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知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卻沒有回房，只是尋了一面墻，隨地坐了下來。

背靠著墻壁，他伸出一只手，低頭看著。

月兒的清輝灑在他的身上，看起來落寞極了。

“外祖父坐在這里什么呢？”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鏡知水猛然抬頭，就看到月光下有一個身著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那面前不遠處，歪著頭看向自己。

“你這丫頭怎么過來了？”

鏡千夜輕輕的走到他身邊，也學著他的樣子，隨地坐了下來。

“我來好一會兒，你只是看著自己的手太過入迷，沒發現我罷了。”

鏡千夜側頭看他：“這只手，看來是碰到了它想碰的人，所以才會讓外祖父如此著迷啊！”

鏡知水收回了那只手，轉過頭去看她：“你來我這里，難道就是為了嘲諷我的？”

鏡千夜笑了：“哪能啊，這不是來關心外祖父與若語神君的情況嘛。”

鏡知水：“真的不來看我笑話的？”

鏡千夜：“當然不是。”

鏡知水沉默著看著她好一會兒，突然嘆息了一聲：“她找我是想與我合作。”

“合作？”鏡千夜好奇了：“合作什么？”

“合作成親。”鏡知水說了四個字，聲音滿滿的都是說不出的情感，像是很慶幸，又像是有些淡淡的委屈。

鏡千夜的眉頭蹙了起來：“你同意了？”

鏡知水點了下頭，“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也是，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拒絕不了。”鏡千夜想，如果是云卿提出這樣的要求，自己也會與鏡知水一樣，即使是知道結果可能是更深的傷害，也甘之如飴的接受。

有些事情，不去碰得頭破血流，是不可能回頭的。

“說不準是好事呢？”鏡千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萬一若語神君覺得你還不錯，就留在我們鏡氏了呢？”

鏡知水笑了，“能與她離得近一些，哪怕就像現在這樣，我能感覺得到她存在，這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情了。”

“會滿足嗎？”鏡千夜挑眉問他。

“會的。”鏡知水的神色中突然露出一絲神往：“如果從不曾期待，就不會貪心。”

鏡千夜的心輕輕的揪了一下，為他的深情與付出，讓她不由想到了曾經的穆云卿，前世的他也如鏡知水這般，默默地為自己付出，包括付出了他的性命。

“外祖父，相信我，會好起來的。”

鏡知水揚了揚嘴角，點了下頭：“嗯，會好的。”

鏡千夜又坐了一會兒，突然一骨碌爬起來，“哎呀哎呀，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件好事。”

“是我們夢山鏡氏繼舅舅與舅娘之后的又一件大喜事，我現在就去與云卿說這件事，然后盤算下能給你出多少提親的物品。”

鏡知水哭笑不得的跟著站起來：“好歹我也入過不少秘境，我提親哪能需要你們給我準備物品啊？”

“心意還是要有的。”鏡千夜笑彎了眼睛：“如果舅舅與舅娘知道了，一定會比我還開心。”

鏡知水看著她彎彎的眼睛，“千夜，謝謝你們。”

“謝什么？”鏡千夜反問他：“謝我們不計前嫌嗎？”

“我曾經確實做過不少讓問天煩心的事情。”鏡知水神色中滿是懊惱與自責：“是我對不住大哥與問天。”

“這話你得與我舅舅說才是。”鏡千夜也收了笑意：“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只要以后外祖父還是千夜的外祖父，那就沒問題了。”

鏡知水的目光移到身后的那面墻上，“如果讓她知道了，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選擇我與她合作。”

鏡千夜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也落到了那堵墻上，恍然道：“難怪你要坐這里了，原來若語神君就住在墻的那邊啊。”

鏡知水的老臉一紅。

“哎呀，這里也太遠了，怎么不往那邊坐啊？那樣不是更近一些？”

“太近會打擾到她休息。”

“嘖嘖嘖，外祖父還真是一往情深啊！”

“……”鏡知水看著鏡千夜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我這是一臉，我們鏡氏都是如此情深的表情。”鏡千夜說著往假山下的一塊石頭一坐，“夢山鏡氏開山祖鏡天無也是因情而丟了性命。”

“舅舅喜歡舅娘而不自知，只知道對她好，還好開了竅，不然怕是要遺憾終身。”

“外祖父你呢，默默喜歡若語神君十年，哪怕她并不知道，你還在堅持喜歡她，為了與她離得近一些，竟然在此處坐著，你是打算坐到天亮嗎？”

鏡知水學著她的樣子，也尋了一聲石頭坐了下來。

鏡千夜繼續說著：“我呢，是你們之中最笨最傻的一個，云卿曾經為我付出的太多了……”

她抬頭看向月亮旁的白云，青絲垂落在身下的石頭上，喃喃道：“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鏡知水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在抬頭的一瞬間，身上的氣質陡然變了，全身透露著一抹桑海滄田的寂寥，似是經歷了千年萬年。

片刻后，鏡千夜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鏡知水，嘴角輕輕揚起，全身的寂寥如潮水般退去。

“所以，外祖父加油，為了不讓自己留下遺憾，努力對若語神君好吧。”

“我們只要做到盡人事，其他的就要看若語神君這個天命的選擇了。”

鏡知水心頭一跳，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抬眸剛想說些什么，就見他們的不遠處走來一個白色的高大身影。

鏡千夜心有所感，向著那邊看過去，伸手揮了下：“云卿，我在這里。”

穆云卿走近，對著鏡知水點了下頭，隨后眉心輕蹙對著身前的人伸出手：“來，石頭上涼。”

鏡千夜笑了起來，對著他張開手：“云卿，我累了，動不了。”

穆云卿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和寵溺，彎身把她抱了起來。

鏡千夜環住他脖頸，轉頭對鏡知水說道：“外祖父，我們走了，不打擾你在墻根坐著了。”

穆云卿再次對著鏡知水輕輕頷首，抱著懷中的人離開了。

鏡知水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眼中，這才把目光落到了一側的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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