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蹲下身，將手伸向他：“快點抓住我的手！“
  現在冰層還沒凍結實，不能下湖滑冰！這是誰呀，這么不小心？
  慌亂中，卓苒趕緊抓住沈月竹細瘦的手指，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就聽到她驚訝得無以復加的聲音響了起來：“卓苒，怎么是你？”
  公園管理處的辦公室還算暖和，就是氣味有些讓人不愉快。
  穿著軍大衣的老大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皺著眉頭看著凍得瑟瑟發抖的卓苒問：“那么大的牌子你都沒看到嗎？”
  卓苒好不容易才制止住寒意侵體帶來的難以抑制的顫抖，剛剛被撈上來的時候，他總算是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寒冬臘月。
  零度以下的湖水浸透衣服，那種冷，帶著能將靈魂直接凍結的寒意。
  “我這不是不小心嗎？”
  卓苒一臉赧色，別說這輩子，就是上輩子，他都沒經歷過這種情況。
  他現在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更沒想到的是，這種狼狽居然被沈月竹一點都不差地看到了。
  要是讓他知道哪個缺德鬼在湖邊潑水，他非得讓他也體驗一把什么叫如墜冰窟。
  好在公園管理處的暖氣開得還算足，加上老大爺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個小太陽，他現在已經暖和過來了。
  只不過身上披著的這身有些污漬，還帶著煙味的軍大衣讓他難以接受。
  沈月竹此刻坐在外間屋里，感覺渾身熱氣騰騰的，臉也被室內的熱氣熏得紅彤彤得，整間屋子里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像是煙味，但比煙味難聞很多。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在這哈一口氣都能生出一陣白霧的嚴冬，她都能感覺到刻骨的冷意。
  剛剛她看著卓冉一身濕淋淋帶著冰碴走進了里間屋子，不住地打著噴嚏，活像一個剛剛從水底撈上來的水鬼，不知道有多冷。
  不一會兒程裕晃著一身肉，顛了回來，他的手里拎著幾個紙袋，紙袋上是卓苒慣常穿的那個品牌的logo。
  剛邁進屋門，看到坐在一邊的沈月竹，他愣了一下，才朝她笑了一下，點點頭，露出一口大白牙，轉身就進了里屋。
  緊接著就聽到屋子里傳來了土撥鼠的尖叫聲：“啊，想不到我們苒哥穿這身軍大衣還挺像土八路的。”
  沈月竹沒忍住笑了一下。
  然后屋里就傳來殺豬一樣的叫聲，她朝關著的房門看了過去，沒忍住臉上出現一抹好笑的弧度。
  又過了一會兒，卓苒一臉自得地邁著小方步走了出來，掀開厚重的簾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塑料椅子上的沈月竹。
  我C，她沒走……
  他的眼神頓了一下，不可察覺第朝后面瞥了一下，有種想退回去重新往外走的沖動。
  然后又轉身回來，悄悄地帶上了笑容，連托撩在手里的簾子都忘了放下去。
  “擋在那干嘛，走啊！”走在他身后的程喻見前面突然多了一堵墻，一抬手，毫不猶豫地推上了他的后背。
  正在愣神的卓苒冷不丁被他推了一下，向前踉蹌了兩步，勉強站住后，回頭冷冷地看了程裕一眼。
  后者被他這森寒的一瞥嚇了一跳，不自覺往后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頭，才反應過來他們平時都是這樣鬧的，有些不懂到底哪里做錯了。
  程裕一臉疑惑地看著卓苒。
  卓苒清了清嗓子，將心底的不悅隱藏起來，重新掛上微笑，轉臉看向正看著他們的沈月竹問道：“你在？”
  沈月竹輕輕頷首，臉上帶著輕淺的笑意：“我想確認你有沒有事。”
  “哦，謝謝。我還好，已經沒事了。”
  卓苒的聲音溫柔了不少，聽得程裕心中一陣納罕，沒忍住又看了他兩眼。
  同時，他“嘶”了一聲，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眨巴著眼睛看向沈月竹。
  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程裕更加確定，自己剛剛的直覺應該是對的。
  “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你下次去湖邊小心些，冬天湖里雖然會結冰，但有時候并不結實。”說著她站了起來。
  “一起走吧！”卓冉快走兩步，率先撩開門口的簾子走了出去，還紳士地幫沈月竹舉了一會兒。
  沈月竹走出去的時候，笑著朝他點了點頭，輕聲說了聲:“謝謝！”
  卓苒的記憶有一瞬間的閃回，高二剛剛開學的時候，他看著站在主席臺上的沈月竹，淺笑著對著話筒發言的樣子，心頭輕輕地動了一下。
  那是他因為家族里的混亂，剛剛被發配到B城的這所學校的第一天。
  他記得當時她是脫稿的，一雙澄凈的眼睛看著講臺下黑壓壓的人群，鎮定自若地脫稿演講，直到臺下面爆發了雷鳴一般的掌聲之后，他才回過神來。
  他隔著人群朝主席臺上看過去，就看到她跟剛剛如出一轍的笑容。
  那笑容如滿月，似星光，印在他心里很久，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依然讓他懷念。
  程裕見他們已經走了出去，便快步追了上來，剛要走到門口，就被從天而降的厚重的簾子砸得整個人懵了一下。
  他揉了揉被砸的生疼的鼻子，抽了一口氣，才重新掀開簾子跟了上去。
  “苒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小跑著，跟在卓苒身后，大聲喊道。
  “衣服不要了！”卓苒以為他問的是那些濕了的衣服，便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
  他本來就是偷跑出來的，要是讓家人知道他還掉進了湖里，以后只會被看得更緊。
  雖然他是個不怎么受重視的長房長子，有個那么重視子嗣的老爺子在呢，他肯定是不能出任何問題的。
  要是傳回臨城，到時候再想這么自由，恐怕是不可能了。
  程裕本來想說，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看著卓苒這么輕描淡寫的樣子，也只能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后，咬牙切齒地揚了揚拳頭。
  卓苒很少會生氣，但見過他發飆的程裕還是決定不去點燃這個引線比較好，畢竟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其實，我剛剛都沒認出來是你。”
  沈月竹側眸在卓苒的側臉上瞄了一眼，略帶歉意地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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