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6章
整個孔家不用納糧,不服徭役,良田無數,享受一縣百姓的供養(yǎng)。
韓宜可認為,既然是圣人之后,有此待遇也無可厚非,但他們要把這些百姓血汗浪費在奢華無度的宴請上,而不是興辦學堂,培養(yǎng)人才,教化百姓。
就那一桌孔府宴,恐怕沒有上萬兩銀子都辦不來,而且有些食材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韓宜可實在受不了孔家的所作所為,軟骨頭加虛偽的禮法,真是一刻不都想呆在孔家。
同時也不禁感嘆,圣人萬古,可圣人之后,連凡夫俗子都不如。
孔家,徒有虛名罷了!
新政之事,韓宜可壓根都沒提,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從孔希章和孔訥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來,想讓孔家?guī)ь^繳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興許他們還會聯(lián)合士紳,一起阻礙士紳納糧的改革。
事情如同韓宜可猜想的一樣,他幾次派人去孔家催稅,那些官吏連孔家的門都進不去。
而孔家的態(tài)度也是很模糊,既不說交稅,也不說不交,就是找各種理由推脫。
他堂堂衍圣公竟然做不了孔家的主,真是笑話,這分明就是不想交稅罷了。
士紳納糧改革,事關重大,以免夜長夢多,韓宜可決定再次親自登門要稅,打孔家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帶著一個讓孔家無法抗拒的東西。
……
孔家大殿!
圣人像前,孔訥橫眉立目,頗為不快,韓宜可摔盤走人的舉動可以說毫無規(guī)律,喪盡禮法,同時也等于打了孔家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一名孔家的老人用手中的拐杖不斷的敲打著地面,氣憤道:“這個韓宜可,哪里是圣人門下的儒家弟子,簡直就是不通文墨的臭丘八!”
“聽說他以前在云南治學嚴謹,當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讀書人,我看徒有虛名罷了!”
另一名孔家老人附和道:“他來拜訪,我們閡府親自迎接,可謂極盡禮數,咱們孔家用一等府宴款待于他,他不受也就罷了,竟敢摔盤子走人,這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還說什么皇帝吃兩個菜,我算是看出來了,這皇帝沒有禮數,臣子自然也不守規(guī)矩,可惜老祖宗的一片苦心啊!”
聽到這些長輩的話,孔訥坐在主位之上,背靠圣人之像,臉色陰沉,全然沒有宴席上談笑風生,端莊儒雅風度。
“各位叔伯宿老!”
孔訥抬抬手,說道:“既然姓韓的不給咱們孔家面子,那咱們也沒必要在敬著他!”
“他來曲阜就是為了推行朝廷新政,進行士紳一體納糧的改革,也就是說,以后咱們孔家也要納稅服徭役了……”
孔訥的意思也很明確,這稅錢該不該交,可大殿內卻沒人敢發(fā)言。
孔希章看了眾人一眼,緩緩說道:“我聽說江南的攤丁入畝也在推行,如今土地已經丈量完畢,官府正在收稅,一旦推行完畢,恐怕就要在整個大明所有的行省推行,到時候孔家名下的土地都要交稅了!”
頭發(fā)花白,身穿青色儒衫的孔家老人說道:“交什么稅,這歷朝歷代無論誰家得了天下,那都對我們孔家禮遇有加,幾千年都沒交過稅,怎么到今朝就要變了,老祖宗的規(guī)矩都敢違背,當真是數典忘宗!”
說話的人叫孔克說,他的輩分很高,孔訥也得叫他一聲叔爺爺。
孔瑞站出來立馬附和道:“我覺得叔爺爺說的沒錯,這以后不光要交稅,還要服徭役,做苦力,那是我們讀書人該做的事情嗎?”
“雖說可以花錢找人代替服徭役,可這在道理上就不對,士大夫怎能與百姓一般,如此下去,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禮樂崩壞,恐怕早晚會天下大亂啊!”
“哎……”
一群孔家宿老長嘆不息,各個都是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簡直比朝廷里的御史都愁苦。
孔訥站起身來,背著手面向圣人像,悠悠說道:“朝廷曾有傳言,當今圣上還是皇太孫之時,曾和老皇帝說,大明朝當與百姓共天下,而不與士大夫共天下,由此可見,他對士紳有多苛刻!”
“他的新政確實能百姓減輕負擔,平心而論,他是個好皇帝,但卻不知這天下同樣離不開士紳!”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卻不知優(yōu)待世家,士紳才能坐穩(wěn)江山!”
“長江水清,黃河水濁,長江是士紳,黃河是百姓,相輔相成才能養(yǎng)育華夏萬千子民,延續(xù)王朝之命脈,若是毀長江而重黃河,一旦泛濫,損害的是整個天下!”
“自古都是黃河成災,少有長江決堤,當今圣上還是太年輕啊,比老皇帝的手腕差遠了!”
孔訥的話意味深長,但也不難理解,看似是在圣人年輕闡述治國之道,其實就是在罵小皇帝昏庸。
孔希章也站了起來,同樣面對圣人像,說道:“長江也好,黃河也罷,君王無過,有過的是臣子,我等身為人臣,又是圣人之后,萬不能讓君父一錯再錯下去,即使粉身碎骨,也當在所不惜,也算不辱沒圣人之名!”
叔侄倆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同時向圣人恭敬行禮,孔訥心中默念道:“圣人先祖在上,后輩子孫孔訥為維護禮法定當竭盡全力,請先祖保佑,壯大儒門,壯大孔家!”
一旁坐著的孔堅說說道:“言伯(孔訥字),這件事關乎孔家千年的聲譽,關乎家族興盛,我們這些人已經老了,你是衍圣公,也是孔家的家主,這件事還需要你做主啊!”
孔訥對著孔堅說行了一禮,隨后正色道:“三叔公放心,孔家堅決維護祖宗禮法!”
孔堅說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身雖死卻不能失其節(jié)啊!”
說罷,立馬帶著其他宿老走了出去,大殿內就剩下孔訥和孔希章叔侄倆。
孔希望望著殿外恢弘的孔府,嘆息道:“沒想到朝廷竟然會拿我們孔家開刀,當真是苛刻無比!”
孔訥冷聲道:“天下之大,不過三戶人家,山東孔,江西張,鳳陽朱而已,余者不過是三姓外的家奴罷了!”
“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fā)人家,小家氣,只有我們孔家肩負傳承文化禮制的重任!”
“他朱家想一家獨大,但我孔家絕不做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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