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兒子開始上寄宿式學校以來，像這個禮拜一樣難熬的情況，這是頭一次。我好幾次打電話命令兒子，周五下午一下課就趕緊回家。我也問過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心理？也許，是為了確認兒子還是很聽我的話；又或者，看看兒子和他爸住了一段時間有沒有什么變化；但是，說到底內心深處最想要確認的還是想通過兒子了解李杰的情況。再一個，就是想看看孩子他爸回來了，兒子和老韓會怎么相處；原來，兒子和老韓的關系就很別扭，現(xiàn)在可能更不自在了。

        看到兒子還和以前一樣，吃的正香，我心里就踏實多了。兒子說李杰有想和我復婚的打算，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據(jù)我對李杰的了解，他不可能會想要跟我復婚的。但是，兒子說的有板有眼，也不像是說謊，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其實，我和老韓在一起，無論老韓對兒子怎么好，我始終覺得對兒子有所虧欠，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了的負罪感。但是，其實我的出發(fā)點是為了“傷口”能夠盡快愈合的。

        兒子吃完飯進屋了，不知道一會兒老韓回來，他會不會主動出來打招呼。以前，只要聽到老韓回來了，兒子總會禮貌性地出來打個招呼再回去忙自己的事。如果是親生父親，這種顧慮根本就是多余的，重組家庭的無奈就在于此，什么都得多方面考慮，還得顧及所有人的情緒，說不累那是假的。

        老韓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七點了，他也知道今天兒子回來，不知道今天見兒子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很多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卻怎么也沒法說出來公開地討論。李杰回來了，兒子肯定會故意對老韓有所疏遠，因為兒子會顧及李杰的立場和情緒。

        果不其然，老韓進屋的動靜不小，卻沒看到兒子出來打個照面。還是老韓主動問我：“俊俊，回來了嗎？”我一邊點頭，一邊解釋道：“回來了，早早就吃完飯了，可能在里面玩游戲呢。”老韓表示理解，一邊脫鞋，一邊把外套掛上，并把公文包放在鞋架上。

        我借著老韓進洗手間的空當，到兒子房間告訴兒子老韓回來了，讓他出來打個招呼，兒子很快就起身出來了。待老韓走出來，兒子主動叫了聲：叔叔。

        還是老韓先聊起李杰，他說道：“俊俊，跟你爸住一起肯定比住校強吧？你爸身體挺好的吧？”

        可能兒子也沒想到老韓會主動先提自己的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嗯，住外面肯定比住校強啊，我爸身體挺好的。”

        老韓又跟上一句：“爸爸回來了，也要和以前一樣按時回家呀，要不然你媽會胡思亂想的。”

        兒子一邊點頭答應，一邊歪頭看著我。

        走到餐桌旁，老韓繼續(xù)說道：“你不再吃點了？”

        兒子趕忙搖頭道：“叔叔，我吃飽了，您慢慢吃。”然后，就轉身回自己的屋里了。

        兒子這一回屋，我估計今晚是不可能再出來了。我和老韓都相互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盡量避免談到一些敏感的話題。

        昨晚又失眠了，早上起來腦子有點沉，做早飯的時候也感覺心神不寧。

        雖然我們一起生活也好幾年了，可今天早上我們坐在一起感覺好像很陌生、很生疏一樣，待他們各自回屋忙著玩電腦、玩手機時，我開始打掃衛(wèi)生。我先是把老韓和兒子脫下的衣服放進洗衣機，又走到玄關那里，看看老韓昨天穿過的外套需不需要洗，這件外套看著挺干凈的沒什么明顯的污漬，但一靠近有點異味，我就很自然地從架子上取下要拿去一并洗出來。

        當我從外部摸到衣服內兜的時候，好像有個棉織物在里面，我伸進手拿出來一看，差點沒暈過去。那是一條女性內衣，而且一看還是穿過的。我把外套扔地上，拿著這個“贓物”就直奔臥室，有潔癖的我其實很想把它直接扔掉，但為了問清楚，我還是強忍著發(fā)麻的四肢，強力推開臥室門跨進去了。

        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看資料的老韓，聽到撞門的聲音，就回過頭來看看。老韓一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有事，馬上回頭站起身來，我把右手舉高點伸到老韓的面前，質問道：“這是什么？”

        老韓很訝異地看著我，回答道：“什么東西？我不知道啊。”

        我強忍著即將崩潰的情緒，咬緊牙關說道：“這是在你衣兜里翻出來的。”

        老韓一臉無辜的解釋：“不可能，我兜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老韓雖然極力反駁，但他從我扭曲的面部表情上已能夠確定，這個東西肯定是從自己的兜里翻出來的。老韓開始左右搖晃著腦袋，回憶起昨天的細枝末節(jié)，想要找出這場可笑誤會的真相，但他越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越感覺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最終惱羞成怒對著我大喊一聲：“神經(jīng)病吧，你不相信拉倒，反正不是我的。”

        我真想把這東西往他臉上一扔，再抽他幾巴掌，但是我側耳聽到兒子沖沖趕過來的聲音，才想起來，兒子在家呢。

        兒子一進臥室，就問我：“怎么了，媽？”

        我不知道該和兒子怎么說，就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直保持用憤怒、激動的態(tài)度來直視老韓。

        看到兒子進來，老韓也多少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但也沒說任何話，在那佇立著。

        兒子先后看看我和老韓，指著我手中的東西，嚴肅地問道：“這是什么？”

        看我不回答，兒子馬上轉向老韓，用略高的聲音質問道：“叔，這是你的吧？”

        老韓很委屈地嘆口氣，煩躁地反駁道：“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我兜里，你們要是都不相信我就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們解釋。”

        看他有些不耐煩，對兒子也橫眉豎眼地，我這個氣就更大了，我直接大吼道：“你跟俊俊能不能好好說話，你什么態(tài)度你？”

        人的情緒是很容易被感染的，這一下老韓也像被點著了似地大喊：“神經(jīng)病吧？腦子都進水了，是吧？”

        老韓的態(tài)度和語氣，徹底讓我爆發(fā)了，我知道這是因為兒子在旁邊，我受不了老韓用這種態(tài)度和兒子說話，我再婚可不是為了讓兒子受這種委屈的。雖然，人和人相處難免會有磕磕碰碰，但是越是這種“玻璃家庭”，越是經(jīng)不起折騰。

        我直接命令道：“你走，你給我走，別在這跟俊俊吆喝。”

        老韓滿臉通紅、橫沖直撞地摔門出去了。

        我徑直走到廚房，把手中的內衣扔進垃圾桶，把垃圾袋一系就拿到門外去了。之后，我就回洗衣間開始洗衣、收拾屋子。其間，我順手抹了臉上流下的幾行淚水，兒子隔著一段距離跟了我一會兒，就回自己屋里了。

        我從老韓的態(tài)度上能夠看出來，他應該沒有說謊，但是我也不想就這樣把他叫回來。

        也許，我早就受夠了這種“兩頭跑、兩頭都不討好”的生活，所以，我決定暫時就這樣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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