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他
/四/
按照錯峰的時間安排,上個排練的班級已經離開,音樂教室早就沒了人。
裴寧的手心微微發汗,推了推顧懷均。
顧懷均才反應過來,要松手了?他直直地看著兩人交纏的手指,目光流連,不知在想什么。他好像并不想松手。
唉,顧懷均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月黑風高的,音樂樓又空無一人,他可不想被當作變態了。
算了,來日方長,裴寧,我們來日方長。
后來那個少年后知后覺地才發現,來日并不方長。他要是早知道他們要分開十年,那么和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他都將當作歲歲年年來過。
“我們唱什么好呢。”裴寧撐著腦袋,看著顧懷均在音樂教室的電腦上翻了幾十個歌單。
忽然,她的眼睛掃過一個熟悉的名字,五月天。
“停一下。”她的一雙眼睛因為激動而泛著亮晶晶的光,“點開,對,往下拉,好的,第七首,播放。”
顧懷均循著她的指示,于是播放器緩緩流淌出熟悉的旋律,“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他微微一笑,“你也喜歡五月天。”
她頷首,沒有否定他,只是慢慢跟著歌曲出聲,她的嗓音干凈而溫暖。
不同于他說話時的清冽,唱歌時的他,聲線張揚而華麗。
這樣不同的兩個人,卻莫名地契合。
“最怕此生已經決心自己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一曲終了,相視一笑。
17歲的裴寧和顧懷均哪里知道,這首歌里的故事會成為他們之間的命運走向。而后整整十年,他們天各一方,日復一日地聽著《突然好想你》。
思念到極致的時候,也不知道誰先發的瘋。
“寧寧,你聽說了嗎?七班的班花和學委在音樂樓接吻被政教處抓了。”陸厘八卦地抓住了同桌的手。
裴寧側著腦袋想了良久,實在想不起來陸厘說的這兩個人是誰。
“哎呀,你傻呀,就是你和顧懷均每天都能遇見的那兩個,和你們一樣報了男女對唱的節目。”
裴寧這才想起,有次她和顧懷均去得早。她沒注意,一頭撞上在門口怔愣的顧懷均。
“為什么不進去?”裴寧看著神色異樣的顧懷均,不由地奇怪。
“我們還是等一下吧。”他一手撐住門把手,一手擋住了她的去路,臉色緋紅。
裴寧的壞毛病就是別人越不讓她知道的事情,她就越想知道。于是,趁著他分神,她推開了門。
顧懷均阻止不及。
只是推了一半,她便罷了手。眼前的畫面對于十幾歲的少男少女來說真是太有沖擊感了。
教室里的兩人此時正吻得難分難舍,男孩子的手似乎在女孩的背后探索著什么。偷嘗禁果的當事人渾然不覺門口發生的事情。
裴寧悄悄關了門,本來就白的皮膚透著比身旁那人還要熱烈的紅。
顧懷均靠在墻上,身形修長,看著身旁小臉紅紅的姑娘,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一閃而過。
她拍了拍胸口,嚇死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
他卻有些戲謔地笑了起來,“還看嗎?裴寧同學。”
“不不不,不看了吧。”她結結巴巴,喉嚨發澀。
“那走吧。”顧懷均朝門口撇了了一眼,“一時半會兒怕是結束不了,我們去天臺?”
裴寧沒有選擇,乖乖地跟著。
天臺風冷,吹不散少年的欲念。顧懷均抽出一支煙,熟練地點燃。
打火機只燃了一瞬,裴寧還是看見了少年濃密的睫毛輕顫,似乎在隱忍著些什么。
“顧懷均,吸煙有害身體健康。”她指著煙盒上的一行字,認真地說。
少年修長分明的手指夾著煙,懶懶地笑道,“裴寧,你是我的誰,就來管我。”
她不再說話,自己是誰呢?誰也不是。
裴寧晃晃腦袋,被陸厘的聲音召回,只聽見她說,“所以啊,學校現在禁止所有男女對唱的節目,你和老顧的節目估計也懸。”
果不其然,下一秒童謠便出現。
她出現的地方,總是免不了壞消息。
“你和他,誰上?”童謠居高臨下。
“顧懷均。”裴寧不假思索地給了答案,目送著滿意的童謠離開。
“裴寧同學,老顧不在,你不用和他商量一下嗎?”林耀凱喝了一口水,想了想顧懷均的冷臉,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我等下就和他說。”裴寧幾乎認定,舞臺上那樣耀眼的地方,他天生比她適合。
她向林耀凱問了他的蹤跡,徑直往球場走去。
籃球場的少年意氣風發,在屬于他的戰場上馳騁廝殺。
如此明朗,如此耀眼。
裴寧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投籃的少年似乎察覺那人的離開,忽然興致全無。他發揮最好的那一刻,是在她踏入球場的那一刻。
她走了,他不知道打給誰看。
少年怏怏地投了個三分球,下了場。
“顧懷均。”熟悉的呼喚,少年轉身,眼里有受寵若驚的情緒。
她笑盈盈地過去一瓶水,“你好厲害啊。”
他接過水,很是受用,勾起懶懶地笑意,“那是,小爺是誰。”
二人在球場邊的長椅坐下。
“你是特意來看我打球的?”少年有些隱隱的期待。
“是,也不是。”裴寧不想撒謊。
“嗯?”
“學校規定,我們那個節目只能上一個人。”她咬了咬嘴唇,繼續道,“我自作主張地推了你。”
少年喝水的手滯在半空,良久在放下。
“那你是不想去嗎?”他的聲音悶悶的。
“不是的,如果我們兩個人能一起我自然高興,但是只有一個人的話,你比我合適。”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陸懷均只抓住了那一句兩個人一起的話,她會高興。心里的躁意消減了大半,“為什么覺得我適合?”
“因為你好看啊。”她幾乎脫口而出,而后閉了嘴,垂下了頭。
顧懷均沒想到她會是這個答案,空氣凝了幾秒,他抓起手邊的水瓶,咕咚咕咚得喝了個精光。
如同他此時沸騰的心情。
下一秒,少年重重地將瓶子摔在了地上,沒有戾氣,像是一個鄭重的誓言,“好,我上。小爺唱給你聽。”
裴寧不禁被他認真的模樣打動,笑出了聲音。元旦文藝匯演的那一天,她一定好好坐在下面聽他唱歌。
即便她聽過很多次,她仍舊會滿懷期待地聽他唱歌,如同第一次。
好不容易熬到了文藝匯演當夜,裴寧卻來了例假。
每次生理期,她都像是渡劫。撐過去了便是涅槃重生,撐不過去,那就是生不如死。
“寧寧,你別去了吧。”陸厘將熱水袋輕輕地捂在裴寧的肚子上,滿眼心疼。
“可是——”可是自己答應過他。
“別可是,我知道你擔心什么,顧懷均能理解的,上次你姨媽痛暈倒還是他抱你去校醫室的呢。你呀,別讓我們擔心就好了,我去幫你請假,乖。”陸厘替裴寧掖好被子,走出了寢室。
裴寧痛得昏昏沉沉,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裴寧呢?”顧懷均轉了一圈兒,卻只看見一個人出現在現場的陸厘。
陸厘揉了揉太陽穴,“我們寧寧太倒霉了,大姨媽來了。正在寢室里休息呢,估計又痛得要死要活的。”
顧懷均蹙了眉,瞥了一眼舞臺上的電子屏,五點半。
自己的出場時間是七點,還要一個半小時,來得及。
陸厘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人便跑了出去,只留下一陣揚起的灰塵。
“喂,你還有節目呢,去哪兒啊?”身后的班長童謠氣憤地喊道。
姍姍來遲的林耀凱注視著顧懷均遠去的身影,嘖了兩聲,“我均哥這是奔赴愛情啊。”
“這點我同意。”陸厘斜了童謠一眼,得意一笑。
“不如我們也來一場愛情的雙向奔赴吧。”林耀凱在陸厘耳邊低低道。
“你他喵的找死啊,敢開老娘玩笑。”陸厘揪著不正經的少年,兩人再次打罵在一起。
顧懷均跑了兩家藥店,才買齊了布洛芬和紅糖姜茶。他氣喘吁吁跑到女生宿舍樓下,求了宿管阿姨半天,阿姨始終不肯放他上去。
無奈之下,他只好讓阿姨轉交。
于是宿管阿姨一身睡衣,耷拉著拖鞋,走到裴寧的寢室。
“小姑娘,小姑娘。”裴寧被模模糊糊的呼喚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睜眼,只看見宿管阿姨的身影。
“這是你同學給的,我放這兒了昂。”宿管阿姨繼續耷拉著拖鞋走了。
裴寧懶懶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袋子上的東西。她呆呆地想了想,應該是陸厘讓人送的吧。
布洛芬,簡直是她的救星。
裴寧的疼痛一下子緩解不少,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6點35分。
她思索幾秒,很快地穿好衣服出了門,還來得及。
她知道他的上場時間。
裴寧的步子比平時慢了不少,跑起來的時候有些繼發性疼痛。好在,她尚且能夠忍受。
等到她趕到大劇院的時候,舞臺上響起的正是她心中所念的歌。
聚光燈下的少年,一身朋克牛仔的裝束,與平時不太一樣,多了幾分野性的美。
聲線依舊華麗,唱到副歌的時候,全場自發地默契合唱,也包括她。
這就是五月天的魅力嗎?她掃了一圈現場,笑了,也或許,是那個少年的魅力。
裴寧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認真地注視著臺上的少年,神情是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溫柔沉醉。
顧懷均覺得有些遺憾,自己還是沒能讓她聽到。華麗的嗓音里不自覺地帶了幾分遺憾的意味。
臺上燈光四折,掃過了觀眾人群。只一瞬,他看見了角落里的她。他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但很快,第二道燈光掃過的時候,他確認了她的存在。
臺下的無數觀眾,他只看得見她,裴寧。
顧懷均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失落一掃而光,一首歌被他演繹出了幾分疏狂和不甘,仿佛是下給命運的戰書。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里”
無論你在哪里,我,總會找到你,那時候的顧懷均這樣想。
直到下一個表演上場,裴寧才愣愣地回神,準備離開。
“去哪兒?”顧懷均下了臺,兀自向她靠近,衣服都沒換。
“你怎么來了?”他漫不經心地叼起一根煙,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裴寧被熱烈的目光灼得心慌意亂,她不知道抽什么瘋,隨手指了指舞臺上的一個方向,“我來看他。”
顧懷均的煙吐了半圈,被自己嗆住。
他不可置信地順著她手指地方向望過去,臺上表演的樂隊,正是高三音樂班的firstlove,而她指的那個正是樂隊里的吉他手郭堯。
那個幾乎全校女生都感興趣的風云學長。
空氣涼了幾度,顧懷均嘲諷地掀起嘴角,冷冷道,“裴寧,沒想到,你也這么膚淺。”
他掐滅了煙頭,丟下她回了后臺。
裴寧一時無言。
小腹一陣絞痛,她的這位親戚又來折磨她了。
這次,吃藥都沒用。
她疼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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