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酒在晚上的時候如約來到了餐桌上。

        江晚在水里不方便，陸知言便著人把桌子架高，直到在南窗下疊出一個臨時的空中露臺，走了上去，和她隔著一張小圓桌。

        甜酒被打開，兩人各自斟了大半杯。

        趁他倒酒的空檔，江晚看了一眼，發現和上次自己在他露臺那里喝的一樣，遂沉默了好大一會兒。

        她記得這款酒只是喝起來像氣泡水，但度數卻很高，由于味道的原因，很容易因為貪杯而醉。

        陸知言放下酒瓶，提醒了她一句，“少喝一點，這次醉了可就躺水底了。”

        江晚不以為然：“那又怎樣，我現在在水里也是能呼吸的。”

        其實她倒不是非得喝酒，只是倒計時見空，有些不忍離別，怕看到陸知言狗狗般的目光，需要借點酒精麻痹一下大腦好去下個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人與故人的名字相同，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江晚還有一些難過，這種難過是自己錯過了什么事情很多年的那種難過。

        她想起不久之前做過的那個夢，夢里自己騎著自行車載著一位高二的學弟去學校，現在突然發現那位學弟是鄰居家那位弟弟。

        后來在半路上遇到失控的ai，自己被推到在地，他和那個ai開始打斗，最后雙雙負傷進醫院。

        江晚只是磕了一下膝蓋，雖然傷口有些慘不忍睹，但終歸算是輕傷，在醫院待了兩天就回學校繼續學習了，反觀那位弟弟，被ai揍的在自己出院的時候都還沒醒，直到高考完的那天下午，才接到他的電話。

        那通電話的第一句是“活著出來了嗎”，小屁孩用詞有些夸張，她當時只以為是指高考這件摧人心志的事情，便隨口回了一句：“還行，重點一本應該不是問題。”

        后面再說了什么，江晚已經不記得了，但印象里，那通電話之后他們的關系卻突然變淡了。

        就像有人刻意分開了他們兩個，在彼此的心中淡化了對方的存在。

        馬卡斯給她的那塊懷表，被她纏在手腕上，精致的表盤墜在空中，隨著手上的動作來回晃動，奇怪的是，陸知言從來沒有對這件東西表達過奇怪。

        就好像默認這東西的存在，或者是一點都提不起他的興趣。

        江晚更傾向于前者。

        陸知言眼尾微微上揚，目光含笑：“可如果喝多了胃里難受，也就直接吐在水里了。”

        江晚：“請務必攔著我一點，謝謝。”

        甜酒在桌子上散發著誘人品嘗的氣味，江晚不敢告訴陸知言自己要消失了，一直在吃草莓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

        最終還是陸知言開口打破的平靜，“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巫師到現在也沒有研制出來能讓你變成人、并且活下去的藥水。”

        像是瞌睡被人遞了枕頭一樣，江晚驚覺，好像不用編理由了？

        她沉默幾秒，輕聲問了一句：“你今晚想看泡沫嗎？”

        陸知言搖了搖頭，突然變得很坦然：“你是指你要消失了嗎？”

        江晚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對他道：“嗯，但我覺得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她喝了足量的酒，然后在意識之海里叫了系統：“我申請現在去下一個世界。”

        系統：“任務完成，申請通過，10秒后將離開本世界，請玩家做好準備。”

        “倒計時開始，十、九”

        江晚放下酒瓶，對陸知言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的人，但無論是誰，我一定會活著出去，然后。”

        “找到你。”

        系統里限制太多，不能在這個世界提起別的任務世界的事物，江晚覺得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規定，就好像它在害怕什么，或者避免什么。

        但無論什么原因，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眼睛、奇怪的忽視、她一直都沒有發現的關系轉變她有太多的謎題想要、并且需要去解開了。

        “七、六、五”

        江晚趁最后幾秒，又試探了一番：“如果再次見到的話，一起去看場電影吧，星光廣場頂樓的餐廳也很不錯。”

        星光廣場是江晚所在的現實世界才有的，她記得上個任務世界的商業中心是嘉興廣場，不讓她提別的任務世界？

        可以，那她提現實世界好了。

        江晚說完莫名有些緊張，一雙杏眼緊盯著陸知言，生怕他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反應。

        但更意外的是，陸知言只是盯著她，再無多余的反應，讓她根本無法判斷陸知言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時間越來越近，江晚魚尾至下而上開始變成泡沫，月光下，那些泡泡裹著瑩藍的光，如同十年前的那個早晨一樣，在水底騰空升起，擋住了人看向水箱的視線，等到泡泡消散時，水里已經空無一物。

        “二、一。”

        倒計時結束的那一秒，陸知言面前的水箱空無一物，窗外玫瑰花的香氣飄進來，有夜鶯唱起了歌，他閉了下眼睛，薄唇輕啟，回答了她的問題：“好。”

        “脫離成功，玩家安全，現在開始抽取新世界的背景與任務，進度10。”

        江晚沒有聽到這句回答，她舊的身體變成了泡沫，只剩下被酒精麻醉了一半的大腦，整個意識昏昏沉沉的漂浮在空中。

        “任務抽取成功，新的身份：窮困潦倒女明星，任務：拿下戀愛綜藝女嘉賓的資格，并與分配給自己的男嘉賓陷入真愛。”

        “玩家將在三秒后到達新世界，請做好準備。”

        “倒計時開始，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場景：酒局，祝玩得開心。”

        在空中的時候那股昏沉的感覺只是飄著，猛一進入新世界，不適感落到了實處，江晚宛如喝了成倍的酒，兩眼發昏，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室內。

        這是一間極大的會餐廳，裝修金碧輝煌，處處透露出暴發戶的氣息，江晚本來就因為酒精有些發困的眼睛，在接觸到四面八方折射來的光線時，更是難受的瞇起。

        與此同時，還伴有有難聞的酒氣和煙味，一陣陣的襲向鼻間，使人不得一處可逃避的地方。

        有人靠近她：“聽說江大明星酒量不錯，只要把咱們李哥陪高興了，別說這次綜藝的女嘉賓資格了，就是下一部電影，也能定你當主角！”

        “對，可不是嘛，李哥只喜歡酒量好的明星！”

        還有人跟著在旁邊起哄，滿室開始發出看戲般的笑聲，江晚睜開眼，努力辨別了一下室內坐著的人。

        年齡看起來都在四十歲以上，身材發福，西裝外套早就在進門的時候脫掉了，襯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隱約可見肥肉四處橫溢的形狀。

        一雙雙眼睛躲在煙霧后，猥瑣與好色把平時的偽善擠出去后，又開始在里面搏斗著自己的地位。

        江晚被煙氣熏的咳嗽了一聲，初來乍到，不好做什么事情，見面前有一部手機，遂抓在手中，在眾多目光下開口：“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先離開一會兒。”

        有人說：“江大明星這就離開了？戀愛綜藝的女嘉賓角色不要了？”

        有人尾隨補刀：“是啊，你這一離開，我們可就叫別的人來了，萬一下一個更討李哥歡心，這剩下的最后一個名額可就沒有了。”

        有人開始威脅：“是啊，到時候你這幾十萬的債務可就又還不上了啊。”

        江晚看著一屋子的酒鬼，腦袋像漿糊一樣，艱難的回憶系統給的任務，什么來著？

        “拿下戀愛綜藝的女嘉賓資格，并與分配給自己的男嘉賓陷入真愛。”

        而面前這張巨大的圓桌旁坐著的這些男人，似乎掌控了綜藝女嘉賓的選人資格？

        她抓著手機，努力捏出一抹笑來，“怎么會呢，我就是身體不舒服，先去下洗手間。”

        對面的男人發話了，“那讓小劉陪你去吧。”

        小劉喝的臉紅脖子粗，激動的從椅子里站起來，流里流氣的伸出手：“走吧，江大明星。”

        江晚避開他的手，往門口的方向躲了躲，然后開門出去。

        她腳步還沒有虛浮，只是眼睛和胃里有些難受，而小劉落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走姿已經歪歪扭扭。

        江晚看了一眼指示牌，心里盤算著在下一個拐角處放倒小劉的可能性。

        但在快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有人在后面叫住他們，“江大明星，等等。”

        江晚回頭，那人幾步快走到前面，“李哥擔心你，讓我跟過來看看。”

        江晚：“”

        放倒一個還有成功的概率，放倒兩個簡直做夢。

        江晚本就是想借著去洗手間的幌子先離開這里，現在被這么兩個人盯著，只能又回去。

        只是少不了要吐槽系統一番：“你可真會選場景落地。”

        系統：“qaq，隨機噠，不怪我。”

        在外面透了一會兒氣后，再次回到屋里，煙氣更勝，江晚的眼睛直接被熏紅了，眼淚在睫毛底部打轉。

        這群男人目光更熱烈了，又把她的酒杯倒滿，“喝啊，江大明星。”

        江晚喝慣了調過味之后的酒，猛一聞見這么原生的白酒味道，胃里又像火燒一樣，開始翻涌起來。

        奈何一屋子人盯著，她不好一開始就搞砸任務，只能慢吞吞的端起酒杯。

        這時，有人從門外走進來，站到被稱為李哥的那個男人旁，姿態恭謹的開口：“李哥，陸總聽說您在這邊，說要過來看看。”

        李哥被這一屋子人吹捧的早就不知天南地北了，“哪個陸總？告訴他，我沒時間！”

        來人恨不得搖醒他：“這次戀綜最大的投資方，寰宇影視，陸知言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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