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榛停住喝茶的動作，納悶，“就你一家？這么好的種子為什么不推廣呢？”

        江行舟很失意，又喝了一口悶酒解釋：“這個稻米是高產不錯，但是它纖細易折。每到刮風下雨天，地里就容易折一大片，我此次求見陛下，也是希望陛下能夠撥我一筆銀兩，好讓我繼續培育。”

        唉，跟太子殿下說這些干什么？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太子就是個吉祥物，是嘉元帝親自豎起來的擋箭牌。什么時候皇帝駕崩，新皇即位，什么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原來如此，顧榛又問：“那不知江大人是如何培育這稻米的？”

        說到江行舟擅長的領域，他挽了挽衣袖，頗有大干一場的架勢，“我把每塊地里長得最好，產量最高的稻穗作為來年的種子。這樣一年一年下來，產量這不就上去了嗎？”

        顧榛一聽搖了搖頭，這個方法可行是可行，但是有點太落后了，耗時長，效率低。

        一看太子殿下朝自己搖頭，江行舟心里是既憤怒又悲哀，他一個十歲孩童能懂什么？

        “太子殿下，你根本就不知道這稻米真正的價值！這要是推廣起來，可是惠及整個大夏的百姓啊。”

        江行舟心里一陣悲哀，他覺得自己就是懷才不遇的千里馬，沒有遇到慧眼識英才的伯樂！

        顧榛不急不緩，“對，江大人說的對。然后一場大雨，就要餓死我大夏數十萬百姓嗎？不知這個責任江大人可能負擔的起？”

        江行舟嘴硬：“我就不能找個風調雨順的地方種植嗎？”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這稻米致命的缺點？

        顧榛見江行舟一臉不服氣，想了想換了個說法，“風調雨順的地方糧食產量必然不會低。江大人可聽說過屠戶女和書生的故事？”

        “這個書生身體孱弱，經常生病，大夫斷言此人以后的孩子恐怕極易夭折。但是屠戶女身體健壯，一頓能吃三碗大米飯，他們二人成婚之后很快有了孩子，而且這個孩子的身體像他母親一樣非常健康，還像他父親一樣聰明。”

        江行舟聽了樂呵呵的，“那甚好，甚好。”

        顧榛一看就知道他沒有理解自己說的話，于是只能把饅頭掰碎了喂到他嘴里，“人是這樣，稻米也是這樣。”

        “不知江大人有沒有嘗試把秸稈粗壯但矮小的稻米和秸稈纖細但高產的稻米一起種植？這樣他們的孩子，說不定會跟屠戶女和書生的孩子一樣，茁壯又高產。”

        這就是后世生物課課本上，最通俗易懂的雜交水稻了。

        江行舟聽了眉頭緊皺，一直在思索，顧榛也不催他，拿起筷子吃桌上的飯菜。

        “砰——”

        江行舟猛的一拍桌子，激動道：“此法可行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他這猛的一動作，引得整個宴會廳的人扭過頭來看。

        寧王也看見了，他的目光有些邪肆，叫過身邊的侍從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這個侍從就悄然退下。

        整個宴會到了后期愈發的荒唐，在嘉元帝和高位嬪妃退場后，有些官員露出了他們本來的面目。

        有當眾調戲舞女的，有政見不和吵的不可開交的，更有甚者兩個武將不知怎的當眾動起手來，整個場面一片狼藉。

        顧榛閉了閉眼，不忍直視，這就是他要挽救的朝廷！

        小李子見有人打起來，趕緊護在顧榛面前，“太子殿下，要不然我們還是先回宮休息吧。”

        場子太亂了！

        太子殿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賠的。

        顧榛擺擺手，靠在桌子上看著眼前荒唐的景象，“江大人，送出宮了嗎？”

        “奴才親眼看見，有小廝把江大人接走了。”

        嗯，那他就放心了。

        顧榛一直坐到最后，直到宴會散場。

        回到晞葵殿，顧榛把自己存私房錢的小木盒拿出來。

        這段時間借著讓暗五暗六出宮，給他買零嘴為由，顧榛大約弄明白了這個朝代錢幣的匯率。

        1文錢大概就等于現在的一塊錢，能買兩個饅頭。

        1000文錢=1兩銀子，100兩銀子=1兩金子。金子是這個世界上目前最值錢的流通貨幣，其次就是銀票。

        銀票最小面額的是一百兩，還有二百兩，五百兩，最大面額是一千兩。

        這段時間零碎的花銷，花了差不多二百兩銀子。從德妃那里坑來的銀子還剩下一千八百兩，顧榛把剩下的銀票裝在一個信封里，交給暗五。

        同一時間，寧王也接到了手下打探到的消息，“王爺，這個江行舟培育的稻米確實高產，但是對天氣要求極高。不能有大風，大雨，而且它的根苗極易折斷。”

        寧王聽了之后挑了挑眉，他還以為這個江行舟有多大本事呢。

        轉過身繼續逗弄他的鳥，“聽著不錯，實際上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這件事，不必在跟了。”

        江行舟在天子壽宴結束后，心灰意冷想要辭官回鄉。卻不成想，第二天夜里有個黑衣人翻窗而入，闖進他房間。

        暗五戴著面罩，又穿著黑衣勁裝，一副練家子模樣，當時就把江行舟嚇壞了，“你、你是什么人？我，我沒錢。”

        江行舟在屋里點著燈，正在寫辭官的折子。他一腔抱負無處施展，心里憤懣不已，對這個朝廷失望至極。

        既然這樣，還不如回家種田去！

        暗五見狀，朝江行舟一拱手，“見過江大人。”

        “你、你認識我？”

        暗五：“江大人不必驚慌，我是奉太子之命前來給您送信的。”

        一聽是太子殿下，江行舟心里頓時踏實了，說實話江行舟對太子殿下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昨日初見太子殿下，江行舟發現這個太子殿下好像跟外面不學無術，混世魔王，無才無德等等這些傳言不沾邊。

        在江行舟眼里，能造出蜂窩煤，為百姓謀福的太子，一定差不了哪去。

        “太子殿下，讓你來找我所謂何事？”

        暗五把一個空白信封遞過去，“太子殿下說，江大人有才有德又心系百姓，實乃國之棟梁。太子相信您培育的稻米，將來會種遍蘇浙的土地，會為夏朝的糧食產業做出巨大貢獻。太子殿下希望您能夠繼續培育好的稻米，為朝廷效力。”

        江行舟快要四十的人了，五個孩子的父親，此時哭的跟個孩子似的，雙手顫抖的捧著信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老臣一定不負所托！”

        他的同僚，家人朋友都在嘲笑他不務正業。都勸他好好做一個知府，農事自然有百姓去做。

        可江行舟不這么認為，從很久以前他就發現為什么有的農戶一塊地能產300斤糧食，而有的農戶卻只能種出200斤糧食。

        一次偶然的機會，江行舟跟一個前來趕集的老農交談得知，原來他們農戶種田所用的種子，都是自家選取上一年田里產出的優良種子。

        這樣一年一年優選下來，產量也就會發生改變。

        江行舟那時候就想，為什么不讓蘇浙地區所有的農戶都種上產量高的稻米呢！為什么不培育產量更好的稻米呢？

        “謝太子殿下！”江行舟接過信封，結結實實的朝皇宮的方向跪了下去。

        暗五閃到一邊，避開了他這一禮，“江大人，太子殿下還希望您對此事不要聲張。最好不要人知道他來聯系過您。”

        江行舟擦了擦眼淚，激動道：“我懂，我懂。”

        他相信他一定會等到為太子效力的那一天。

        暗六拿到的則是另一項任務。

        兩張黃色草紙上面，記了不少人名，暗六正一個個的潛入他們府邸，暗中觀察。

        這些人都是顧榛在宴會上觀察行為不端之人，他們敢在天子宴會之上這般，想必在日常生活中更是毫無忌憚，為所欲為。

        天子壽宴結束之后，馬上就要過年了，整個內宮也開始忙碌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壽宴當天不被人看好的爐子和蜂窩煤，現在已經成了后宮的網紅產品，幾乎每個宮的主子都有一個。

        這東西小巧不占地方，能生火能做飯的多方便啊。

        不想吃御膳房的東西？怕有人在自己飯菜里面下毒？

        沒問題，一套蜂窩煤爐灶通通滿足你。

        蜂窩煤甚至傳到了京城的普通百姓家，極大的提高了人們的生活水平。

        而宴會當天那個被進獻的少女，不出意外的被皇上看中，被封為汐嬪。便宜爹對她很是寵愛，賞賜如流水般送進她所居住的汐霧宮。

        看著自己空空的錢袋，在看看十幾個太監捧著的東海珍珠，金釵，狐裘等等寶貝。顧榛真的是有些眼饞了，這么多賞賜，這得多少錢啊？

        說起錢來，顧榛就想起內務府每個月發煤炭的事情。他本以為，便宜爹過完壽宴，這內務府就會回復正常的煤炭供應，可是宮里每個月的煤炭份例依然很少。

        好在顧榛造出了蜂窩煤，暫時解了后宮無碳可用的尷尬局面。

        別人不知道，可是顧榛卻是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

        他讓暗五去查才知道，原來夏朝國庫已經空虛，甚至連來年的軍餉都快要發不出來了。

        國庫沒錢，便宜爹還能這么作！

        顧榛覺得，這樣的王朝還能再撐五年，也真是苦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了。

        攤上這么一個皇帝，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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