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落在在場眾人眼中，因有面紗看不清她的真實表情，盡皆以為圣女被這個無禮的小子氣到身體發抖，一時間心里也都跟著冒出了怒火。

“大膽，還不快快行禮！”

“這小子真的是狂到了極點，竟然把圣女氣成這樣！”

“跪下，速速向圣女殿下請罪！”

一時間，全場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紛紛向沐陽發出呵斥，這一瞬間沐陽仿佛成為了眾矢之的，是被所有人都唾棄排斥的對象。

“沐師弟，快向圣女殿下道個歉，快呀！”林世聰見勢不妙連忙低聲說道，順便還拉扯沐陽的一衣角提醒他。

“是啊，沐師弟你先道個歉吧，不要置氣啊！”杜小鳳也似乎看出了不對勁，同樣低聲說道。只是她與林世聰兩個人，并非像其他眾人那樣對沐陽有所不滿，只是出于保護想讓沐陽道個歉，免受傷害罷了。

然而，沐陽卻似充耳不聞一般，眼神漸漸出現了恍惚。

多么熟悉的場景呢……

六歲那年，被測出沒有資質的那個孩子，頂著天棄的名頭，冒著漫天呼嘯的風雪，承受著身旁近乎所有人嘲笑和冷眼，一步一步踏出沐家的大門。

這種仿若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感覺。

是否，也和今日一樣呢？

思緒紛飛，沐陽臉上的恍惚漸漸散去，眉宇之間也緩緩帶上了冷意，冰寒徹骨。

眼瞳之中，兩簇神秘詭異的黑色火焰驀然騰起，自顧自的撲騰閃爍著，一股毀滅之意無聲無息之間悄然展開，仿佛下一刻，便是人間煉獄。

他生氣了……

她內心猛地一疼，仿佛被針扎過一般。

她怎會不懂他此刻的想法。熟悉的火焰，連眉宇間的清冷冰寒也都是熟悉的。他動怒了……

兀的，她那隱在面紗之后精致的臉頰也都帶上了清冷之色，與沐陽的神色，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花婆婆！”她開口了，聲音亦是冰冷。

無需下任何命令，站在她身畔的老嫗，似乎瞬間會意一般，冷哼一聲，直接將手中拐杖，向著地面輕輕一叩。

“噗！”相同的聲音自場間不斷響起，眾人口吐鮮血的聲音此起彼伏，眼神中紛紛露出驚駭之意。方才那位老嫗拐杖輕叩地面的聲音，卻仿若一記重錘一般，狠狠錘擊在他們的心神之上，心神紊亂之間氣血也甚至為之逆流，因而才會紛紛口吐鮮血。

而因心神遭受重擊，身體重心也隨之不穩，眾人不約而同的身體倒退了兩步，卻也正好讓出了一條路來，讓她可以直通首席。

至于沐陽身旁幾人，老嫗跟了圣女這么多年，又怎會在這個時候猜不出剩女的想法，因而留了個心眼，方才的攻勢并沒有波及他們，甚至有意避開。

“不知死活，救你們一命，下不為例！”面紗之下的她冷冷開口道。事實上，她也并沒有說錯，他眼中的那種黑焰，她又怎會不了解呢？倘若當真蔓延出來……是真的會燒出一片人間煉獄的呀……

眾人受此重擊，再聽圣女如此說話，頓時感到一陣郁悶，卻又不知原因，只得硬著頭皮躬身說道：“謝圣女！”

她卻絲毫沒有理會眾人的見禮，依舊那樣緩緩走向沐陽，看著他眼中的那兩簇黑色火焰，平靜說道：“散了吧，他不想那樣的。”

那黑焰似乎也有著自己的靈性，又或許識得走到沐陽面前的這個女子，悄然的消散了，仿若從未出現過。

眾人聽聞她的這句話，卻更是不明就里。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沐陽眼中的詭異黑焰，只看到圣女走到那個該死的沐陽面前，說了這句話。

但是，那個他是誰？說的是這個沐陽嗎？可似乎也不像啊……

沒有理會周圍眾人此刻的想法，看著沐陽眼中漸漸恢復清明，她面上終于現出一絲柔和，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一聲平平淡淡的問候，卻將沐陽胸口也幾乎堵住，他不明白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情緒，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感覺如此熟悉。但想到面前的少女與他的婚約，給他造成的麻煩，沐陽的眼中漸漸現出一絲漠然：“承蒙圣女殿下關心，我還好。”

聽到他稱她為圣女殿下，她的心里莫名為之一緊。盡管早已知道答案，卻也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不記得我了么？”

沐陽此時心境漸趨平靜，淡淡說道：“圣女殿下此話怎講，我們，應該從未見過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回答，卻如一記重拳錘在了她的心口，令她莫名無法呼吸。

為什么，為什么你就記不起呢……

千世輪回，洗不凈曾經印痕，你眼里的熟悉，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承受了那么多，為了那些渾渾噩噩的人，真的就值得嗎……

“是啊，從未見過呢。”她凄然一笑，身影漸顯闌珊。

然而下一刻，她卻似乎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再度明眸璀璨起來：“只是小女子與公子初次見面，卻似一見如故，有些失態了。還請公子見諒。”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她轉頭看向沐陽方才的座位，隨后來到沐陽座位的右手處，沒有等任何人回答便直接坐下了，語氣之間竟是莫名有些俏皮。

而她的所作所為和所說的話，卻是讓全場為之一呆。

原本坐在那個位置的林世聰卻是連忙唯唯諾諾的說道：“可以的可以的，圣女請隨意，我坐別處便好。”

此刻場中眾人若是再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就只怕全是傻子了。林世聰自然也不是傻子，感覺到了圣女與自己這位新認識的師弟似乎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貓膩，所以很有眼色的答應著，隨后叫來侍者給自己再拿來了一個座椅，卻也還是坐在了首席之上，沒有真的去了別處。

她卻是不管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面紗雖未摘下，但其中的欣喜之意，卻是掩飾不住的。

“沐公子這些年，過得不甚如意吧。”她輕聲問道。這一句話聽在有心人耳朵里面，卻是有點不對勁了。

這是啥意思？看似關心，可好像也不像是關心啊……

可圣女殿下好像也沒有諷刺的語氣……

“圣女關心的有點多了，我還好。”沐陽的話語依舊不咸不淡，不帶任何情緒。只是眼神有些深邃，似乎也在回味一些早已逝去的東西。

聞言，她心口驟然一疼。

她當然知道，這一句我還好，蘊含了多少的滄桑。這些時日，她調查了沐陽這些年來的經歷，又怎會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傷痛。

盡管知道這一切都是他有意為之，可是……

撇過這些思緒，圣女強做笑顏說道：“沐公子見外了，小女子名喚輕舞瑤。今日與沐公子一見如故，沐公子便喚我瑤兒，如何？”

此言一出，場中瞬間如同炸開了鍋一般。

“什么？圣女要他如此稱呼？”

“開什么玩笑，這小子憑什么有這樣的福氣？”

“這么說我也可以叫……”

“得了吧，就你？雖然不知道那小子為什么得到圣女青睞，但是你這樣叫，信不信直接就會把你扔出去？”當即就有人嗤之以鼻，嘲笑之前那人不切實際的幻想。

開玩笑，在座又沒有傻子，怎么會看不出，圣女自從到場之后一直對這個沐陽另眼相看，除去沐陽之外，圣女又曾把誰放進眼里？

“小子微末出身，哪比得上圣女出身高貴。如此稱呼，便是真的無禮了。”沐陽聞言眼神微異，他不懂，這個圣女為何從一開始就對他好像態度怪異？

但圣女蒙著面紗，他并不能看清她的神情，所以無從判斷后者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沐公子說的哪里話，你我一見如故，如此稱呼怎就無禮了？”圣女輕舞瑤卻是輕笑開口，隨后故作委屈的說道，“莫不是，沐公子在嫌棄小女子蒲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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