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連續下了兩天。

此時總算是停了下來。

鏡千夜走出洞口。

寒冷的氣息迎面撲來，讓人精神一震。

目光所及之處，銀裝素裹。

沒有一點雜色。

積雪很厚，足以沒過膝蓋。

鏡千夜伸手抓起一把雪，握成了一個雪團。

蹦蹦跳跳地回到山洞里。

然而一見到那道純白的身影，鏡千夜腳下一頓，跳不動了。

她眨了眨眼睛，移開視線，不自覺開始蹂躪手里的雪團。

自從那天鏡千夜親了穆云卿后，兩個人開始了一種奇怪的相處模式。

你看我一下，移開目光。

我瞅你一眼，目光移開。

如果，一不小心視線碰到了一起，兩人同時轉頭，像是認錯人了似的。

這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雖然穆云卿說了不會不要她，但是鏡千夜心里多少還是有一些忐忑的。

主要還是怕自家師尊生氣啊。

鏡千夜眉頭緊蹙，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向著那道閉目打坐白色身影。

銀牙一咬。

收了運轉全身御寒的靈氣。

靈氣一收，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而來。

尤其是手里的雪團再次被她蹂躪成雪渣，沾滿了一手。

凍得鏡千夜一個哆嗦。

她下意識對著手哈了兩口氣。

然后就發現，片刻的時間，兩只手都快凍成紅蘿卜了。

原本打算緩步走到穆云卿身邊的鏡千夜，腳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幾步跑到他面前，哆哆嗦嗦地說道：“師尊，好冷。”

閉目打坐的穆云卿倏然睜開眼睛。

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縮成一團的鏡千夜。

鏡千夜看到他睜開眼睛，把凍得通紅的手伸到他面前。

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道：“師尊，冷。”

穆云卿看著眼前的“紅蘿卜”，眉頭一蹙，動作快過腦子。

在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抬手就要去握她的手。

然后，猛然回神。

伸出的手驟然一頓，就要收回來，結果指尖剛好觸到鏡千夜手背的肌膚。

冰冷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了過去。

穆云卿的瞳孔一收，也顧不得其他的想法了。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那么冰？”

鏡千夜沒回答，只是繼續哆哆嗦嗦地說道：“身上也冷。”

穆云卿一怔。

鏡千夜在他怔神的功夫，雙手微微用力帶動他的手分開了一些，鉆進了他懷里。

她全身冰冷如雪的氣息，讓穆云卿到嘴邊的責備，又咽下下去。

身上靈氣擴散開來，包裹住鏡千夜的身體。

阻隔寒意的入侵。

直到鏡千夜身上的寒氣逐漸被暖意取代。

穆云卿才再次開口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鏡千夜窩在他懷里，吸了吸鼻子，“師尊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穆云卿：“……”

好一會兒，他問道：“有區別？”

鏡千夜理所當然道：“當然有。”

“師尊想聽哪個？”

“假話為何？實話又為何？”

“師尊兩個都想聽？”

“……嗯。”

鏡千夜動了動腦袋，讓自己窩得更舒服一些，順便把自己的嘴巴露出來。

“假話是，是想感受一下這‘古荒秘境’中的雪，有沒有咱們中洲大陸的冷。”

穆云卿：“……”

“真話是，師尊明明說了不會不要我的，但是卻兩天都沒有理我了，我想讓師尊……理理我。”

“理理我”三個字說的既委屈又卑微。

聽得穆云卿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片刻后，才道：“亂說，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鏡千夜小聲地嘟囔道：“我哪有亂說，這兩天你可曾與我說過一句話？”

穆云卿啞言。

還真沒有。

這兩天他的心比洞外的暴風雪還要亂，連每日的打坐冥想都有些勉強。

怎么可能還敢與她講話聊天？

鏡千夜明知故問，道：“師尊，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穆云卿沉默，想了想，還是回答道：“不是。”

鏡千夜坐起身，面對面看著他，疑惑道：“那師尊為何不理我？”

“我……”

穆云卿欲言又止，偏頭移開了視線。

鏡千夜卻不死心，轉頭看他，繼續追問：“師尊？”

穆云卿被追得沒辦法，直接站了起來。

剛走出兩步，又頓住腳，回手給還在地上坐著的鏡千夜，丟下一抹靈氣，幫她御寒。

唯恐她再次凍到了自己。

鏡千夜也站了起來，跟著自家師尊身后兩步遠的地方。

在洞里來回走了兩圈。

穆云卿突然停下腳步。

鏡千夜跟著停下腳步。

穆云卿轉過身，看著身后已經成長到，與他肩膀同樣高的小姑娘，想到兩年多前，她執意拜他為師尊時的情形……

好半晌，在鏡千夜困惑的目光中，喚她：“千夜。”

鏡千夜心頭一動，暗道：他這是要打算與我挑明什么嗎？

會說什么呢？

八成沒好事。

嘖！

不管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師尊？”

穆云卿再次沉默了片刻，道：“你入門之時，我曾說過，我不會為人之師。”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真的有錯，也不是你的錯。”

他看她。

如深泉般的深眸中，平靜無波。

“是我的錯。”

鏡千夜心下一緊，脫口而出：“師尊……”

穆云卿抬手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言語。

“千夜今年可有十六歲？”

鏡千夜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正是十六。”

穆云卿頷首，移開目光，落在了火堆旁邊的靳蕭身上。

“你已經長大了。”

“有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是否正確，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明。”

“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好姑娘。”

“你靈根雖然有些不好，但是你韌性極佳，悟性卓越，無人能及。”

“假以時日，你一定可以化圣成尊，成為這天下修士的王者。”

“所以，要往前看，到那時，會有很多很多，才德兼備、出類拔萃、人……”

鏡千夜突然低低地笑了出來。

穆云卿的話說不下去了。

鏡千夜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

幽深的瞳眸，目光灼灼。

一字一句。

“那很多很多的人里面，有沒有師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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