事?”
程澄嘆嘆氣,解釋道,“程氏的族長,按輩分算是我伯公,與我爹有些過節,便不讓我爹進祖墳。我們又買不起近城的好地頭,只能選這么遠的地方。”
鄢景宣又問,“你爹這樣的人,還能跟別人有什么大的過節?不至于不讓進祖墳吧?”
程澄聽了,心里又是淌過一陣暖流。俗話說,人走茶涼,時間長了,還有幾個人會記得,阿爹生前的品行呢?連一個家族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可是,鄢景宣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他還記得。
程澄向他訴說委屈道,“就是我那伯公想讓我爹給開后門,給他兒子謀個衙門差事。我爹沒答應,他就記恨我爹。”
“即便如此,官府不是給了撫恤金嗎?不至于喪葬費都不夠吧?”
說到這兒,程澄又忍不住嘆氣,“都在我舅舅沈泉那兒。他非說城外風水好,其實就是舍不得出錢。”
“那么,鄢家也給了些補償金,也被沈泉一塊兒占了?”
“是啊。”
家里主事的男人沒了,只剩下柔弱女人和一雙年幼的兒女,比起外人,家族里的親戚反而可能成為最沒良心的人,吃人不吐骨頭。程澄也是倒霉,程家、沈家兩邊的親戚都不像樣。
“沈泉這小癟三兒!”鄢景宣突然就冒出一句罵人的話,粗俗得跟他的氣質格格不入。
“鄢家給的錢,也是他能隨意侵占的?回頭想個辦法,叫他吐出來。”
鄢景宣的原則很明確,愿意給你的才是你的,否則想都別想,錢是小事,他寧愿拿去賭桌上輸掉,寧愿拿去大街上撒掉,就是不能便宜了算計的人。即便過去了十年、八年,他照樣有法子去拿回來。
程澄有點擔憂,“沈泉特別小心眼兒,我擔心讓他把錢交出來了,他會更加苛待我母親的。”
鄢景宣卻冷聲道,“他敢!除非他不想好過了。”
程澄愣愣地看著他,她真的好羨慕他這說一不二的性子。
“你怕什么?拿回屬于你自己的錢,天經地義。”
程澄有些無奈地解釋道,“我那舅舅特別能纏人,從前朝廷給了我哥哥入學國子監的機會,我那舅舅隔三差五就去纏著人家國子監里當官的,一門心思想把他的親兒子塞進去。我那舅母沈劉氏,也是個潑婦,她之前就去繡坊鬧過。真的,那一家人都很不要臉。”
鄢景宣道,“你住我那兒,誰敢來纏?”
這……倒也是!
別的不說,大理寺少卿孫育豐都忌憚他。她住進來之后,孫家就再沒找來過。那沈泉與沈劉氏,還能比孫育豐強?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今天跟鄢景宣說了這么許多委屈,或許是因為,鄢景宣有一種讓人覺得穩妥放心的氣質。
“把錢拿回來,重新給你爹買個好地方。回頭你哥要是能爭氣有出息,程氏家族自會求著你爹進祖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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