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熱搜的源頭是一個定位在n大的純路人學生發布的微博:[周四上課竟然碰到225女團!坐在最后一排聽課,我隨便偷拍了幾張,很糊,湊合看吧。]
微博下附了兩張圖片,一張是她們六人下課后起身要走的模糊畫面,幾乎看不清臉,但穿搭和身形都很好辨認,另一張是她們走出教室后在走廊里的背影。其中,祝瀟吟的穿著與她微博里發的照片別無二致。很快又有人出來佐證,她們微博里拍攝的薔薇,就來自于n大那面著名的薔薇花墻。
起初,熱搜廣場里一片祥和,粉絲紛紛感嘆“和225一起上課的學生好幸福啊”,刷到這條信息的路人也僅僅只會問一句:[為什么去n大?是要拍mv嗎?]
但很快,一條遮遮掩掩語焉不詳的微博,如石子般在平靜的湖面里激起幾圈漣漪,熱搜風向陡變。
[n大校園偶遇225女團原來這個團真的在立高學歷人設,是想用學歷給自己鍍層金嗎?可惜算盤打錯了,燕時公然撒謊學歷造假的事已經被扒了,你猜下一個是誰?]
[有瓜?蹲一個。]
[n大:晦氣。]
[上面蹲瓜的,指路xxxx組,那個帖子就在首頁飄著呢。]
五分鐘后,一條名為燕時學歷造假的熱搜破天荒地用做火箭的速度沖到文娛榜熱一,和n大校園偶遇225女團一上一下明晃晃地掛著。
這兩件事撞在一起,更顯得225女團立學霸人設的心思昭然若揭,其心可誅。
熱搜廣場上,全是不堪入目的辱罵:
[高中沒讀完還想蹭名校立學霸人設,賤不賤吶。]
[去n大上課還找人擺拍,這是什么低劣的炒作行為?n大沾上這些人真是太慘了。]
[據傳燕時要上《一起去遠方》,這回是不是涼了?節目組風險評估之后肯定得換人。]
藍河娛樂的會議室燈火通明,相關人員都被召來緊急開會。
身處暴風中心的燕時小口小口抿著熱水,一言不發,懊悔自己一緊張就容易多說,一多說就容易露餡。假如那天采訪的時候她沒有多說那句“高二的時候參加了一個樂器社團”,現在就不會坐在這里被三司會審,還連累了隊友。更重要的是,她們好不容易才逆風翻盤,這一個多月的辛苦與付出,似乎就要在這里付諸東流……
“燕時啊,我們公司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但你得告訴我們發生過什么呀。”谷敬揉著眉心,有點著急。
可她如何回答得上來呢?一提到高中、學歷一類的事,燕時滿腦子都是高二選擇理科后每夜每夜的輾轉反側和一枕頭的淚水,痛苦時只能在琴房里彈琴聊以慰藉;她試過自暴自棄又難以真的任憑自己滑向深淵,在高三使勁往上爬,爬得比他人艱難許多;她想起高考前和老師的那個擁抱,老師在她耳邊輕輕說“你一定能考好”;她想起錄取結果出來的那天,她如愿以償的快樂,她終于得到了來n大讀書的機會……
但這些是她的記憶,和這個世界的她無關。她無法解釋這個世界的自己為什么在高一退學,又為什么要公然撒謊。
“我記得你來公司練習的時候應該是18歲。”谷敬循循善誘,“你退學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為什么要退學呢?從退學后到來公司這中間的兩年發生了什么?”
燕時保持沉默,她在等一個消息。很快,她媽媽發來一份文件,又用簡單的語句解釋了前因后果。
她打開文件,自己先震驚了——這竟然是一份抑郁癥確診報告。
突然,谷敬的手機嗡嗡地響起來。他匆忙出去接電話,這給予了燕時充分消化這一重大信息的時間。
另外五人都在這里陪著燕時。蘇蘊荷看她表情過分驚訝,斟酌著問:“你媽媽都跟你講清楚了嗎?或許我們能聽嗎?”
“沒什么不能說的,我只是很震驚,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得抑郁癥。”燕時把那份確診報告轉發到“225必火”群里,“就算在我高中最晦暗的時候,我也從不覺得我會生這樣的病。”
歐陽一暄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確診報告,抬頭看著燕時:“看這上面的日期……所以你是因為抑郁癥退學的?”
燕時點頭。
燕時媽媽又發來幾張照片,分別是幾張被揉爛的紙條和燕時之前寫過的一些記錄性文字。
燕時將紙條放大,看清楚其中一張上的字,震驚得差點吐出來。字體很清秀漂亮,內容卻低劣惡心:[剛剛去廁所那么久,你是流產了嗎?]
燕時把圖片往下滑,自己的筆跡一筆一劃都是凝聚的痛苦和控訴:
[我說不要,但我同桌還是把一包很惡心的顆粒物倒進我的水壺,它們在我的水壺里游蕩又沉淀,像一堆盯著我的眼睛。]
[他掃地的時候,把掃把從椅背下面的空洞伸進來掃我的腰。]
[體育課的時候,她們不跟我說話,只是看著我偷笑。]
[我不想上高中。]
……
竟然是——校園霸凌!
燕時有些發懵,印象中自己的高中同學都很正常,雖然關系不至于多么熟悉,但肯定不會做出這樣霸凌同學的事。
燕時媽媽發來一條新的信息:[幸好那時候處理這件事拍的照片都存得好好的,不然今天這事真不好辦了……媽媽一直很后悔兩件事,一是你的性格從小內向,遇到事都憋著,我們也沒有早點疏導糾正,讓你一步步演變成抑郁癥;二是送你去上了那個私立高中,如果你當時去那所很好的公立高中,可能就不會遇到那些惡心的同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個小小的選擇,像一只威力巨大的蝴蝶,改變了燕時的一生。
聽媽媽說,她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因為出眾的外表和極其優異的成績受到許多關注,但她的性格內向又怯懦,一不小心掉入滋生邪惡的溫床,就被牢牢地釘在里面逃不出來。確診抑郁癥后,她退學治病兩年,這期間粉上給她帶來希望的李景然,便萌生了出道當愛豆的想法,追逐李景然的腳步。燕時父母本瞧不起娛樂圈,也擔心她的病進娛樂圈會變本加厲,但拗不過她堅定的心愿,便順著她的意思,讓她進入藍河娛樂練習,等她玩膩了就回家“繼承家產”。
在現實世界,她的性格在初中時就被發展出外向的一面。她本來還覺得遺憾,自己的性格被硬生生改造過,但如今的性格的確在很大程度上幫助她走得更順利。
燕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舍友們,她們也震驚著,說不出話來,只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和手臂。她雖不曾經歷那些文字編織的陰影,但事情卻真切地發生在另一個自己身上,痛苦的因子借由這具身體,緩緩而不由違逆地進入燕時的心。
谷敬掛了電話,走進會議室,低聲嘆氣:“燕時啊,《一起去遠方》節目組說,你是風險藝人,不能去錄節目了。”
燕時能預料到這件事,但她并未露出太多失望,反而保持著一種一時間接受太多沖擊之后的平靜:“嗯,我知道。但是這件事,我能解決。”
她將事情原委又說了一遍,谷敬擰起的眉毛慢慢舒展下來,他拍了拍她的肩,說:“都過去了,這件事也會過去的,放心,我們要有戰斗的信心。”
“我會寫一篇長微博,附上相關證據。但是對于炒作學霸人設的這部分,我們還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燕時已經策劃好下一步,“我們團要一起上《才智大比拼》。”
“你說的是最近那個智力節目?那可都是高智商的大學生啊?你們去豈不是……豈不是……”谷敬不好當著她們的面打擊她們,只是不解地看著燕時。
“您能幫我們這個忙嗎?”溫棠附和,“一定要相信我們的實力啊。”
看著六人胸有成竹的樣子,谷敬將信將疑地答應了。
很快,一條名為燕時發長微博回應學歷爭議的新熱搜取代了燕時學歷造假的熱一。
[225燕時:大家好,我是225女團的燕時,很抱歉占用公共資源,但既然引起了眾多熱議,我自然需要給各位一個清楚的解釋。
16歲時我在m市xx中學上高一,入學排名年段第九,后在考試中升年段第六和第一(見圖1成績單)。由于遭遇持續的校園霸凌(見圖2、圖3),我的精神受到持續打擊,學習和正常生活難以為繼,最終患上抑郁癥(見圖4確診報告),我也因病退學。退學后,我經過兩年的治療,漸漸好轉,并在18歲進入藍河娛樂成為練習生。
對于以上經歷,我沒有隱瞞的意向,也不會特意提及。至于采訪中的“高二”僅為記憶混亂所產生的口誤。
另外,針對“炒作學霸人設”的指責,我不會做過多解釋,但未來會以更多方式向大家證明,證明一個因為某些惡□□件而留下不能繼續學習的遺憾的人,絕不會因為失去機會,就停止學習的腳步。
謝謝你們看到這里,希望遭受校園霸凌的人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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