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竹立刻站了起來，朝舞臺上的袁靜怡大聲喊道：“媽，那不是我，是我同學！”
  她不是說今天有事不來的嗎？
  怎么突然出現在觀眾席里，連話都沒跟她說一聲？
  臺下原本嘈雜一片的人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無所顧忌地看向臺上的兩個人和臺下站著的沈月竹。
  袁靜怡回過頭，滿臉淚痕地看著沈月竹，連說話聲都斷斷續續的：
  “小竹，我知道她不是你，她是你的妹妹！我找了她這么多年，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蒼天有眼啊，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我的孩子！”
  袁靜怡的哭訴聲，讓現場再次陷入了議論聲中，沈月竹被周圍的人聲裹挾了起來，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卓苒正往過道走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月竹的背影。
  他順著人群看過去，就見沈月竹雙手垂在身側，用力地攥成拳頭。
  她像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
  就在議論聲漸漸平息下來的時候，他看到她的頭艱難地抬了起來。
  沈月竹難以置信地看向袁靜怡問：“怎么可能？你們不是說妹妹早就已經夭折了嗎？”
  沈月竹的話，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人們竊竊私語重新響了起來，無數雙眼睛里都是震驚的神色。
  他們似乎在努力地消化著其中的關聯，坐在沈月竹旁邊的一個男生一直抬頭看著她，忽明忽暗的眼里，不知是同情還是驚訝，又或者兩者都有。
  又過了一陣，小禮堂里終于安靜了下來，一個聲音劃破寂靜，似乎帶著嘲諷：
  “這位阿姨該不會是想孩子想得神經了吧，看到一個像她孩子的就說是自己的女兒？”
  緊接著，有人發表了不同意見：“我看不像，哪個媽媽能認錯自己的孩子呀，更何況，她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腦子出了問題。”
  其他人也紛紛加入了討論：“可她女兒不是就坐在那里嗎？有沈月竹這么優秀的女兒，做夢都要笑醒的吧？”
  沈月竹依然站在那里，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上去還是該離開。
  對袁靜怡口中的妹妹，她的感情尤其復雜，因為在她的意識中，她早就已經夭折了，就算黃綺珊真的跟她有血緣關系，她也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眼前的情況。
  過去她的確是幻想過有一個一直陪在身邊的妹妹的，可并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跟黃綺珊認識的時間也不長，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她還在見她第一面之后，就直接窒息得被送進了醫院里。
  現在讓她上去認妹妹嗎？
  顯然她媽媽并沒有這樣的打算，而她也不想去。
  “這位家長，麻煩您先去臺下休息一會，讓這位同學把節目表演完可以嗎？”
  負責舞臺工作的老師快步走了過去，低聲勸慰道，眼看暖場節目就要表演完了，居然發生了讓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意外。
  “她真的是我的女兒，是我失散了十幾年的女兒。”
  袁靜怡以為他們把她當成上臺搗亂的人了，趕緊開口解釋道。
  她昨天才好不容易從當年接生醫生那里知道，黃綺珊就是她的女兒，而且還在錦華讀書，今天才特意穿的這么鄭重跑來錦華的，就是想看看這個一直在找的孩子，到底怎么樣了。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這個失散了多年的女兒再次消失在她眼前。
  “不如這樣，您跟我們到后臺等她，等她表演完節目之后，您再跟她說，您看怎么樣？”
  老師依然堅持不懈地勸解著，希望她能理解現在的狀況，幫忙恢復現場的秩序。
  袁靜怡點頭，努力地平息了一下心中激動的情緒，但眼神卻依然在黃綺珊和老師之間不斷游移，牙齒用力地咬住嘴唇，似乎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
  最后，她一臉真誠地點頭同意：“也好。”
  她跟在老師身后往后臺走去，走了兩步依然不放心地回頭看向黃綺珊：“你表演完節目一定要到后臺來，媽媽想好好和你聊聊。”
  黃綺珊顯然是愣了好半天，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看到老師朝她點了點頭，才開口配合她：
  “嗯。”
  “媽媽在后臺等你，你一定要過來。”袁靜怡抹了下眼角，扭頭跟場務老師離開。
  沈月竹看著眼前的鬧劇從開始到結束，直到袁靜怡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始終不發一語，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塑，
  在她的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坍塌，原本就遙不可及的父母，此刻變得越發虛無縹緲。
  她有種感覺，這一次她那有實無名的孤兒身份，可能要成真了。
  所以她要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遠遠地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
  卓苒站在過道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腦海中的情形無異于核爆現場。
  沈月竹說的那個夭折了的妹妹，居然跟她是雙胞胎的嗎？
  而這個剛剛轉來不久的黃綺珊，居然就是那個她一直以為已經夭折了的妹妹？
  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
  簡直比他的重生說出來還要荒謬！
  黃綺珊的節目表演結束之后，就回了后臺，沈月竹直到她退場，才起身朝小禮堂的出口走去。
  她不想去后臺，更不想看到涕淚交加的認親現場，那樣只會讓她更像一個笑話。
  眼前的一切都虛幻得讓人害怕，重生之后的世界，竟是如此荒誕不羈，沈月竹的心中充滿了失重感，世界在她眼前一下子虛化了。
  卓苒見她離開，快步追了上去，在出口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問道：“你要去哪里？”
  他以為沈月竹受了刺激，又要去尋短見。
  “我想先出去透口氣。”
  沈月竹用力的做了一次深呼吸。
  出口處有徐徐的風吹了進來，新鮮的空氣侵襲入肺，讓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心中荒誕得有些虛幻的感覺，在卓苒手掌的溫度下，終于漸漸回歸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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