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看著一夜在床前用蒲扇給自己扇風的下人，江風沒說什么笑著點了個頭，在束發時用木梳多順著頭皮梳了二十下才讓扎起。

        洗漱后伸展肢體額頭見汗估摸差不多一刻鐘，然后喝幾口水才是吃早飯。

        這么養生下來，他就不信自己這身體不能慢慢變好。

        見伺候自己的林方笑的比昨天還歡，出門下人們都一口一個見過姑爺，江風差點做出不雅的舉動，回房間才拍著胸脯平復心跳。

        上午再被領到正堂屋去，離老遠就聽到一個喜慶的女聲，就是音調有點尖，進去一看頭側帶著一朵艷俗的大紅花，整張臉跟脖子完全是兩個色，除了嘴唇、身上衣服也是大紅。

        江風覺得刺目但立刻知道這是媒婆，上前也沒失禮。

        府尹夫人站起身讓身邊的嬤嬤和丫鬟帶著去偏殿量量身子，其實只是虛晃一招，真實用意是媒婆見見認認人，至于尺寸早在客房時準備衣服就量過。

        江風被量完身高，聽她們說是七尺五寸，一尺等于023米，這么算下來，自己是172米。

        這身高著實有點受挫，萬幸還沒到不能長的年紀，今后一定多補補，哪怕再長一點點呢。

        出來時媒婆已經站起，見著自己牙齦都笑的露了出來恭喜。

        “哎呦，江秀才你跟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這娶了府尹家的大小姐，吃穿享用一輩子都無需愁，這么好的親事打著燈籠難找，你啊真有福氣。”

        一甩濃郁香味的帕子轉身扭著腰走，江風一個字沒說被嗆的咳嗽了好幾聲。

        不一會兒下人抬進來一個箱子，府尹夫人也給了小黑盒，暗紅的近乎發黑，從里面拿出幾張地契、房契、鋪子，“這是我單獨給添的嫁妝，你收下別給那孩子說。”

        那孩子，指的是府內大小姐吧，其實看不懂但裝懂的看著她一張張介紹在哪里，哪個最值錢的地段，最旺的鋪子，臨了還放下一個賬冊，“你們讀書的都對這些不怎么會，所以都記在里面了。”

        但最后很嚴肅的讓自己保證對大小姐好，江風秉著負責的心態自然沒帶猶豫的點頭，“天在上，我江風若是對林大小姐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下人兩手滿滿當當的，江風也懷里多了小盒子才回客房。客房里自己因落水換下來的衣服都被洗干凈折疊好了，林方、林圓也跨了個包袱，出門就坐上轎子晃悠的離開。

        林方興奮的改變稱呼，手放在轎子上面預防撞頭，“公子，小心。”

        明顯察覺到變化的江風還因為第一次做轎子很不適應，起來的時候穩當晃悠卻失重感十足，轎子放置在地上，走出來胳膊被扶著。

        “公子爺，到了。”

        腳還軟綿綿的，這稱呼也不如江秀才順耳，但看著那邊的分段處卻來來往往的行人、聽著他們吆喝聲一下子煙火氣撲面而來。

        除了少數富貴帶著小廝仆從的，大多數百姓都穿著藏青色或土色的寬袖短褐擺攤叫賣。

        但無論貧富，都皆束發、臉上有胡子，右襟衣帶綁于腰間。

        江風看著，露出來到這里第一個放松的笑。

        下人不理解看這隨處可見的一幕高興什么，猜測是出來不憋悶了，于是說道：“公子，我帶您看看這房子。”

        幾個下人已經麻利的把箱子抬進去，走進去發現這已經打掃的處處干凈，花圃、小院、廚房無一處不妥當，入目都是紅綢緞編成的花。

        前院一溜排房間有大有小，除了下人住客人來也可以暫住，在穿過個拱門就是二進，有正堂屋書房等，三進是個小湖和假山、竹林，最后第四進除了丫鬟婆子住的后罩房，還有個馬廄也可做牛、羊棚子，后門處出去右轉就是寬闊的商街，并不是砌墻的死胡同。

        左右熱鬧取中間靜，無論怎么看都極佳。

        婆子直接來請示做什么飯菜墊墊就說了幾樣，江風一聽自然點頭說都好，因為他一個也沒吃過，叮囑一句“不要苦的辣的都可。”

        吃完午飯，媒婆就上了門給教導黃昏時婚禮怎么做，連下人都換上紅腰帶或喜慶點的顏色，不見白色和黑色。

        明明媒婆嘴里說著婚事從簡，可江風看著這布置、這地段怕是有多少人一輩子也置辦不起。

        午飯也沒吃多少，緊張過度怕迎親鬧出笑話水都不敢多喝，前天救人，昨天躺了一天床，今天就娶親了。

        江風閉著眼睛被打扮好，在下人的幫忙下穿好大紅的喜服，還被斜綁著個大紅花球。

        府內外都是笑臉，門口還有貪圖喜糖和紅棗、栗子、桂圓的小孩子，廂房和正堂在門口被攔住，一看里面床褥、梳妝臺、洗臉的木架、棗紅的實木衣柜等等都已經安置好，地毯上都是月季紅的顏色。

        “這是什么時候弄的？”

        “姑爺，夫人前日就選好了這處，昨日就搬抬過來了，您可別累著身子趕緊去歇歇吃吃茶，不用您操心。”

        被扶著坐在凳子上讓看景，江風張張嘴迷糊狀，于是問道：“不是，三書六禮，大雁為聘呢？”

        林方就時刻跟在身后伺候，“少爺，這不是求簡嗎，不過禮數都是周全的。”

        問了句蠢話的江風把人指示離開，打了下自己腦門。府尹管著一府，自己這秀才信息和家中情況哪里能不知道，更別說成婚文書了。

        敲鑼打鼓聲中被扶于馬上，馬繩還被牽著往前走的，紅馬很是溫順，大眼睛看著也不那么可怕了。

        吹嗩吶打鼓的在前面開路，轎子跟在身后，路線走著，自己這宅子竟然可直通城門往府衙的主干道。

        白日遠遠看著街道擁擠，現在大多都已出城門，兩邊的酒館飯店都看熱鬧出來人撿拾扔的喜糖，嘴上恭喜沾沾喜氣。

        府衙門口的鞭炮聲中把新娘子送往轎子里，江風對著林氏夫婦拜禮后起身上馬，喇叭和敲鑼聲更響亮了。

        看著迎親隊伍轉彎不見，府尹林大人笑出褶子的臉慢慢的凝滯，心下終究有點不放心，轉身面對同僚們的恭喜又笑聲敞亮。

        宅子上面牌匾是江宅，纏了一圈紅綢，江風在媒婆的示意下踢踢轎子一邊，然后遞出紅綢的另一端。

        丫鬟扶著大小姐兩邊的胳膊落后一步跨上臺階、門檻，看著火盆和那紅地毯，江風在一旁提著心，萬幸都順利走到正堂屋。

        高堂椅子旁邊站著的，是府尹安排妻妾子孫成群的好友來當見證人，德高望重又福氣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越喊越高聲，到送入洞房直接拖長調，屋外圍觀的都拍著巴掌叫好，看熱鬧看的起勁。

        屋外的賓客其實就是府尹特意安排的人，連胡同前后左右都請了，小倆口今后在這生活當然得打好關系，住在這的非富即貴，身后都府衙的人，也沒敢讓多喝，更不敢鬧，是以江風一圈下來沒喝兩杯酒就被送回洞房。

        房門都映著紅彤彤的暖光，開門被推進去，入目帷幔都是鴛鴦戲水，大紅的蠟燭光都在跳躍就像他的心。

        沉默了幾分鐘，他纏了幾下手指，走過去把蓋頭拿下來，沉重金黃鑲嵌珍珠的霞冠也被換進來丫鬟小心取下來，看到的只是烏黑的鬢發，原諒他也認不出這什么發型，但是很好看。

        其實他下午還被教著挑起蓋頭的訓練，但忘的一干二凈直接上了手。

        丫鬟給弄下來悄聲退下，二人僵硬的喝完交杯酒又沉默著。

        看她只是雙手交疊于腹部，從始至終低著頭，他于是主動說道：“那個····那個，你餓不餓？咱們還得歇息呢。”

        她終于給了反應“刷”臉頰酡紅的抬起頭來，于是他第一印象就是很漂亮。

        面若銀盆，眼如水杏，跟繼室林夫人無一處相似，一眼看過去就是端莊嫻雅的大家閨秀。

        就是兩邊臉頰處紅胭脂有點多，不過新娘妝或許都是如此。

        兩人在對視的一剎那立刻移開目光，卻相同的想著，怎么比自己想像的還好看。

        敲門聲響起，媒婆在外面問可以進去嗎？擔心倆人面皮薄什么都不干。

        見這大小姐搖頭，他直接喊道：“不，不用。”

        她示意讓伸手，江風接過銀錠，原來是讓他開門去給賞錢。

        雖然知道林夫人肯定給了錢，但給就給吧，媒婆瞪大眼喜的咧嘴又說了一通好話才離開。

        進去關門她垂下眼眸，遮擋這那柔軟濕潤的眼眸，只聽她喪氣的開口：“如此丑陋的我，你是否后悔救下我？”

        但沒等江風張嘴呢，她又接著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你娶我只是為了權勢，我也不奢求什么，這里是我今后安身立命的家，我自會打理好讓你無后顧之憂，至于納妾等事我也會直接同意。”

        他一個字都沒說出口的機會，還因為這話里的信息量過大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或是先說什么，只是察覺到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反而很清醒，甚至清醒的讓自己心疼。

        對所有人抗拒，何嘗不是封閉自己。

        但江風看著她從剛才就側著臉頰只用左臉對著自己，又說不出來的揪心。

        “那個，你并沒有欠我什么，我娶你也不是多大的恩情，因為娶了你才有這府城四進的宅院，才能住在這里；還有外面那些下人、婆子都沾你的光，不用對我這么····恭維，低下的態度。”

        江風看著地毯，實在是沒勇氣對著她白皙漂亮的臉說出這么有條理的話，恐怕得卡殼或是詞不達意，于是也錯過了她看向他目光眨了兩下眼才又低下頭。

        “我叫林宛霜。”

        江風立刻夸道，“不經一番風霜苦，哪得梅花撲鼻香，好名字。”

        林宛霜捏緊手心，又瞧了他一眼這次沒低下頭，只是目光移到蠟燭的火苗上，逝去的娘親給自己取的名字就是這個意思。

        能這么直接說對，她真的沒想到，明明在剛才那一刻心臟都快了兩下，她卻硬是裝的沒有異樣。

        屋內很是安靜，卻并沒有陌生的尷尬，反而有種溫馨的自在。

        “今晚我睡塌，你睡床。”

        “不用，你睡床。”

        “你身體不好，還是你睡吧。”林宛霜從來沒覺得會有男人對自己有所圖謀，她只是覺得看著自己這張丑臉他會厭惡，害他睡不著覺她良心難安。

        可這么君子作風，反倒讓她心更疼，如果自己有一張正常的臉該多好。

        可這奢求從小到大都是幻想，她直接站起抱著床上的被子走向屏風后面的美人榻，這床和塌還有這些梳妝臺什么的都是自己打小母親置辦的，離開那個府她直接搬了空。

        可走到半路被拽住手里的被子，她腳步隨之停下。

        “不是很多被子嗎，床又那么大，咱們一人蓋一條被子都睡床上好了。”

        江風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直接把她手里的被子使勁一拽又平鋪到里面還說道：“我喜歡睡在外面。”

        看著他彎腰忙活的背影，林宛霜咬咬嘴唇，她有點煩惱，于是直接把門口的貼身丫鬟換進來，進入內室凈了臉，看著丫鬟倉惶低頭小聲說用胭脂再掩飾掩飾，今夜洞房花燭夜小姐真是太可憐了。

        江風弄好涇渭分明的兩床被子，想到一直自己睡覺的他現在要跟美女姐姐睡一起，想到半夜自己再踢薄被，豈不是要貼貼？

        咳咳，明明榮幸但又有點害羞怎么回事，下來喝口水壓壓又差點嗆到自己。

        但怕里面的她聽見，又捂住嘴唇不讓聲音大到她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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