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像店小二這樣的小人物，又怎么知道沐水靈和他之間的感情呢。青梅竹馬十余年，不是所謂的大家族規則就能輕易改變的。

水靈對他的維護，自然也不可能是因為沐陽重新得勢。

但這些東西，他自然是不會對一個店小二去解釋了。

“把你們店里的那些招牌菜都做好端上來吧，拿去，不用找了，多余的算是賞你的。”沐陽淡淡的放下菜譜說道。隨后直接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

他對于吃的，其實并沒有什么計較，從六歲起的境遇，就讓他早早品嘗過這人世間的各種東西，那些尋常人嗤之以鼻的食物，在他這里也能忍受咽下。

到實在無法度過的時候，他甚至吃過土撥鼠，山林間的日子，這等東西，就已經算是極為幸福的美味了。

“誒，好的，多謝沐公子，小的這就去催廚房上菜，您稍等片刻！”店小二見到那一錠銀子，瞬間眼珠子都看直了。

在這清水城，一錠銀子的購買力足夠讓中等人家幸福生活一個月，在他們店里，即便是把招牌菜都給上個遍，也能剩下大半的錢。

而這么多錢，沐陽一句話就給了他做賞賜，這對于他而言自然是滿心歡喜。

如此重賞之下，店小二立馬麻溜的拿走菜譜，畢恭畢敬的離開沐陽這桌，然后小跑著到廚房給他們點菜去了。

對他而言，到手的錢才是實在，至于沐陽為什么現在重新風光？

管他什么事，天塌下來也不用他頂著啊。

“你倒還是這么大方。”沐水靈白他一眼。

“水靈，你不明白的。”沐陽微微一笑說道，隨手取了桌上的茶壺，給沐水靈和他自己滿上，細細品呷。

“你從小就是天之驕女，怎么會懂得，這人世間的俗世疾苦呢？”沐陽淡淡說道，茶香輕溢，氣息在他眼前氤氳，卻把他的目光，也帶的有些深邃。

“俗世疾苦？”沐水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過是輕嗔他一句大方，好端端的，怎么就說起這些了呢。

“世間生靈，形形色色，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同為人族，也都有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人生來含著金鑰匙，一落地萬眾矚目眾星拱月，有人出身貧苦，落地不過一草席而已，身份低微，甚至只能淪為這世間他人的陪襯，渾噩度日不得解脫。但有人愿意如此呢，形勢所迫罷了。”

“像他們這樣，掙扎在社會底層，只求一日三餐溫飽，終日笑臉相迎，對上阿諛諂媚，對下欺壓凌辱，我厭惡他們，但也同情他們。但這是世間的規則，我們都在這樣的體制中間，生存，掙扎，斗爭，所以給他一點恩惠，不過是為求自己心安罷了。”

“水靈，你知道么，在過去的幾年里，在山林之間與那些兇獸生死搏殺的時候，我很多次都在想著，就這么死了也罷。”沐陽忽然低下頭自嘲，“但是很可惜，我想死都死不了，一次又一次，我看著我身體黑焰自生，將我面前的兇獸瞬間焚成灰燼。”

“這樣的我，漸漸也就麻木了，可在前日，那個畜生，沐武，他竟然來到我身邊，要殺我！這也就罷了，他竟然還要，對你下藥！我不是沐家血脈，他們排除異己也就罷了，可還要對你下這么陰毒的手段，他們怎么敢？怎么敢！”說到這里，沐陽雙眼瞬間變得通紅，整個人陡然氣息一變，殺機凜然。仿佛從尸山血海踏出來一般，極端恐怖。

“沐陽……”沐水靈柳眉微蹙，有些擔心的看著沐陽。

“不用擔心，我沒事。”沐陽很快就從那種危險的狀態中脫離出來，聲音平淡的說道，仿佛剛才殺機外泄的人，跟他毫無關系一般。

“不過，嘿嘿，賊老天終于算是開了一次眼，那一刻讓我再度黑焰自生，并且有暫時掌控黑焰的能力。”

“沒錯，我殺了沐武，我讓黑焰在他身上一寸一寸蔓延，我聽著他的慘叫，聽著他的求饒，也聽著他的詛咒，不只是他，包括他爹沐青山，還有他們那一脈的兩個老畜生，我也都殺了，如果他們的詛咒可以殺人，我怕是已經死了千百回，但我并不后悔。”

“這種連親族血脈都可以不顧的人，與畜生無異，我殺便殺了，不會有絲毫的負罪感。”

“但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渾渾噩噩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哪怕你退避三千里，也總會有人招惹你。那我又何不強勢一些？既然想死都死不了，那我何不拼殺一回？殺到所有人都畏懼，殺到這個世界都膽寒，還會有誰敢踩在我頭上一再羞辱？”

“這就是我重新抬起頭的意義，也是我重新拾起一切的原因。水靈，我，沐陽，回來了。”沐陽看著沐水靈說道，眼神堅定。

沐水靈看到他的眼神，心頭一顫。

在沐陽的眼睛里，她仿佛看見了曾經的沐陽，那個明明只有五六歲，卻多次在山林間，兇獸來襲之時，挺身在她身前的沐陽。

“別怕，有我呢。”恍惚間，記憶里那個轉過頭對她安撫的小男孩，露出的自信而爽朗的笑容，在此刻，似乎也與眼前之人再度疊合。

“嗯……”沐水靈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臉頰卻是泛起一絲紅暈。

小陽他，終于又回來了呢……

這樣的他，真的好讓人著迷啊……

想到這里，沐水靈頓時羞的低下了頭，暗自在心里責怪自己胡思亂想。

可她又怎知，從小在心里留下了印記，到得她現在十四五歲，正是花季懷春的年紀，又怎么可能沒有絲毫想法呢。

不過這一次，沐陽卻是沒有注意到什么，只是發現沐水靈突然低下了頭，有些奇怪的問：“水靈，你怎么了？”

沐水靈聽到沐陽發問，頓時有些小小的慌亂，連忙說道：“沒……沒什么，剛才眼睛進東西了。”

說著，還將手放在眼睛邊上揉了揉，裝作眼睛進了沙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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